兩人出了禧園,芙子墨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沿著花園的卵石路走走停停,清夏安靜的跟在身後。
謝姨娘正從禧園西北側的一個偏院角門出來,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在這里遇上芙子墨,她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婢妾見過夫人」謝姨娘恭敬的站住行禮。
侯爺身子不好,太夫人也放了話說幾個姨娘不用去打擾,四人自然不會專程去給她請安,她也沒這份心應承她們,這樣最好,彼此都清靜
芙子墨點點頭,側身讓過,瞥了眼那個角門,那角門連著的是長嬤嬤的院子,卻不通謝姨娘的質園。
這只能說,謝姨娘一早就專程去了長嬤嬤那里,然後才算著點兒給太夫人請安,這麼一大早的,若不是有等不得的急事,沒有必要去長嬤嬤那里吧?
芙子墨忽然對這個隱形于顏府的長嬤嬤有了一絲好奇,如若長嬤嬤真的是個閑逸的老人,每日里怡花弄草,倒是比太夫人更懂生活了
兩人漸漸的往花園深處而去,花香四溢,空氣更顯清新,整個人神清氣爽,芙子墨不由的舒展了身子,連帶的累極的心都暢然了不少。
「婢子見過夫人,太夫人讓棋錦姐姐傳話請夫人去一趟禧園,棋錦姐姐去另一條路上尋夫人了」
一個綠色褙子眉眼俊秀的小丫頭過來行禮,三兩句說的很清楚,正是之前幫她用帕子墊手的丫頭,正找她呢,想不到竟在這里遇到了。
芙子墨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紅香」小丫頭十四五的樣子,人看起來機靈又不失穩當,芙子墨又看了她一眼,方和清夏離去。
剛剛從禧園出來,眨眼的功夫太夫人又派人傳她,定是有什麼事,芙子墨加快了步子往禧園去。
謝姨娘端坐在太夫人下首,見芙子墨進來,急忙站起身來行禮,並讓出了身邊的位子。
芙子墨又重新給太夫人見禮,卻是坐在了太夫人的另一側。
「你跟夫人說說吧」太夫人看了謝姨娘一眼。
「是,太夫人」謝姨娘說著又急忙站了起來,轉向芙子墨。
芙子墨朝她笑笑,「妹妹坐下說吧」
「婢妾謝夫人花草房和漿洗房這兩處相對簡單,兩位姨娘容易上手,我想先讓兩位姨娘鍛煉鍛煉再接手其它的事務,夫人覺得可否?」謝姨娘說道。
都哪年的事了,太夫人一早就將兩人罵下去了,這事已經定了,怎麼又翻騰出來了?而且,好像這事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吧,現在才來問自己
芙子墨接過琴錦遞來的茶水呈給太夫人,輕笑道︰「這些事我真不懂,妹妹拿主意就好」
「你負責就好了,她們兩個不爭氣的,就這麼著吧」太夫人呷了口茶,「不是還有大事嗎?」。
謝姨娘立刻又站了起來,「閔侯府老夫人過壽,因為之前一直是婢妾打理,下人又不敢打擾夫人和侯爺靜養,所以帖子就下到了婢妾那里」
謝姨娘說著將燙金的帖子奉給太夫人。
芙子墨垂目斂神,管你真的假的,反正自己不想攬這差事
太夫人將帖子擱在一邊,「又不是整壽,年年老一套,但也不能失禮,你們姐妹商量吧」
謝姨娘看了太夫人一眼,「是婢妾的意思是侯爺身子弱眾所周知,由姐姐代太夫人侯爺出面可妥?」
啥?還有我的份?那可是閔侯府唉,之前她差點一不小心就成了閔侯的第五房姨娘,這下子去了,簡直是尷尬加難堪
芙子墨急忙抬起頭,擺出了爛泥扶不上牆的姿態,「太夫人,我不行,既然一直都是謝姨娘出面,還是由謝姨娘去吧熟門熟路的更好,不會出差錯」
原本太夫人還想為難一下芙子墨,落落她的臉,然後再擺出高姿態恩威並施的讓她參加,可是沒想到她竟然一副急急忙忙往外推的慫樣,太夫人的怒氣和鄙夷一下子就上來了,果然是小家小戶的女兒,閔侯府的一個壽宴就讓她惶恐成這個樣子,傳出去真是丟人
太夫人將茶杯一摞,「就你去吧夫人進門了,哪有姨娘去賀壽的理,這不是打閔府的臉嗎?更是不將皇後娘娘放在眼里落在別人眼里還以為我們顏府托大呢」
听著太夫人的話,謝姨娘面上一滯,心底一抹酸澀,姨娘,姨娘,縱然滿月復才情,縱然心比天高,奈何一聲姨娘斷了她所有的努力
芙子墨暗自齜牙叫苦,自是將謝姨娘的反應收在眼底,一個巴不得想去,一個死趔不願去真是旱澇不均
心煩意亂的回到流雲居,對清夏交代了幾句進了內間,某人正倚著床頭看書,意態靜謐悠閑,氣的她很想撈個東西砸過去。
她一晚上因為他的那句「你不必操這個心」氣的夢里都呼吸不暢,偏偏人家摟著煜煜一夜好眠
好,不必操心是吧那麼,眼下這事有本事也別要她操心才好
其實,她很想十八天不理他,但是,還算理智,夫妻之間一定不要冷戰,有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幾回以後,關系只會更僵,當然非常時期還是可以用一下
但是現在,心里不舒服就要說出來,悶壞了還是自己吃虧憑什麼讓他悠哉
芙子墨瞪著眼正要開口,顏薄雲見她進來,立刻放下手里的書,「墨兒,怎麼去了那麼久,快坐下來,讓清夏傳膳,你現在可不能餓著」
紅繩一拉,書錦進來了。
「給夫人擺飯」
一臉的關切溫和,儼然一副好丈夫嘴臉,什麼是氣人的最高境界,眼前這款就是,人已經被他氣得只差吐血了,偏偏人家還一副根本不自知的樣,要是現在對他氣呼呼的大吵一架,大喊委屈的一準是他,搞不好還會怨自己無理取鬧
書錦和香杏快速的擺好了飯,一盤花卷,一盤水晶包,兩份甜粥,兩份白粥,一碟筍干,一碟蕨菜,一碟朝天椒,一碟脆蘿卜。
芙子墨擺手讓兩人下去,她有話要對猴子說。
床上的人掙扎著爬了下來,芙子墨皺眉︰「你要干什麼?不能動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床上」不自覺的口中帶了不耐煩的怨氣
腳剛剛沾地的人一怔,不確定的看著她,「我還沒吃」
「一早干嘛不吃」非要湊在一起圖新鮮啊再說又沒要你等,裝什麼溫柔體貼的好人
顏薄雲慢慢的坐好,俊臉冷了下來,「你嫌棄我」
嫌棄嫌棄都是輕的是厭棄,鄙視好不好芙子墨撇唇不語。
不知聲就是默認,顏薄雲的心陡然一沉,一抹鈍痛襲來,冷了臉看向她,「還是祖母說了什麼嚴重的話?」
芙子墨將身前的碗一推,走過去扶他,「沒有」
他的臉色稍稍的緩和了一下,哀著椅子小心的坐下,芙子墨將甜粥放在他面前,自己端起白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這麼大個男人,還是威猛殺敵的將軍,比個孩子還愛吃甜食
兩軍打仗的時候,敵人只要在城門口抹上兩團蜂蜜,估計有人就會流著口水主動送上門去
想到一個哈喇子掛滿唇角對著城門大添的猴子,芙子墨噗嗤笑出了聲。
「墨兒,你是在笑嗎?」。顏薄雲不解的看向她,剛剛明明還是一副很臭的臉,眨眼就笑的一臉燦爛,這女人總是有種讓他無法把握的無力
「別說話,吃菜」芙子墨順手夾了一筷子放進他的碗里。
顏薄雲心底一甜,這可是墨兒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溫柔體貼的給他夾菜,好甜蜜哦
待看清碗里那個直挺挺瞪著他的尖尖青椒,俊臉立刻垮了下來,「墨兒……我不能吃辣」
「誰說不能適量的辣活血通筋」芙子墨笑眯眯的看著他,你敢不吃,別指望我再給你夾第二次。
顏薄雲覺得自己汗都要下來了,他除了怕貓怕濃郁的脂粉,還怕辣椒,確切的說是對辣過敏,吃下去估計會變成豬頭臉,雖然很對不起墨兒的好心,可是他真的不敢對自己的臉開玩笑,主要是怕嚇著她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打算吃了,芙子墨伸手從他碗里夾了出來,看也不看他,悶聲說道︰「閔府老夫人後天過壽,太夫人讓我過去」
顏薄雲眉頭一皺,盯著她筷子上的辣椒,「你想不想去?」
什麼叫我想不想去,我不想去就能不去嗎?芙子墨將辣椒扔在一邊,順手又從碟子里夾起另一顆,咬了一口,酸酸的,辣辣的,很開胃,葉氏的醬菜做的不錯
「你覺得我是想去還是不想去?」她冷冷的說道。
顏薄雲卻是盯著她手中咬了一口的辣椒,又看看被她扔在桌上的辣椒,不悅的說道︰「你嫌棄我」
芙子墨也生氣了,她為這事心煩的不行,他卻反復就是一句你嫌棄我根本不關心她去閔府的處境有多尷尬
「我怎麼嫌棄你了,我在跟你說去不去閔府的事,你扯什麼東西?」口氣很不好
顏薄雲忽然很沮喪,自尊驕傲嚴重受挫,伸手一指她的筷子,「不嫌棄?為什麼同樣是辣椒,從我碗里出去的你不吃,偏偏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