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子墨進了臥房,已是氣的不行,嘴唇都青紫了,攥緊的帕子一片濕濡。
聞南趕緊將小姐的手指掰開,掌心已被指甲戳的斑斑深痕,心疼的抱住小姐氣道︰「堂堂的商賈夫人,竟是如此的鄙俗,真讓人不恥!小姐莫要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
「還有那個是非不分的景文昔,真是個繡花枕頭,這種人白給小姐我也不會答應,下次他要再敢進門,我見一次打一次,你們都不許攔住我,今個真是憋屈死人哩!」听北掐腰直吹氣。
最後幾個看熱鬧的還在探頭探腦有些意猶未盡的往里瞄,听北撈個木板就砸了出去。
芙子墨站在窗格前,秋日午後的陽光溫和的很,她卻感不到一絲溫暖,心底的失望比氣憤更甚,那絲被一直壓制的希冀徹底的被她掐滅,景文昔這個名字是時候從她心底徹底的抽出了。
十六年來知書識禮、乖巧柔順、嚴謹律己、寬容待人只是因為爹娘一直告訴她,在燕京有一個身世才情不凡的夫君,七歲作詩,十歲做文章,十三歲一手丹青竹名震燕京,她遲早會是景家的媳婦,只有加倍的自律才能不被人挑剔,才能堂堂正正的配得上他,站在他的身邊。
一抹清淚撲濕了長密的眼睫,如一株潔白的茉莉,靜雅又憂傷。
聞南慌了神,「小姐,不要忍著,想哭就哭一場,以後咱再也不為這樣的混蛋傷心了!」
盈盈淚珠下芙子墨卻綻放了一個最舒心的笑容,她緊緊的擁住聞南,深深舒了一口氣,輕語呢喃︰「我終于解放了,我再也不會做不喜歡的自己了,我再也不會做那個可笑的無止境的夢了,聞南,真好,我真開心!」
聞南簌簌的淚水直落,輕輕的拍著小姐的後背,「嗯!小姐,聞南也開心!」
主僕兩人雖淚水泛濫,卻是笑顏如花。
九月初七,早上一開門,听北就被門外的長龍震住了,長長的人群,很有秩序的一字排開,告示欄上醒目的幾個大字︰「菊花惠民,排隊、安靜!」
由于前一天真的有三十株含苞的菊花發到了三十名食客的手里,美美的吃上一頓只花一兩,還送市價至少二兩銀子的菊花,很多人趕早排隊,希望能夠排上號。
菊花之所以如此受推崇,一方面是因為「百花節」的緣故,另一方面,燕京一直有個風俗︰九月初九到花神廟供奉菊花,會為家中的兒女招來好姻緣。
人群明顯的超過七八十人,三十名往後的之所以堅持排隊是因為昨日下午听說「品香樓」又推出了一項新的惠民政策︰凡百花節前來消費的,免費辦一張什麼VIP卡,可以全年八折用餐。
VIP卡,這是個很新鮮的名詞,許多人本著好奇和八折的貪便宜心里,拉幫結伙的排隊,到哪里吃飯不是吃,據說這「品香樓」侯爺都來吃的地方,多上檔次,而且這里的口味真是美的沒話說,有很多菜種相當的惠民,普通人家也消費的起。
景文昔本想和他爹長談一次,解開爹對娘的心結,同時緩和一下父子的關系,可是隔著門板,景老爺只拋出一句話︰看著府上的名聲和他的面子,可以不休花氏,但是要花氏自己反省。
出了府門個個光鮮高貴,入了家門淡漠清冷,一扇門兩重天,個中滋味他深深的苦嚼了十八年,有時候他真想撕破景府的這層虛偽面紗,敞開心的吼一通,怎麼就不能一家子和和睦睦的過日子呢?
看著朝陽下煥彩的鎏金門匾,厚重端莊大氣,多讓人敬仰的府邸,多有聲望的名門,誰能想到門內的心機與不堪。
景文昔眯眼給門匾相了半個時辰的面,相的貼身小廝青茗心底直抽抽,「少爺,景掌櫃正在急等著呢!」
景掌櫃是景文昔的一個遠房堂叔,一直在景氏做掌櫃,頗有些手段和頭腦,平時景氏的大小事他都能做主,一直順順當當的收銀子賺錢,只是今個一大早的就急急的遣了四福來送信,讓二少爺抓緊到酒樓去一趟,有要事。
景文昔自昨個心情就極度沮喪,對爹失望,對娘親失望,對整個景府失望,一直將生意視為生命的他忽然覺得好累,莫名的就羨慕起臥床的大哥。
雖然大哥身體不好,雖然他的母親早逝(花氏是繼室),但是有個溫順可靠的妻子陪著,有爹的全部父愛,還有妹妹文秀的關切,藥罐子大哥其實比他更幸福。
深看景府高闊的院牆許久,終于撂腳走了,身後的青茗一臉莫名,看公子今個心情不好也沒敢多嘴,主僕兩個走至北街,遠遠的看著一條長龍直通「品香樓」,青茗就叫了起來︰「少爺,品香樓一大早的干嘛呢?」
景文昔皺眉走過人群,听著人們議論什麼「喂阿皮」,一絲疑惑看向「品香樓」,卻被青茗一溜煙拉開,「少爺,景掌櫃正在門口焦急等你呢!」
果然,景掌櫃踱著腳左顧右盼,還時不時的瞥「品香樓」幾眼,神情頗為不忿。
看見景文昔,景掌櫃也沒客氣直接將他領進內室,「二少爺,這品香樓可真不簡單,以贈送菊花為手段促銷雖利薄畢竟名聲出去了,現在又加個什麼‘喂阿皮’優惠卡,只怕會爭走我們不少老客戶,我就看到排隊的人里有不少是常來我們景氏的,這樣下去可不是個好兆頭!」
「不過三個沒見過世面的土丫頭,拿著酒樓過家家呢,人們不過一時好奇,有什麼緊張的?」青茗撇嘴不以為然。
景文昔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嚇的青茗立刻借故倒茶退了出去。
「品香樓的裝修清雅別俱,牆面的菜單宣傳做的不錯,如果菜式品味不錯,生意好起來也是必然!」景文昔不慍不怒,慢條斯理。
景掌櫃一下子就急了,「少爺,夫人已經被她傷成那樣了,你可不能再念著仁義謙讓了,同行是對頭,這可不是講仁義的時候,得趕緊拿個對策,不能讓品香樓佔了上風,損了我們景氏百年的老字號名頭!」
看二少爺沉聲不語,景掌櫃探問道︰「要不我找個老熟人問問,看看那邊的動向,我們也來個什麼喂阿皮?同樣八折,主要是為了保住客源!」
景文昔點點頭,「先瞧瞧看,跟風的事暫且擱下,這些年絕大多數人都到景氏,換個胃口也是必然,過了這幾天新鮮再決定吧!」
景掌櫃想想,也是這個理,再說縱是生意好,兩折的優惠一年下來那得損失多少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樣看來,「品香樓」贏利也是寥寥,又是送又是折扣的,指不定哪天就破產了。
景文昔面上不急心里卻不得勁,男人的自尊,文人的面子他看的分外重,前前後後幾番糾葛,他已經理不清自己對芙子墨是歉疚多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