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清晨,顧顏靜靜的站在山崖之上,看著一輪紅日從東方噴薄而出,無盡的紅光瞬間映紅了半個天際,大片的金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映得水面下的倒影不停的晃動,一動一靜之間,別有情趣,顧顏似有所悟,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海面微微的起伏,一襲縴影,就仿佛沐浴在了這清早的晨暉之下。
她靜靜的站在這里,似乎與天地都融為了一體,體內的真氣運行也無比的放緩下來,只是以極慢的速度在流動,她覺得有某些東西在她的識海中涌動,但一時又抓不住,只能沉浸在這種若有若無的感覺之中。
忽然她听到了旁邊清脆的「 」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裂開了的樣子,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十分的響亮,一下子把她從這種似夢似醒的境界中喚醒了過來。
顧顏皺起了眉頭,「閣下這麼輕率的打斷別人的清修,不是很沒禮貌嗎?。」她說的話並不是虛言,在修士們靜思的時候,是很忌諱旁人打擾的,尤其是旁邊的這人顯然深得修行的竅要,這一聲正發在她修行的關節之處,一個不留神,可能走火入魔也說不定。
在她邊上不遠的一棵樹上,坐著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他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根橫伸出來的樹枝上。手里正捧著一大把果子,把一個扔到嘴里,然後再吐出殼兒來,動作嫻熟的令人咋舌。
剛才所發出的 聲,就是他用牙咬開了外殼所發出的聲音。
這少年的外貌看上去,比顧顏大不了兩三歲,臉上的神情顯得很是悠閑。他看著顧顏,就笑了起來,「你覺得這是修行中浸入了某種境界麼,其實是你的心障,被明崖島的陣法所激發,墜入了魔障,如果我不是我將你驚醒,恐怕你的修行就要受損。」
顧顏「呀」了一聲,這才有些覺得方才的情形不對勁。她不禁驚覺起來,明崖島的陣法果然別具一格,與她所修行的五色迷離天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墜入其中而不自知。
她為人倒也灑月兌,知道了緣由,就向著少年施了一禮,「多謝了」
少年擺擺手,並不在意的樣子,「你是從哪里來的,似乎從沒見過的樣子?」
顧顏不禁笑了起來,「歸墟海的修士成千上萬,你一一都見過麼?」
少年也笑了︰「崖山的修士我認識的不少,似乎並沒見過你。」
顧顏就把自己編造的來歷又說了一遍,九成真一成假,大概也沒人分辨得清楚。
果然少年听了只是笑笑,他看著顧顏的面容,忽然向她招了招手,笑道︰「年紀輕輕的,怎麼總是板著臉的樣子,像個未老先衰的一樣。上來坐坐」
顧顏愣了一下,看著他邊上不遠的一根粗長的樹枝,被海風吹的,飄飄忽忽的晃個不停,忽然間就想起了童年時在海邊嬉戲的情景,于是一下子躍了上去。與少年並排的坐著,只隔著幾尺遠的距離。
少年一揚手,把手里的果子扔過去。顧顏隨手接過,知道這是一種叫做落花生的東西,在越國卻是沒有的,想必是歸墟海的特產,用手敲開薄薄的殼兒,里面就露出披著紅衣的白色果肉,十分香甜。
她捏著果子放進嘴里,慢慢的咀嚼著,不禁有些恍然。自從築基成功之後,她已經很久沒食人間煙火了。
少年看著她的表情,又笑︰「你心事好重,這樣並不利于修行。憑你的資質,怎麼這麼年輕就能修到築基?」
顧顏摒退了這段剛剛浮起的回憶,淡然的說道︰「修行中各有各法,何必只走華山一條路呢?」
少年愣了一下,笑道︰「說的好。你年紀雖然小,可比那些老頭子們看得通透的多了。」
顧顏笑了笑,避開這個話題,問道︰「你是明崖島的人麼,還是外地來祝賀的修士?」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悵然之色,他搖了搖頭,「明崖島這些天的人可真不少,一個修士的結丹大典,至于如此隆重麼?」
顧顏不禁笑了起來,「你還說我是外來戶,我都知道溫島主交游廣闊,朋友遍及歸墟海,他結成金丹,有朋友前來祝賀,有什麼稀奇?」
少年笑了起來︰「嘿,相識滿天下,知己有幾人」他飛快的跳下了樹枝,把手里的一大把落花生一股腦兒的向著顧顏拋了過去,「送給你了」然後踏著沙灘上的沙子,飛快的向著遠方跑去,不過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顧顏愣了一下,她看著手里的一大把花生,然後一個個的剝開,咀嚼著里面的果仁,覺得很是香甜,她忽然感到,見到了這個少年,自己的笑容似乎露出的格外多了些。
隨後的幾天,顧顏每天,依舊來島後的山崖上閑眺,而每天當她到了的時候,總發現那個少年已經先她一步,悠然的蹲坐在樹枝之上,一顆一顆的吃著花生。顧顏就與他一起聊天,漸漸的談到自己的過往,少年听著顧顏講述著自己過去的事情,听到她說拒絕了陸嘉言的求親,少見的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才說︰「你心中的這一點執念,好深啊。」
顧顏有些愣了,這件事其實算是她的私事,平常也很少與初見的人說起。只是這個少年,她見了幾面,就覺得性情很是相投,這才提及往年的舊事。
這件事在天目山,知道的人並不少。但很多散修都覺得可惜,白白的放棄了這麼一個可以讓修行事倍功半的機會,有些心眼小的,就說她是自命清高,在天目山中,曾經很是流傳過一些難听的話。那些與她親近的,多是贊嘆她的品行,高潔而自矜,不為外物左右的。
但少有像這個少年一樣的了解她,知道顧顏孤獨的在修行路上躑躅,一心一意的追求著那虛無縹緲的大道,窮其本源,也不過是為了最早的那一點執念而已。
少年見她有些發愣,就跳了下去,拍拍手說道︰「我先走了,改日還有相見之日的」
顧顏「啊」了一聲,想叫住他,卻走得遠了。第二日她再來這里,卻不見少年的蹤跡了。
雲不語的在島上的相識十分的多,顧顏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她與不同的人在島上,或者出海游玩,而錦瑟卻一次都沒見過,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
寒英與柏桐在五天之後開關出來,雖然沒說什麼,但臉上卻洋溢著喜氣,顯然柏桐不但傷勢痊愈,而且修為更加的精進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終于到了溫南秦結丹大典的正日
在當天的早上,全島就開始洋溢著大片的喜氣,那些修士們各施手段,把島上布置得花團錦簇,華麗十分。空中據說是被澄江島主用一面寶鏡吸去了諸天的雲氣,變得青天一碧,無比的清朗。
然後在半空之中用玉石鋪起了一條長長的雲路,據說是為了迎接貴客。
到了正午時分,所有的賓客都集中在了島前的那座號稱為「出雲」的山峰之上,峰頂是一片碩大無比的空地,足可以容納數千人而有余。是明崖島用來祭祀和舉行盛典之地。這時大概聚了有上千人之多,都是來自于歸墟海各地的修士。按照著自己所處的勢力,依次排列。
顧顏等人站在崖山修士所在方陣的最後,她看著峰頂之上,布置著一個碩大無比的法壇,法壇之上火焰飛騰,形成了一柄長劍的形狀。在法壇的四周,各站著一名結丹修士,在四角排位。崖山之主衛無涯也在其中。
寒英悄聲的對她說︰「這是歸墟海通行的規矩,在結丹之後,要有一位前輩的結丹師長,為其接引,以示薪火相傳之意。如果本門的長輩不在,就由朋友中結丹的修士代替。這次有四位結丹修士為溫島主接引,可見隆重了。」
顧顏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她四下的看著這里,為溫南秦祝賀的賓客,這時全集中在廣場之上,但她上下的看了一遍,卻沒有看到少年的影子。
她的目光正四下瞟著,就听到島上的四周都奏起了一陣樂聲,如綸仙音一般,悠揚的四下飄散。然後天空中那條雲路陡然間光芒四射,飛快的向著遠方延展開去,有一艘華麗的雲舟從遠方緩緩的駛來,上面掛著長長的流蘇,一頂幔帳懸在上空,舟頭之上站著一男一女,樣貌都十分年輕的樣子。
隨著這艘雲舟的降臨,天空中變得落英繽紛,如同天女散花一樣,所有修士都躬下了身,而島上的那些凡人齊刷刷的跪倒在地,說道︰「恭迎天音閣使者」
雲舟浮在半空,一對青年男女落地,站在所有修士的最前方,然後四名負責接引的修士就同時揚起了手中的法器,一聲極為明亮的鐘磬之聲響過,然後法壇上的火焰就忽然間燃燒起來,一個並不算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法壇之上,清秀的面龐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顧顏卻不禁愣住了,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