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的鋼管緩緩地降了下去,幾個侍應生一陣忙碌,搬了一套架子鼓上來,舞台一側的燈光被打亮,梅雨這才注意到,原來那里有一部黑色的鋼琴。
那是一部十分奢華的三角鋼琴,在燈光的照射下支撐起的後背架反射著鏡面的光潔。
梅雨目不轉楮地盯著這個三角鋼琴,周圍沸騰的人群漸漸地平靜下來,似乎暴風雨前夕醞釀著雷雲的海面,在等待著激情的迸發。
韓佳麗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秦容做這個兼差的目的就是為了可以免費彈這個鋼琴,她說一日不練手生。」
梅雨點了點頭,她每天照鏡子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做出各種嬉笑怒罵的表情,也是為了熟悉自己的臉,為了更清楚地了解到牽動臉上不同的肌肉會達到什麼樣的效果。
人每天都在變化,孩子在成長,成年人在逐漸老去,一個人的臉每天都是不同的,只不過這種變化是細微的,不引人注意的,但是經年累月的下來,變化就很可觀了,作為一個演員,要時時地注意這種變化。
梅雨做為一個演員,和演藝相關的行業都有所涉及,比如模特,比如樂隊,當看到貝斯手和小號手,還有握著薩克斯的樂隊成員跳上舞台後,她立刻看出來了,秦容所在的樂隊是一個酒吧里很少見的爵士樂隊。
這個爵士樂隊的組成還很簡陋,但是已經初見雛形,從身邊觀眾的反應來看,他們不是第一次表演,以前的表演應該還很精彩,人群才會出現突然的沉默。
舒緩地鋼琴聲如同水銀瀉地一樣響起,在大廳里不斷回響,低低的鼓聲像是暴雨前的雷聲,由小及大,由慢及快,低沉的小號和悠揚的薩克斯同時響起,當節奏明快的貝斯加入以後,幾個樂器的聲音相互作用,樂音驟然間被無限放大,瘋狂地沖擊著大廳里的客人們的耳膜。
舞台上突然打出一束強光,人群一陣騷動,一起回頭看去,酒吧門口出現了一個銀色吊帶長裙的少女,她一頭秀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又黑又亮的眼楮像是天上的星光閃爍。
她手持話筒,緩步從自動分開的人群中走過,低沉地迎合著樂隊的演奏,開始歌唱起來,那是一首英文歌曲,梅雨的英語很差,這也是限制了她的戲路拓展的原因之一。
但是,就算梅雨听不懂她唱的歌詞,也從那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和略帶惋惜的表情里,感受到了她對昔日時光的緬懷。
梅雨的表情逐漸認真起來,如果她沒有看走眼,這個樂隊主唱真正的職業,應該是演員,而且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演員。
她只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就能讓觀眾感受到她的情緒,這是一流演員必備的條件之一。
一曲終了,觀眾中爆發了熱烈的掌聲,梅雨輕輕拍動雙掌,看到一旁的韓佳麗敷衍地拍著手,低聲問道︰「這個主唱是個演員吧?。」
韓佳麗縱然今天已經被梅雨震驚多次了,這次還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她點了點頭,介紹說︰「她叫孟瑜,本來也住在咱們那個院子里,但是為人太高傲,大家都很討厭她,沒多久,她就搬了出去。」
韓佳麗嘴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她現在還不是和我一樣,也是跑龍套的。」
梅雨好笑地搖了搖頭,韓佳麗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明顯是裝出來的,如果不是一個看不清現實的蠢貨,高傲一定是因為有資本,對自己有著強烈的自信,剛才孟瑜的演唱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韓佳麗很快擺月兌了負面情緒,興奮地拉著梅雨上前,對著剛從鋼琴上下來的秦容揮手笑道︰「容容,我們在這里。」
秦容看到了韓佳麗,立刻快步走了過來,先和梅雨禮貌地點了點頭,才對著韓佳麗笑道︰「你怎麼來了?」
韓佳麗看了一眼梅雨,嘿嘿笑了兩聲,抓住秦容的手臂,解釋說︰「我們都沒什麼事情,在屋子里呆著也挺悶得,我就拉著梅雨陪我來看你表演了。」
梅雨一陣感動,看來是韓佳麗擔心她試鏡失敗心情不好,所以找了個借口帶她出來散心,然後對著秦容又是一套說辭,掩蓋了她試鏡失敗的事實,這樣會為他人著想的朋友,真的很難得。
梅雨上前一步,正要說話,一個挑釁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韓矮子,怎麼,上次還嫌不夠丟人嗎?又來干嘛?」
酒吧里這麼昏暗的環境,梅雨都看到韓佳麗的臉一下沉了下來,滿是不快地看著找茬的對象,回敬道︰「孟小姐是否準備改行當歌手了,很久沒听說孟小姐有戲約了。」
看著使勁揚起下巴依然矮了半頭的韓佳麗,又看看同樣針鋒相對的孟瑜,梅雨一頭霧水,她悄悄拉過一旁沉默不語的秦容,求救地看向她,低聲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容一臉無奈,這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室友,一個是她的搭檔,她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
听到梅雨問起,心煩的秦容小聲地把前因後果給她解釋了一遍,原來上次韓佳麗得了美人計的角色,興沖沖地來找秦容慶祝,剛巧趕上樂隊排演,孟瑜不許秦容缺席排演,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吵的時候,孟瑜又說韓佳麗的這個角色,是她放棄不要的,韓佳麗當場打電話給經紀確認,結果證實,確實是孟瑜辭演的角色。
兩個人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按照梅雨的眼光來看,韓佳麗人很好,但是演技確實不如孟瑜,作為朋友,她又想幫一幫韓佳麗。
只是如何幫忙呢?梅雨正琢磨著,孟瑜和韓佳麗的爭吵已經白熱化,韓佳麗怒氣沖沖地吼道︰「不如我們當場表演一幕場景,就叫酒吧里的人來評判,看到底誰的演技更出色。」
孟瑜陰沉著臉,揚起了下巴,女王一樣從上向下蔑視著韓佳麗,冷淡地道︰「比就比,你這是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