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一下馬車就看見迎出來的管家,身後的家僕接過暖雪手里的禮品,胡管家在前面引路,朱朱他們一行三人尾隨其後。
今天朱朱光明正大的穿著女裝出門,小麥色健康的膚色,連多年未見的胡管家都怔住了,若不是早知道上門的是唐家四姑娘,他也不會把眼前這個膚色如蜜的女子與幾年前眉目如畫的女子聯系在一起,盡管這樣,他知道那雙眼楮是不會改變的。
進了花廳胡老爺早已經坐在主位上等著,朱朱一進去就俯身行禮「晚輩唐月瓏見過胡老爺。」
「四姑娘勿需多禮」虛扶了一把,笑眯眯的打量在左手邊落座的朱朱「听說四姑娘這次去了陶陽城?」不知道他從哪听來的風聲,她不應該在唐家休養嗎?
「近來身體不好,一直沒出遠門,倒是朱四去了一趟陶陽成。有什麼不妥嗎?」。除了知情的幾個人,並不是人人都知道,朱公子就是她。所以朱朱很坦然的否認。
「原來如此,沒想到唐家的生意竟然發展到了陶陽城。」觀察著朱朱的神色,對她的說法他可是不相信,雖然當初幫過唐家,也是應為利益的驅使,近年來唐家越來越興盛,就連他都開始眼紅,才會派人出去打听,現在見著她,臉上的曬傷,分明就是在外奔波,風吹日曬所致,她一個閨閣女子又怎麼會不愛惜自己把臉弄成這樣,怎麼都說不通。
既然她不承認,他也不好再問,轉移話題道「唐老爺還好嗎?當年若不是家奴背叛,唐家會被現在更富有。」
「出門之前家父還叮囑晚輩一定要上門拜訪胡老爺,家父近來身體健朗,氣色也好。有勞胡老爺掛念。」溫婉一笑,言行舉止端莊有禮。就連胡老爺也挑不出一絲毛病。
當年得知唐家讓她出面,胡老爺以為唐建榮瘋了才會這樣,後來才知道,她身為女子實在可惜了,以她的經商之才,一定不會遜色與衛家。可偏偏她是一個女子,想到這不無遺憾。看著朱朱的眼光都變得遺憾起來「唐老爺多禮了,這些年唐家與胡家交好,在江柳兩城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了。實在不用如此客氣,听說二公子就要參加秋闈了。金榜題名時唐家便可飛黃騰達,後生可畏啊」
「胡老也繆贊了。胡老爺才是正值壯年,我們這些晚輩需要學習的還很多,實在受不起這樣的夸贊。」謙虛恭敬的回答,惹得胡老爺哈哈大笑,正在這時,管家進來回報說是大少爺回來了。聞言,胡老爺笑了笑讓管家退下去「如果我這個孽子有朱公子一半的才能老夫也就欣慰了。」說是那樣說,沒有人不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優秀的,不知道他葫蘆里賣著什麼藥,朱朱只得賠笑不語。
見她不語,胡老爺皺了皺眉,很快又笑道「听說四姑娘在京城開了一個第二樓,連望京樓和客滿樓都比下去了,前幾天子由回來說第第二樓如何奇特,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說話間,就听見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個男聲傳來,一襲錦衣華袍站在花廳里道「爹爹…」說話的時候目光卻是看著坐在一旁的朱朱。
「這麼快就回來了,爹爹賀四姑娘正說著你呢快來見見四姑娘。」笑呵呵的介紹「這是犬子胡子由。」他正想著如何才能自然的把自己的兒子引見一下,沒想到他自己找上來,想必是听說了四姑娘在這,才會如此。
胡子由笑著拱手「子由見過四姑娘,早有耳聞,今日一見還真是歡喜」說話有些輕佻,目光直直的盯著她看,讓朱朱不由皺了皺眉,胡老爺見了,輕咳了一聲,他這才收回落在朱朱身上的目光,訕訕的笑了笑。
「月瓏見過公子,公子有禮了。」低垂著頭福了福身,目不斜視的站起來。不去看眼前的人。
直到見了胡子由,朱朱才知道為什麼胡老爺要她上門一趟,沒想到他竟然把注意打在她身上,那個胡子由更是放肆,若不是顧著當年他們胡家出手相助,她也不會巴巴的跑到胡府來供人觀賞。
見朱朱臉色不好,暖雪與唐樹對視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他們把今天的事看在眼里,多少也知道了一點今天的事,心里不氣憤是假的。
「混賬東西,有你這麼盯著一個姑娘看的嗎?」。等朱朱他們走後,胡老爺朝著胡子由丟了一個茶杯過去,自然不會砸在他身上。
「孩兒知錯」胡子由理虧,他確實無禮在先,卻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孩兒只是好奇這個四姑娘是不是三頭六臂。沒想到…」一副神色飄飄的神情。
听他這樣一說,胸膛起伏更快,忍著怒意問道「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竟然是傾國佳人」順口順心的就說出口,得到的是胡老爺的杯墊。正好被打在胸前,悶哼一聲意識到什麼,連忙低下頭請饒「孩兒是說,是說這個四姑娘比傳聞中更加…更加神秘…」
「孽子,除了流連花叢,你就不會干些正經的事,胡家遲早要敗在你手里。」他怎麼會生了這麼一個不成氣候的兒子,連一個女子都比不上。如果這個四姑娘生在胡家,那麼…
「爹,孩兒知錯了」胡子由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認罪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每次都這樣說,你那次知道自己錯了?」語氣開始生硬起來「實在不行,爹爹給你娶房媳婦,看你還成天往外跑。」對這個兒子,他後悔當初太過寵愛,才讓他恃寵而驕,以至于什麼都不會。膝下雖有其他孩子,可他們都還少,又是庶子,怎麼可能接管胡家的事務。只能找一個比他能干的人幫著管家,而這個人,他開始有了人選。
「如果是唐月瓏,孩兒一定馬上成親。爹爹,既然孩兒無能,不如把這個唐月瓏給孩兒娶回來。你不是常說這個人非池中之物,如果落盡了我們胡家這個湖里,胡家不就會繁榮起來。」這樣的美人,若是能夠成為他的妻子,讓他不出去尋花問柳也值得。就是黑了一點,其他的都是無可挑剔的。
「你以為唐家的女兒是你想娶就能娶的嗎?更何況還是這個四姑娘,唐榮華這個人精可不想放手,否則過了及笄的年齡上門求親的人都被退了回去。」胡子由的話讓他稍微好了一點,至少有些時候他還是挺聰明的。至少跟他想到了一塊。如果能夠成為胡家的媳婦,胡家也不至于會在他百年之後沒落了,以四姑娘的手段,說不定比胡家能夠超越唐家。
「唐家不是最重視誠信,他們唐家欠了我們胡家天大的恩情,沒有胡家,唐家怎麼可能翻身,說到底還不是我們胡家幫了他一把才有今天,這個恩情是幾個店鋪就能償還的,要他們家一個女兒也無可厚非,況且能夠成為我的妻子,以她一個庶出的小姐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曾。」陰沉的臉上一雙眼楮似乎能噴火。
他不知道是,唐家給的可不只是幾家店鋪而已
「孽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慚,若是被外人听見了,胡家就會名譽掃地。」胡老爺氣得火冒三丈,他什麼都不懂以為唐家還欠著胡家的恩情,早在江于兩家敗落之後唐家就已經償還了恩情。不過他也听出來了,他這個兒子是看上那個四姑娘,卻不知道唐老爺是如何打算,這個四姑娘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娶回來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想試試。想到這不由扳著臉道「這段時間你就跟著管家處理賬房的事,不準再出去尋花問柳,否則唐家你是想也別想。」丟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出去。
胡子由愣了一下,隨即滿心歡喜的點頭應下來,知道他的迂腐老爹被他說服了,回去唐家求親。若是他的好友們知道他要娶唐月瓏,不羨慕死才怪,想到這仿佛預見了他們成親的日子。
對于胡家一行,朱朱氣了一會也就不再生氣,回到別院就開始打點去張家的禮品,都是王氏一手安排的,倒是不會虧待了唐月婉,清點過後第二天就是滿月酒的日子,雖然不是長子,卻是張家的嫡子,一樣不能馬虎。
唐月婉比以往豐腴了不少,肌膚雪白,看見朱朱的時候眼楮瞪得很大,好半天才拉著她進屋,又是心疼又是惋惜的翻箱倒櫃找胭脂水粉。朱朱連忙拉住她,說是過了冬天就會好的,不就是黑了一點,她覺得這樣挺好的,听得唐月婉一陣愧疚。
她能夠在張家萬千寵愛,地位穩固不過是有個富有的娘家,唐家敗落那段時間,她算是經歷了人情冷暖。不說公婆丈夫對她不好,就是下人的議論也讓她難受,沒有娘家的庇護,甚至還要婆家接濟,又怎麼會好過。那段時間到現在她都很少想起,若不是她生下長子,張家都有可能給張懷勇娶幾房妻妾回來,其中的辛酸,不經歷不會明白,說是張家厚道,卻也不是外面說的那般。只有真正了解的人明白外面說的不過是表面。
所以唐家能夠興盛起來,她是樂于見到的。這樣她才能理直氣壯的在張家生存下去,他的丈夫也不用與其他的女人分享。
朱朱又何曾不知道唐月婉的惋惜是因為什麼,同是女子,她們在家享福,而她卻要為生計奔波,這點她明白。所以有時她也不多說什麼,陪著她聊聊天,並不提及外面的事情,看著唐月婉在張家生活的好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朱朱並沒有答應張家的挽留,而是找了一個借口當天就回了別院,第二天就上了會柳城的馬車。張家也知道朱朱現在為著唐家的生意忙碌,也沒有過多挽留,另一點就是,唐家去的禮品豐厚得連一句抱怨的話都說不出,又怎麼會責怪。
一回到江城朱朱就開始忙碌,早出晚歸的在家的時間很少,所以並不知道住在院子里的一大一小是如何的鬧騰。
小黑子本來就不是安靜的人,把一個後院弄得雞犬不寧,只有朱朱出面他才會安分下來,纏著朱朱問東問西就是不放。
還有一個雖然不會又吵又鬧,卻也好不到哪去,不管誰把飯端上去,都是原封不動的放在那里。就等著朱朱回來看他,生氣又無奈的讓人端了飯菜上來才會乖乖的吃飯。
本來就夠繁忙的了,還要讓她遇上這兩個小祖宗,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上輩子一定做了太都好事,這輩子才會被特別對待。
每每被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一看見他們就覺得頭痛欲裂,到這個時候朱朱才知道比綠豆相比,綠豆那真是大巫見小巫了。
正想著,肩上一層,綠豆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現在知道我的好了。」瞥了瞥一左一右的人,笑得可惡「真可憐,居然被來個孩子吃得死死的,以前的囂張樣哪去了,敢情你只敢欺負我啊」看著朱朱吃癟的樣子又是高興,又是心里不平衡,憑什麼受苦受難的就是他一個怎麼能夠厚此薄彼了。
「該干嘛干嘛去」張了張嘴,無聲的聳了聳肩想要把它搖下去,誰知道,驚醒了身邊的人,朱白的睡眠很淺,稍微有點動靜他都知道,這讓朱朱百思不得其解。
剛剛醒來的人意識還清楚,睜著茫然的眼楮看著朱朱道「朱白渴了。」然後舌忝了舌忝嘴,雖然破相了,可英俊的本質是在的,菱角分明的臉放柔下來,要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這也是最近才發現了。
認命的拿了水囊給他,朱白笑了笑,拔開蓋子仰著脖子咕嚕咕嚕喝水,頭發被暖雪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用一支玉簪子束著,身上穿著在成衣店訂做的衣服,越發顯得玉樹臨風,若不是心智不全,他也不會落難道跟她們一群女人小孩坐在馬車里,從他身上的肌肉以及手掌厚厚的繭子,手上的勁道不難發現以前一定是一個練家子。
這樣的人,他的身份,背景,都是一個謎,如果他有一天記起了所有的一切,不知道是什麼的場景,坐在馬車上無聊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到頭來還不是等著到了那一天才知道,有些事是她想多了。
「姑娘也喝。」手臂被拉了一下,朱朱回頭就看見滿臉笑意的朱白,手里拿著朱朱給他的水囊,眉宇間都灑下了清輝,看起來英氣俊朗。
剛開始的時候說話的聲音要仔細才能听清,現在越來越清晰,也不停頓,雖然還是一副懵懂的神態,卻被十幾天前好多了。朱朱有時在想,以這樣的速度下去,他應該很快就會想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