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地點在望京樓樓三樓的一個包廂里,朱朱早早的就帶著暖雪出門,望京樓離開第二樓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也是在繁華的街上,此時並不是飯點,進出的人不多,當暖雪報上朱公子的名字的時候,小二笑眯眯的迎著朱朱上樓。
小二的殷勤讓她以為自己來晚了,心里有些忐忑。直到打開門請她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她是第一個到達的人,朱朱她們一進去小二就關門退了出去,這個房間很大,不像是一般的包間,像是一個會議室,整齊擺放著座椅。
目光在房內打量了一番,朱朱在最尾端的地方坐下,房間內除了座椅意外,就是掛在牆壁上的壁畫,其他擺件都沒有。
剛收回視線門被敲響,暖雪應了一聲,小二端著茶進來「公子請用茶。」朱朱點頭,看目送小二出門依然沒有動靜。因為要見那些會員,她有點緊張,一面著急他們趕緊來,一面又希望她們等會再來。
直到一杯茶見底,門口絲毫沒有動靜。一直嚴陣以待的暖雪覺得全身都僵了,朱朱也不例外,端坐著全身因壓力而酸痛。
過不了多久,小二進來添了一次水,悄悄的拿眼楮瞅著朱朱,察覺到他的目光淡淡一笑,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小二也回了一笑「朱公子請用茶」說完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待小二的腳步聲在門口消失,暖雪再也忍不住問道「四姑娘…」
「噓」抬了抬手打斷暖雪的話,朝她使了一個眼色看著緊閉的門,暖雪應聲閉嘴,看了看緊閉的門又看看朱朱點點頭。
眼神會意,朱朱依然端坐在位上,暖雪則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緊閉的門不出聲,一時間房內異常安靜,安靜到她們能夠清晰的听見門口故意放輕的腳步,不過他們不知道,只要是木板再輕微也會發出吱呀的聲音。
門口的聲音消失了很久,暖雪才把方才未說完的話說完「發生了什麼事?」她們不是來議事的嗎,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事,剛才那個小二,分明有什麼意圖。
「待會就知道了。」朱朱笑了笑,這些老頭子,還真是喜歡耍花招。不過,她可不傻。如果不是覺得奇怪,如果不是覺得小二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是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故意刁難,不,應該說給她下馬威挫挫她的銳氣,既然這樣她也就陪他們養一場戲,一定真情流露,不要以為她不知道小二就是他們派來打探情況的。
听覺靈敏還是有一個好處的,至少她能听出小二並沒有真正的離開,因此才會看穿他們的把戲,如果小二離開下樓的話腳步聲不會在原地發出,而且輕重急緩都是一個音調,只要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就在門口沒離開,之所以會在原地走動後不過是讓她們以為他已經離開了而不是在偷听。
朱朱猜測的沒錯,小二並沒有離開,在門外听了一會沒听見動靜暗暗吃驚他們就不好奇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沒一個人進來。吃驚的同時又站了一會才輕輕的離去,他以為沒被發現,其實早已被朱朱看破了。
小二並沒有下樓,而是去了對面的一個房間,說是對面其實還是離得有些遠,望京樓是環形布置,中間留了一個天井一樣的空地,站在門口的回廊上能夠看見一樓來往的客人。
繞過環形走廊來到對面敲了敲門,敲了敲門,朱朱與暖雪躲在門縫後面看見一個陌生的臉孔打開門讓小二進去,兩人對視一眼暖雪道「他們一定在那里。」朱朱點頭,暖雪詢問「那怎麼辦?這樣下去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結束,難道我們要在這里一直等下去?」
「傻瓜才會這樣。」朱朱笑了一聲,暖雪見她起身,連忙退了一步,朱朱理了理衣服嘴角挑起一抹笑「我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說完打開門大搖大擺的朝那個緊閉的房門走去,暖雪愣了一下,飛快的跟了上去,眼里明顯含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這邊小二一進去,坐在右邊的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問道「那邊如何了?」
「回陳老爺的話,並無異樣,朱公子也沒向小的詢問什麼,只是一直安靜的坐著沒有不耐的意思。」
得到小二的答案眾人一愣,皺了皺眉,胖胖的陳老爺似乎不甘心「他就沒懷疑為什麼到了這個時間一個人也沒出現?」他哪知道,他只負責觀察有沒有詢問,他能知道什麼,聞言搖搖頭算是答復。
這個房間里坐著九個,加上站在衛老爺身後的衛暮陽正好十個,衛老爺坐在上首,听著小二回答,神情閑適的捋了捋胡須「這個朱公子倒是沉得住氣。無法,過一會你再去觀察觀察。」
「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唐家還真是如傳聞一般,言行怪異,不懂禮儀,這麼重要的事竟然派個毛小子過來,分明沒把我們放在眼里,他們…」
陳老爺正說得起勁,好不容易逮著一個由頭可以發泄心里的不滿,說的義憤填膺就像是在給在座的討一個公道義正言辭,眉飛色舞,臉紅脖子粗的時候門毫無預兆的被打開,然後一身錦衣華袍,頭發梳得服服帖帖用一根同色絲帶束發,臉上帶著愧疚之色,還未進來就站在門外誠心道歉的朱朱「抱歉,晚輩來晚了讓各位久等了」說得是誠心誠意,一副垂眉斂目的神情挑不出一點錯。身後的暖雪也是低著頭,若不仔細發現很難看見微微抖動的雙肩,她笑得很壓抑。
隨著朱朱的聲音響起,房內一片安靜,就連方才還唾沫四濺的陳老爺像是受了極大的震驚,死死的瞪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如果,如果他沒差錯,眼前看不清臉面的人應該就是他們今天要見的唐家的代表,朱四朱公子,也就是他剛才說的主角。想到這,陳老爺頓時覺得尷尬起來,臉色由紅轉紫再轉白。
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讓人手足無措,只能瞪著眼楮看著門口的人。詭異的沉默維持了幾秒最後還是朱朱出聲打破了沉默「都怪晚輩一時激動竟然走錯了房間,讓各位久等,真是罪該萬死,還請原諒。」說著行了一個正式的大禮,拱手彎腰九十度行禮。
這樣一驚一乍的,他們有些反應不過來,小二臉色白了白,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出去還是該留下。
衛暮陽看著眼前語氣無辜的人,盡管看不見她的臉,可他能夠猜出,她的臉上一定不是無辜的表情,或許是一臉的笑意,這樣想著,眉眼閃著笑意。如果第一次開口還有些意外,那麼這次再也不會懷疑她的出現是偶然,分明她已經識破了他們的伎倆,親手打亂然後再給一個台階下,如此一來,他們這些人都被她牽著鼻子走了。這個人,這個人怎麼會…怎麼會…一時間不知道用怎樣的詞來形容。到了她身上,衛暮陽才知道他的書讀的太少竟然找不到一個形容此時的她的形容詞。
朱朱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衛老爺從突然闖入中找回神智,端得是一臉沉穩的神情,瞬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並且順著台階上去「是老夫沒想周到,竟然忘了讓人去迎接你,才讓朱公子白跑了一趟。」目光不悅的掃了一眼站在門口得到小二,接到目光的小二縮了一下脖子,他也不知道朱公子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進來的時候他觀察過了並沒有發現異樣才敲門的。
「衛老爺太客氣了,是晚輩太笨了竟然連房間都走錯了,說起來真是慚愧。」應景的,朱朱也做了一副慚愧的神情,余光卻看見在座的人臉上尷尬的神色,心情頓時大好。特別是靠近門口的那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臉色奇差。
本來他們是準備給朱朱下馬威的,誰知道一半朱朱就闖了進來打亂了計劃,而且朱朱還裝出一副懵懂不知的神情,可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最初的驚訝過後開始把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過就想的明明白白了,開始的兩盅茶是她敬重他們,所以耐心的等下去,後來她覺得沒必要了才會擅自闖入給他們一個驚喜,可惜沒有喜只有驚。
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朱朱沒有揭穿他們,在座的人也就不再提及,他們都是在商場上打滾的人,都是人精不可能不知道適可而止,同時對于她的聰明才智暗暗吃驚,加上朱朱給他們留夠了面子,他們也不好不要臉面,後面的事就是按照以往的規矩行事,朱朱在一張蓋滿了在座的人的指印的紙上蓋上自己的指印,就算是望京商業協會的會員,與他們享有共同待遇。
各自收好了字據,就听見胖胖的陳老爺提議道「大家都忙,難得今日聚在一起,正好又剛認識朱公子,以後還會有打交道的機會,今日不如一起喝酒如何。」他的提議一出口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最後都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衛老爺,衛老爺欣然應允,招了小二下去布菜。
衛暮陽領著他們出了包間進了另一個包間,里面擺放著圓圓的黑漆桌椅,對于這樣的圓形桌椅,朱朱並不好奇,四方桌子最多只能坐八個,可圓形的不一樣,最適合人多擠在一起,所以一在第二樓露面,便有不少酒樓爭先模仿,並且因為上面放著可以轉動的小桌面,夾菜不用再站起來只需輕輕轉動就可以吃到不是面前的菜肴,既方便又靈活,很快就被大家接受,所以在望京樓看見朱朱並不奇怪。
倒是那個胖胖的陳老爺看了桌子一眼,笑眯眯的貌似夸獎實則嫉妒「朱公子真是經世之才,竟然能夠想出這樣的桌子實在令人佩服。」
「陳老爺繆贊了,晚輩也只是一次無意間在一戶農家看見這樣的桌子才得到了啟發,要說著圓形桌子並不是晚輩的主意,都是勞動人們偉大的技術成果。晚輩不過是借用一下算不上什麼。」如果她沒听錯,推門時里面說得義正言辭的人應該就是這位陳老爺,他是南方的茶商,大約是自家的茶不用錢買就當成糧食來吃,一顆牙齒上染了一層茶漬,看起來有些惡心,難道他都不刷牙的嗎?
「原來是這樣,老夫以為是朱公子的主意。」方才還笑著的臉頓時變了神色,不用他說也看得出來,落差太大了,盡管他已經在掩飾,可是那雙眯進肉里的雙眼不會騙人,帶著一絲鄙夷與不屑。朱朱看得分明。
「陳老爺繆贊了,晚輩不才。」躬了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等在場的都就坐了她才走到下首的位置,剛要坐下,衛暮陽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感覺袖子被人拉了一下,抬頭對上一雙深沉濃墨的雙眸,衛暮陽朝她點點頭,朱朱很快會意過來,在挨著陳老爺的身邊坐下,背對著門的位置被衛暮陽坐著了,那是最低的位置,盡管朱朱年紀小可她代表的是唐家,根本不會是她坐那,如果沒有衛暮陽的提醒她就出丑了,正好應了成老爺那句不知禮數的話。那就尷尬了。
「謝謝」待衛暮陽坐下後,朱朱放低聲音道謝,衛暮陽神色不變,似沒听見一般,可朱朱知道他已經听見了只是不想引起注意,因為朱朱再說謝謝的時候他那好看的劍眉揚了揚就像會說話。
朱朱知道一頓酒宴是不會少的,而且難得的是竟然還有第二樓的葡萄酒,他們釀造的葡萄酒並不是很多,因此在第二樓每天也只能出售十小壇,一小壇酒不過二兩,根本就沒多少,可是卻供不應求。沒辦法,朱朱只能細水流長的出售,規定每天出售十壇,售完即止。所以每天第二樓開門的時候門口已經等了很多人,不是吃飯而是買酒。
因此,當朱朱看見小二倒酒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今天第二樓的十壇紅酒已經被他們一次性買完了,而且還出高價把明天,後天的都買了,畢竟他們的人不少,十壇根本就不夠。
除了紅酒還有一種濃烈的白酒,紅酒倒在高腳杯里,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當還是有個別的人看見紅酒喝高腳杯的時候忍不住好奇的詢問衛老爺,因為這次的商業協會見面,有些人並沒沒有住在京城,比如那個胖胖的陳老爺,他在京城有宅子卻不常住,而紅酒也是今年才出來,听說過卻還沒機會品嘗,待開始喝酒的時候他端著酒杯一口灌了進去直嘆好酒。
喝過紅酒的人都知道他在睜眼說瞎話,就他那種牛飲的方式就算是兌了水的酒喝不出滋味為了顯示自己有品位也會說好酒的。
果然他的話剛落音,朱朱就看見幾個人輕輕的搖頭,晃著酒杯含笑抿酒。
見他們都是淺酌淡飲,陳老爺知道自己方才「豪飲」已經出丑了,不由臉上訕訕的一陣紅一陣白。幸好他們也沒為難他,幾個相鄰的座位談論著近況,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小二也機靈,見他被子里空了給他斟了紅酒。
陳老爺因為常年在外,與他們的交情淺薄,加上他自己有些自以為是,還有點貪小便宜,與商業協會的人關系並不是表面上看見的那麼好,都是利益的驅使。如果不是生意上的往來也不會太親近,因此就剩下他與朱朱無人打理,身旁的衛暮陽一落座就和身旁的人談天說地聊得好不熱乎,至于其他的人根本不屑于朱朱交談。
成老爺雖然也是被孤立的人,可他自身認為比朱朱高一等,架子十足道「朱公子怎麼一個人喝悶酒,陳某對那個綠野山莊實在好奇,不知道朱公子可否講解一二?」本來那眉毛就淡的看不見還學別人挑眉,比起衛暮陽劍眉朗目的,他的表情看起來滑稽極了。
朱朱正無聊,他們都不屑于自己打交道,朱朱也識相的不去招惹,沒想到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挑她事端的陳老爺竟然端著一杯紅酒湊了過來。
看著杯里的半杯紅酒,朱朱嘆息,有種浪費的感覺,隨即眉眼含笑「陳老爺有興趣晚輩求之不得。」說著舉了舉酒杯與他對踫,陳老爺見朱朱上鉤,頓時眉開眼笑。
陳老爺的笑臉讓朱朱想起了那個劉三,想著他被灌醉第二天頭疼的神情一定很好玩,反正不用她出酒錢,就與陳老爺話嘮起來,你一杯我一杯喝得不亦說乎。
他們喝得其樂融融倒是引起了在座的人的注意,都看了過來。衛暮陽離得朱朱最近看見她一杯一杯下肚,就算是白開水也會漲肚啊,可他們卻像是無底洞,沒有停歇的意思。如果不是臉上發紅,雙眼微醺以為他們真的沒事,看著幾不可見的皺眉,想要出聲阻攔,卻知道他根本沒有那個身份不由看著倒酒的小二。
小二會意,給他們只倒一點點兩個人都沒發現依然猜拳罰酒不亦樂乎。
本來酒桌上就不應該談論沉悶的事,漸漸地他們也不再看著兩個醉醺醺的人,開始自顧自的說這話。
衛暮陽卻在留意著身邊的兩個人,余光掃到朱朱座位下一大攤水跡,眸光一亮,端著酒杯掩飾著嘴角的笑意,看著陳老爺明顯已經喝醉的臉,說話都開始口齒不清了,而朱朱卻還在精明的勸酒,一杯一杯的勸著他喝下,自己卻不留痕跡的順著袖子一倒,一只手遮在面前若不是坐在她身邊,根本察覺不了她在使詐。
對于方才的擔心,衛暮陽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明顯的陳老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他怎麼會吃虧,只怕桌下的酒都能夠養魚了。
一頓午飯吃下來,倒下的人不少,而陳老爺自然被朱朱灌醉,而且還發了一通的酒瘋,惹得眾人有些不快,卻也沒說什麼。最後被小二和他的小廝扶著下去休息,朱朱也是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陳老爺倒下的時候她也倒在桌上沉睡,乖巧不已,沒耍酒瘋也沒亂說話,就像睡著了一樣。
朱朱趴在桌上听著離去的腳步身,其他的人也喝的差不多,相約下次再痛痛快快的喝一杯,吆喝著被下人扶著上了馬車離去了。
最後只剩下朱朱一個人,衛老爺也喝了不少,見只來了暖雪一人,看著衛暮陽道「朱公子喝醉你,你把她安全送回去吧」
「是」衛暮陽點頭,目送衛老爺離去。
朱朱本來就是裝睡,听衛老爺這樣一說,差點跳起來證明她還沒喝醉,她能夠自己下樓,爬上馬車回家,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可衛暮陽根本沒有給她緩沖的機會,幾乎是衛老爺的話剛落音他就應承下來。讓她連跳起來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偏頭朝暖雪一個勁的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