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衛家的衛暮陽一直心緒不寧,進門的時候還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雙波光流轉的眸子,好不容易平息的心情頓時暗涌激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絲毫沒留意身邊的小廝說了什麼。跨步進去的時候就听見一個爽朗的聲音「大哥回來了?」盯著發紅的耳根驚訝道「難道喝醉了?」視線在他身後的衛武身上少了一眼。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他一驚,頓時醒悟過來,收斂了不自在的神色,可臉龐都染上了紅暈,卻還是若無其事故作鎮定道「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題,根本沒回答他的話,衛莫陽覺得奇怪,探究的看了他好一會才下了結論「奇了怪了,一向不會把自己喝醉的人也會有喝醉的一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後面一句明顯帶著戲謔的口吻「今天遇見誰了能夠讓你不醉不歸?」
「就知道取笑大哥,要是被爹爹听見了又得說教了。」衛暮陽對他的戲謔並不在意,若是他不玩笑一番還不是他的弟弟衛莫陽了,在他面前無拘無束,說話不分場合,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玩世不恭,高傲自負的衛二公子,他的性情都是被自己慣出來的,這點衛暮陽清楚。
不過,讓他不醉不歸的卻不是美酒,而是…人。
不自覺的腦海里又出現那場她抓著自己的手壓向胸口的場景,騰的一下突然覺得氣息不穩,臉上像是火再燒。
衛莫陽見他一會失神一會臉紅,身上還有一股濃重的酒氣,如果他沒聞錯,是白酒和紅酒。記得他們今天去了望京樓,想必那個人也去了,听說她的酒量不錯,難道在飯桌上發生了什麼事?
「讓人煮碗醒酒湯上來。」這話是對身後的小廝說的「大哥真的醉了,快去躺會吧爹爹回來的時候也有些醉了,正在午睡,你們今天喝得不少啊誰那麼大膽,竟敢把你們都灌成這樣?」心里卻有了一個人選,如果是她,倒不是不可能,從來都是出其不意的,想著那天無緣無故的被吼了一頓,他可是一直耿耿于懷。
「沒關系,我喝的不多,讓人給爹爹送過去就行了。」收斂了神色,衛暮陽道「你在這里特地等我有什麼事嗎?但說無妨,不過是覺得有些熱。」說著還假模假樣的從衛莫陽手中拿過紙上扇風。
明顯的欲蓋彌彰,衛莫陽不會看不出來,他也沒追問,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輕咳了一下才道「我看見了一個人…」
還沒回到別院,朱朱就在馬車上睡著了,其實她喝醉以後很乖的嗎,鬧一頓之後基本上就不會再怎樣,而這鬧的一頓,估計過不了明天都有人知道唐家的朱公子喝醉了喜歡哼曲子,而且是一些他們听不懂的曲子。
所以當朱朱安靜下來的時候,暖雪幾乎是謝天謝地謝菩薩了。就連趕馬車一路接受注目禮都已經消受不起了。
馬車剛停穩,就听見小黑子驚天動地的呼喊聲「哎呀她們回來了,帶好吃的沒?」不等她們下車小黑子已經跳上馬車,聞著一股子酒味吸了吸鼻子退了出去,邊退邊嫌棄「你們誰打翻了酒壇子嗎?臭死了。」
「姑娘喝醉了,趕緊讓他們準備準備。」擺了擺手看了一眼站在幾步外的朱白招呼道「朱白過來。」朱白遲疑了一下才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暖雪道「我一個人扶不起來,你把姑娘抱回去。別讓她著涼了。」這麼熱的天,誰能著涼。暖雪是沒看見朱朱額上冒著的汗水才會這樣說。
車簾一掀開,朱白皺了皺鼻子,劍眉微蹙,身子卻沒動靜,暖雪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催促道「快點啊」說著還粗魯的推了他一把,朱白依然紋絲不動倒是讓暖雪吃驚不少,他的力道果然很大。
再三催促,朱白卻沒動靜,暖雪瞪了他一眼,哼哼道「你是不是病了,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話音剛落就感覺眼前的人僵了一下,隨即就看見他鑽了進去,暖雪這才松了口氣,一路上她被折騰得夠嗆。這會子沒什麼心氣再計較什麼。
朱白一進去就看見躺在馬車上臉頰酚紅,緊閉著雙目,發絲凌亂的鋪散在馬車上,領口處的扣子已經被她怕熱的解開,露出白皙的肌膚,精巧的鎖骨,再往下,朱白就不敢再看,不自然的別開臉,遲疑了一下才伸出手。
朱朱並不重,抱在懷里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朱白不費力氣的抱著她下了馬車,暖雪眼尖的瞟見朱朱有些衣冠不整,連忙取出手絹蓋在領口處,心里又驚又怕,懊惱自己疏忽大意,又慶幸沒什麼人看見,當然朱白在她眼里也不過是個孩子,根本不知道什麼。
不用暖雪吩咐,宋管家看見醉醺醺回來的朱朱就知道去本家的時間又要推遲,心里不免著急,他們回到京城已經好幾天了,他每天都會在四姑娘面前轉一圈,可她遲遲不提去本家的事,他又不敢開口催促,只能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出現幾次希望她能夠記起來他們身上還帶著唐老爺的任務。
可現在,送管家嘆了口氣,腳步沉重的回到自己院子里,想著晚上的時候要不要再去她面前轉悠一下。免得被忘記了。說好了今天去本家的,又被望京商業協會的事耽擱了。不過比起來,這邊要重要一些。
朱朱窩在朱白的懷、懷里溫順乖巧,除了剛開始不舒服的時候在夢里哼了哼,其余的時候都想一只慵懶的小貓,要有多安靜就有多安靜。剛把她放在床上就自動離開朱白的懷抱滾在床上怒了努嘴沉沉睡去,額上滲著一層薄薄的汗水。長而卷的睫毛緊緊的覆蓋在眼簾上。睡顏甜美,怎麼看都能吸引人的目光。朱白怔怔的看著一時間竟然忘了要離開。
「辛苦你了,你出去吧這里交給我就行了,去找小黑子玩,他在外面等著呢。」像紅小孩一樣哄著朱白出門,並沒發現他神色不對麼臉色不悅。動了動嘴沒說什麼就出去了,對于他的乖乖听話暖雪並沒有起疑。
朱朱是被渴醒的,無力的喊著要喝水就听見模模糊糊的腳步聲,很快就被人扶起來,嘴邊是溫熱的杯子,張了張嘴咕嚕咕嚕的喝了一整杯還不夠,舌忝了舌忝嘴就听見一個聲音「還要嗎?」。朱朱听得出來不是暖雪的聲音,像是朱白,費力的睜了睜眼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面龐,臉上淡淡的傷痕不是朱白又是誰。
點點頭「你怎麼來了,暖雪呢?」半靠在他身上,尋找暖雪的身影。
「你先躺著,她去了廚房等會就回來。」重新放在床上走到床邊又給她倒了一杯水,朱朱接過來喝了干淨,隨手就把被子遞給他,見她皺眉,神情難受不由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嗯頭疼,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盡管躺著還是覺得天旋地轉,頭痛欲裂。
「有些事要對你說。」朱白看見窗外猶豫了一會,朱朱嗯了一聲就沒了聲響,朱白低頭一看,她已經睡了過去,一手搭在額頭上,身上蓋得薄被已經被她踢開了,大概太熱了,臉上有些發紅。空氣里依然能夠聞著酒味,朱白站在床前站了一會才自言自語道「你睡吧」
第二天一早,送管家就來到朱朱的院子里等著了,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听見下人稟告的時候朱朱笑了笑「沒事,讓他等著吧,不在這他不會安心的。」這些天他也著急了,其實朱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吊吊唐二爺的胃口,讓他著急著急,為的就是出一口氣。沒想到送管家比他們更著急,倒是難為他了。
喝了一口粥,再看看桌邊的醒酒湯嘆了口氣「我的酒已經醒了,用不著再喝了。」
暖雪卻不以為然,探頭在她身上聞了聞「這是為你好,等會又喝醉了怎麼辦,是誰昨晚躺在床上哼哼卿卿的說頭疼的。」暖雪就知道揭她的短,無奈且認命的嘆了口氣,端起醒酒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同時打了一個寒戰,痛苦不已。
放下碗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看著朱白道「昨天找我什麼事?後來我睡著了沒听見。」話一出聲,幾個人都看向朱白。
朱白搖搖頭,放下手中的碗,這幾天他的食量特別大,幾乎是他們三個人的食量,與葉大差不多。不過看他吃得香朱朱也高興,這說明他身體好。
「沒什麼,就是過去看看姑娘,見姑娘沒事就出去了。」平靜的回答,然後問道「四顧您有什麼事嗎?」。漆黑的雙眼盯著朱朱。
朱朱搖搖頭,一手揉著眉心喃喃道「哎頭疼。」過了一會才道「等下我要出去,你們留在家里不要亂跑知道嗎?」。
听她這樣說,小黑子不滿意了「不要。」頭一偏,不樂意了「你天天出去吃好玩好,就把我們留在家里,我不要,我也要出去,我要一起去…」丟開筷子就抱著朱朱的手臂不松。
小黑子嚷嚷得朱朱的頭更疼了,皺眉道「我出去辦事又不是去玩,你再鬧就不帶你去泡溫泉,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看你還鬧不鬧。」她這樣一說,小黑子頓時焉了吧唧了,一臉不甘不願的低下頭,委屈極了。
自從听暖雪說了綠野山莊之後,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去泡溫泉,他還從來沒見過溫泉,一直煩著朱朱讓她帶著他們去。朱朱答應等忙完了這一陣子才去,他也答應了。
可現在朱朱竟然威脅他,他做夢都想去的啊越想越覺得委屈,朱白說什麼她都答應,他說什麼都被威脅,忍不住鼻子一酸嘴巴一咧,癟著嘴哇哇大哭起來,抓著她的衣擺抹臉,鼻子眼淚一把的糊在她身上,看得朱朱直皺眉,覺得髒死了「我不管,我不管,媳婦偏心,不喜歡我,媳婦是騙子,媳婦是大騙子…」眼淚嘩嘩的落下,朱朱撫額,溫泉就長在他身上,居然還說她騙人,她什麼時候騙人了。
被他一口一個媳婦,喊得朱朱心虛,看了看暖雪,暖雪會意,連忙拉著哭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小黑子一旁安慰去了。
小黑子一鬧,吃飯的心思也沒有了,回去換了一套衣服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對小黑子是他嬌慣了,有什麼事都依著他,弄得自己說話沒點威信,讓暖雪在家里看著點,自己帶著宋管家和葉大出門,上了馬車之後小黑子吸著鼻子偏臉不看她。暖雪想要跟上來,被朱朱叫了回去。
唐二爺看見進來的朱朱,像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臉和善的笑容「四姑娘來了?」
「二叔萬福,二嬸萬福」客套的行了行禮。
「多日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快點來二嬸身邊好好看看。」笑眯眯的朝朱朱招手,朱朱依言走到趙氏身邊笑得羞澀。
「宋管家也過來了,一路奔波難為你了。」唐二爺看著朱朱身後的松管家,壓住心里的急切。
「二爺多禮了。」宋管家垂眉斂目的回答,並不多說什麼。唐二爺也知道做主的不是他,只是寒暄幾句問了問唐老爺的情況,柳城的情況才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大哥說這次的事他會幫忙,不知道四姑娘可知道?」說這話的時候,趙氏找了一個理由退了出去,房內只剩下他們三個人,朱朱站在他面前點頭。見狀,唐二爺一喜,道「大哥真是有心了,小弟以後定不忘大哥的幫助。」話說得跟抹了蜜似的。讓人不得不相信。
「二叔多禮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幫不幫的,當年我們落魄的時候若不是二叔收留幾位弟弟,他們也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好,如今二叔有困難,我們這一房出點力也是應該的。」表面上是在感激當年他的幫助,實際上他們都知道,當年他們恨不得撇清關系,三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而且他們也沒怎麼幫忙,所以這話說得唐二爺一陣尷尬,臉上卻還是賠著笑臉。
唐二爺是聰明人,知道再繼續這個話題對他沒好處,只會跟尷尬,不由轉移話題道「老夫人知道四姑娘今天過來,說是過會過去瞧瞧,這些天都在念叨著,幾位弟弟也是一樣,大哥說想他們,這次會柳城的時候就帶著他們一起回去吧」這些都是他們之間的條件,他們願意出銀子,而放在本家教養的幾位弟弟側回到柳城。
「是孫女不孝,沒能侍奉在祖母身邊。」露出遺憾愧疚的神情,見唐二爺也沉著臉,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才道「今日過府就是送銀子過來的。」看見宋管家取出一疊銀票的時候,唐二爺的眼楮都亮了「這些天東拼西湊的總算是湊齊了,唐家的生意才剛剛開始,並沒有多少銀子,爹爹說二叔急著用就把銀子全都拿來了,二叔點點數目看對不對?」
唐二爺眼里只剩下銀子,哪還听得見朱朱在說什麼,送管家剛把銀票放在桌上,他就迫不及待的抓在手里還是點數目。看他這樣,朱朱真的不知道他的京官是怎麼當的,難道這個朝廷養著的都是從銀子堆里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