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並沒有派人把唐鴻抓回來,每天都有人告訴她唐鴻的消息,他們一家果然都在這,包括那個精明謹慎的錢媽媽,這些天唐鴻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嗜賭如命的唐大卻忍不住悄悄的出門,並且從家里搜刮了不少貴重東西。
當年從唐家他們父子里應外合,加上唐鴻在賬上動手腳搜刮了不少銀子,因此這些年來他們過上了大戶人家的日子,伺候人的人有人伺候了,吃香的喝辣的,只有在夢回時才會害怕唐家的人找上門。
如今朱朱真的找到了他們,唐鴻一回去就催著唐大收拾東西逃難,一臉被鬼追的神情,錢媽媽弄清緣由之後也嚇得不行,她幾乎可以預見的,如果回到柳城王氏會如何對她,當年她動了惻隱之心把不到兩歲的唐繼德交給一個僕人自己跟著唐大跑了。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叛奴惡婢。
當夜他們準備連夜逃走的人,還未出門,唐鴻突然不走了,他就不相信這個四姑娘有那麼厲害竟敢在蒼國對他動手。
第二天一打听她身後有一個鏢局,據說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嚇得連僥幸心理都沒了,帶著人就要出去,卻被田成帶去的人給嚇住了。他們被幽禁在院里,誰都不能出去,院牆門房都有人看著。
朱朱去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說了一句歡迎他們一起回昭國,老爺夫人都很想他們,就把他們嚇破了膽,苦苦求饒。
那之後,朱朱就再也沒去過院子,所有的消息都是田成讓人帶回來了。
朱朱沒想到竟然會看見鬼鬼祟祟的錢媽媽包著頭巾從小巷子出來,那聲音,若不是錢媽媽與人撞了一下,打翻了對方的東西,連聲道歉,正在挑選栗子的朱朱也不會側目,這一看就認出了錢媽媽那張臉,她的聲音沒怎麼變,雖然沒有在唐府那般仗勢欺人,卻還是改不了一貫的作風,凌厲嚴肅。那張臉除了老了一點眼角出現皺紋,以及略顯憔悴之外,與記憶中的人基本重合。
朱朱笑了,拉著就要上去的暖雪,用眼神示意她們跟上去,小黑子對吃的一向歡喜的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誰,眼里心里只有煮熟的栗子,朱朱她們走遠了他都沒發現,朱朱他們也沒發現小黑子沒跟上來。
錢媽媽躲躲閃閃,四下張望,腳步急切,身後的人跟她玩捉迷藏玩得不亦樂乎,一路跟著她進了一家錢莊竟然也沒被發現。兩人探頭探腦的看著她從懷里掏出銀票兌換銀子,細細數了銀子確定數目無誤後才笑著臉藏好銀子出門,兩人見狀,連忙跑開了。
錢媽媽沒發現被跟蹤,出了錢莊就戴上了頭巾,腳步匆匆的往回走,朱朱看她穿著下人的衣物,知道她是混出來的,一路跟不遠不近的跟著她,這次錢媽媽並沒有回家,腳步一轉去了一處僻靜的巷子,朱朱他們有兩個人,也不害怕,默默的跟著。
突然到了一個拐角,暖雪還想走上去,朱朱拉著她不動,躲在隱蔽的角落里,一只狗從她們身邊走過停下來看了她們一眼又走了。沒一會就听見一聲犬吠聲,錢媽媽氣急敗壞道「看你跟著我,看你跟著我,你們…」後面的話被木棒落地的聲音打斷,犬吠的聲音早就沒了。安靜了好一會兩個人對視一眼,手里捧著一塊石頭小心翼翼的靠近,探頭就看見地上躺著的野狗,伸長著舌頭,倒在血泊中,旁邊是一根帶血的木棍,手臂粗細。
幸好朱朱察覺了錢媽**意圖,要是她們貿貿然的跟上去,下場就跟這只野狗一樣,慘死在錢媽**手下。果然大院的十幾年不是那麼好呆的,主子身邊信得過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瞧錢媽媽是多麼的心狠手辣,下手狠絕,只听見兩三聲犬吠就結束了一條生命。她的殺心不是一般的沉重。
盡管這樣,朱朱不會放棄,與暖雪對視一眼,悄悄的跟了上去,一時跟丟了人,若不是看見慌忙中落下的手絹,暖雪認得那繡法是錢媽媽慣用的技巧,也不會看見錢媽媽把銀子纏在溪邊的大樹下。
有了野狗的教訓,她們不敢打草驚蛇,不過朱朱可以想象得出,如果不是錢媽媽有了私心藏銀子跑路,就是她受唐鴻的囑托視線把銀子纏在這,等他們逃出來之後帶著銀子逃走。
他們以為她會看得上那點銀子,就算拿回來也是他們唐家的。
躲在坍塌的院牆後,看著錢媽媽埋好銀子有四下看了看沒人才放心的離去。這次她們非常有耐心,並不著急露面,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錢媽媽又返了回來,確定無人之後才滿意的離去。朱朱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發現有人跟蹤的,可是對于她的反跟蹤手段佩服不已,這樣謹慎聰明的人,果然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確定錢媽媽這次真正離開之後,蹲著的人這才發現雙腳抽筋發麻,皺眉揉了好一會才跑到樹下,扒出覆蓋在泥土下的錢袋,沉甸甸的。暖雪打開來一看,竟然有幾百年銀子還有貴重的首飾。
朱朱見了,笑著在暖雪耳邊低語,暖雪點頭取出手絹鋪在地上,把錢袋里的東西全都倒在上面,然後裝了銀子大少的小石頭進去。狸貓換太子就完成了。
她突然不想那麼便宜他們,怎麼說也要弄得他們神經衰弱才對得起這些年被她惦記著。
回去的時候她們竟然迷路了,來的時候一路跟著錢媽媽,七拐八拐的,根本沒怎麼記路,加上有沒有什麼標志性的東西,她們迷路是必然的。
兩人在巷子子引得犬吠連連,急得滿頭大喊,路上問了不少人,都戒備的看著他們生怕是壞人,不過還是有人給他們指路,就是不夠專業,害得她們迷得更厲害。
朱朱沒想到,第一次攔車竟然就能遇到冷冰冰的白寧,直嘆老天有眼,總算遇見了明白人。白寧看著一身狼狽的朱朱也愣了一下,隨即請他們上了馬車「朱公子這是去了哪?」
她當然沒臉說去做偵探了,還把自己弄丟了。笑呵呵的接過送過來的水囊喝了一口才道「涼城風景誘人,一時間不由得看得痴了。才會走得這麼遠,沒想到遇見了白公子,幸會幸會。」
「說起風景誘人,京城雄偉壯麗的景色不是跟漂亮。朱公子竟然會喜歡著小家碧玉的涼城。」眼楮掃了過來,少見的帶著一絲笑意。不過不是什麼好笑,暗諷嘲笑,陰測測的讓人模不著頭腦,朱朱裝傻沒听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聲帶過,白寧似乎也沒想過要她回答,繼續道「若是說蒼國風景誘人,當屬塞外風光,牛羊遍地,綠草如茵。」
朱朱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就接到了他的邀請「這次在下回去一趟塞外,不知道朱公子有沒有興趣見識一下塞外的風光?」
愣著眼看眼前的人,想從他臉上看出玩笑的痕跡,白寧卻是一臉認真,任誰都看得出來不是開玩笑,而且,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開玩笑,整個就臉癱。朱朱想了想,突然福靈心至的觸及到心中的一根弦,內心激動,面上卻是一副給足了對方面子的神情,語氣算得上彬彬有禮「既然白公子誠心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頓了頓道「不知道我們何時出發,在下也好準備準備。」
白寧被那個「我們」兩個字怔住,看著眼前眉清目秀,俊美非凡的人,嘴角流瀉出一絲笑意「後天,如何?」
朱朱在內心擊掌「依白公子所言。就後天。」一錘定音,朱朱突然想起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塞外風景,不由痴了。
下了馬車與白寧告辭之後,看著馬車離去才興奮的握著暖雪的手欣喜道「我們要出門旅游了,而且是塞外耶」
暖雪雖然不想打擊她的熱情,有些事卻不能不說「姑娘確定要去塞外,這個白公子神秘得很,在涼城可以說是只手遮天,跟在他身邊會不安全的。」
「就因為他只手遮天,所以才安全,不管他玩什麼手段,不去就不知道對我們是否有利,什麼事只有做了才知道結果。況且…」看著消失在路口的馬車,朱朱笑了笑「他對我們唐家有所圖,只要沒有傷害到他的利益,他可不會傻到丟掉救命的橋梁轉而下河。」
一番看透了利害關系的話徹底打消了暖雪的擔憂,暖雪點頭,說回去就準備準備。
朱朱點頭,兩人正要晉客棧,就看見一個黑影從客棧里竄了出來,直奔朱朱的懷里。要不是朱朱已經對他突然的熱情早已習慣,還不知道被他撞得腦震蕩了。
「你們去哪了,我以為把你們弄丟了。」小黑子自責的哇哇大哭,弄得她們兩個慚愧不已嗎,大概弄丟的是他才是,怎麼說小黑子也像是被她們丟下的人。
「沒去哪,就去逛了逛,我們以為你走丟了現在看見你沒事就好了。」朱朱可不想被他哭得一聲的鼻涕眼淚,也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圍觀,邊安慰邊拉著他進了客棧,掌櫃的看見她笑著點頭,朱朱也點了點頭拉著小黑子上了樓。
好不容易哄走了愛哭鬼小黑子,奔波了一天的朱朱累得夠嗆,晚飯的時候田成過來,朱朱交代他把派幾個人把唐鴻他們送回柳城,出逃的家奴被逮回去,就算是官府也不好說什麼,他們的生死都掌握在唐家,就算他們逃得再遠,他們的賣身契就在王氏手里,所以他們的那個玉堂春,都是借著別人的名字開的,唐鴻雖是真正的老板,卻只能掛著掌櫃的名,沒有身份證明的他們害怕惹上官司自然不敢大吼大叫。
本來想好好嚇嚇他們,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就要去塞外了,一輩子也許就這麼一次,她不想錯過,況且她去也不只是玩。風吹草低見牛羊,白寧邀請的她的時候,朱朱驀然想到她要帶什麼會昭國,蒼國最強大的是騎兵,他們有著強壯的駿馬,常年在塞外奔跑,腳力十足,如果她能從這里購買一大批馬匹回去,兩國在小打小鬧進入不冷不熱的戰況,對朱朱來說無疑是撈錢的好辦法。
若是她把馬匹賣給朝廷,不是可以得到一大筆銀子,光想就能被白花花的銀子晃花了眼。她承認,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一個小財迷,守財奴,她就世俗,她就是高雅不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的還可以用在這里。當朱朱看見穩坐在帳篷里喝著香噴噴的女乃茶的人的時候,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對方好像也沒意料她會出現在這,吃驚不小,不過他懂得掩飾,臉上的神情一直維護得很好,無堅不摧。
朱朱回頭看著白寧用眼神詢問,白寧倒是難得好心了一把,道「木公子也是這次邀請的客人之一,兩位想必認識,那就不用介紹了。」
朱朱想,他們當然認識,不過衛暮陽什麼時候變成了木公子了「木公子也來了,許久不見木公子風華更甚從前啊」明明是一句贊美的話,倒是被她笑得生出幾分別扭來,莫不是他也看重了這草原上的馬,過來跟她搶生意的?
想起一下馬車就跑野了的小黑子,不得不說,塞外風光秀麗無限,心曠神怡。卻是與大山大水不同,有著別樣的秀美。
「多日不見,朱公子也不差,依然俊美不凡,風度翩翩。」衛暮陽笑著走了過來,兩個虛情假意的人相互寒暄,暗地里朱朱小動作不斷。衛暮陽站如松坐如鐘,硬是沒理會朱朱,害得她差點成了斗雞眼。
朱朱也是在路上才知道,白寧竟然在塞外買了一塊地,讓那些牧羊人隨意居住,只收些皮毛當做租金,而來到他這片草原的馬匹全都是他的所有物。今天似乎收成不錯,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有著上萬匹野馬,不過他們生活在山谷綠洲附近,一有人靠近就會四處竄逃。不過卻還是逃不掉被套上馬鞍的命運。
塞外的風中都帶著草的氣息,卻不是青草的氣息,到了秋天,這里已經變得很冷了,草原上風大,吹得那些嬌弱的綾羅綢緞嘩嘩作響,就算他的腳步極輕朱朱還是察覺了身後的人,頭也沒回道「衛公子也睡不著嗎?」。
「你不應該來這的?」衛暮陽並沒有回答朱朱的話,而是語氣指責,似乎朱朱做了什麼錯事。
「哈哈,為什麼?難道衛公子也會害怕有人跟你搶生意?」扭頭,挑眉,就那麼仰著脖子看著身後長身而立的人,眼里多了幾分挑釁。
朱朱以為衛暮陽會反駁,沒想到他竟然低下頭與她對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他們靠得那眼近,朱朱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清香,以及說話的熱氣被風吹散的聲音「是」
朱朱僵住,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連濃密縴長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特別是那眼眸,如黑曜石般閃著細碎的光芒,朱朱看著,心仿佛漏了一拍。反應過來的時候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他的注視,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濺起不少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