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的天氣,陽光映照在屋檐下那長長的冰條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灑向不同的方向。些微的,有一種夢幻的感覺。
放眼看去,地上、屋檐上視野所及白茫茫一片,不過,被雪掩埋的樹梢上也有喜慶的紅色。
那是為了慶賀新年,慕容莊主事先讓人掛上的彩條與紅燈籠。
而此刻,潔淨的院落外,慕容盈盈正指揮著李墨白貼對聯。
依然一身綠色,在這肅殺的冬天仍然顯得嬌俏不已的慕容盈盈左手拿著橫幅,右手端著一碟米白色的漿糊,立在院門之外。還不停的輕聲吆喝著,「還要高點,再高一點。往左邊一點,過了,再往右邊一點點。」
而一身純淨白衣,看上去放佛會在下一刻隨雪消融的李墨白努力的墊著腳尖,將手中的對聯舉得高高的,隨著慕容盈盈的話語不斷的移動著手臂。
「就是這里。」慕容盈盈興奮的呼喊一聲,李墨白抬手就將手中粘滿漿糊的對聯往牆壁一貼,然後從上往下,順著牆壁的走向輕輕對在對聯上模了一個來回。
再退後一步,仔細將方才所貼的對聯端詳一番,對照的很工整,上下左右也對稱。于是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公子,想要笑的時候,嘴角不是這麼彎的。」蕭清陽從另外一邊走過來,正好看見李墨白勾起嘴角冷笑,于是出聲說道。
李墨白轉頭冷淡的看了眼蕭清陽,招呼也沒有打,就轉身走進院中。
「公子是不是討厭我?」蕭清陽故作委屈的看向慕容盈盈。
「不是,李公子平時就是那樣的表情,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慕容盈盈忙安慰道,嘴角的笑容燦爛,仿若三月中盛開的花朵一般。
「真的嗎?」。蕭清陽繼續裝著委屈,可憐兮兮的看著慕容盈盈。在跟慕容盈盈相處一段時間後,蕭清陽發現她的同情心特別泛濫,不僅喜歡湊熱鬧,還特別喜歡管他人的閑事。
只要在慕容盈盈的面前扮弱者、裝可憐,就可以輕易博取她的同情。而且,蕭清陽很容易就感覺到,對于‘失去’父母的自己,慕容盈盈更是格外的憐惜。
很多時候遇到無法解決的難事,只要稍微利用一下慕容盈盈,總是可以迎刃而解。
「真的,跟李公子相處久了你就明白了。」慕容盈盈笑著說完,沖著蕭清陽揮動手中的橫聯,「清陽也一起來貼對聯吧?」
「我想帶公子去一個地方。」見李墨白搬了一條小凳子出來,蕭清陽定聲說道。
「我很忙。」李墨白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將凳子在院門中央擺放好,接過慕容盈盈手中的橫聯與漿糊,直接用手將沾上糊均勻的在橫聯的背面涂開。
「什麼地方呀?」見蕭清陽馬上委屈起來,慕容盈盈當即打圓場,興奮的沖著蕭清陽擠眉弄眼。「怎麼不帶我去?」
蕭清陽像是非常害羞一般的低下頭,有些難堪的扭捏著身體,「我見公子這些日子似乎不是很高興,所以想讓公子高興一下。很漂亮的景色,公子看到的話,心情肯定會變得很好的。」
「難得清陽有這份心,墨白就不要這麼絕情,對聯我來帖,你快點去吧」慕容宮晨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一把扯下李墨白手中的橫聯。
蕭清陽眼泛桃花,可憐兮兮且無限期望的看著李墨白。
李墨白幽深的黑眸閃了閃,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放在手上搓了搓,終于妥協。清冷的聲音依然帶著拒絕的味道,卻飄渺如空氣里的寒風,「帶路吧。」
「謝謝公子。」蕭清陽得意的笑,像那偷到腥的貓兒一般狡黠。
「不要走錯路哦。」身後,慕容宮晨夸張的喊道。
「不會,路我記得很清楚。」蕭清陽微笑著回身,長長的發絲隨著寒風紛飛,甚至有幾縷調皮的發絲飛上李墨白的臉頰。
李墨白身體微僵,不太自然的別過臉。
不遠處,本就在強自歡顏的慕容宮晨,神色更是黯然起來。
一路上,蕭清陽始終掛著喜悅的笑容,慢慢地走在李墨白的前面。並且有意無意的,在路旁純淨的雪地上踩出一個個清晰的腳印,並發出「吱嘎吱嘎」的雪聲。
「你很喜歡雪?」走了一會,李墨白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喜歡。」蕭清陽眯著眼楮笑,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團雪,用力的在手心揉了揉,然後突然就向緊跟在身後的李墨白砸去。
李墨白根本就沒有想到身為自己丫鬟的蕭清陽會有如此大膽的動作,不禁微微錯愕。雖然這麼一愣神,雪球已經近在眼前,李墨白還是速度極快的偏頭,雪球擦著風而過,落到後面的雪地之上。
「公子會武功?」蕭清陽驚愕,似有不滿,或許是好勝心切,再次彎腰抓起一大把雪,用力地揉到一團,再次朝李墨白扔過去。
早有準備的李墨白怎麼可能躲不開?于是雪球再次落到李墨白身後的雪地上。
蕭清陽跺腳,雪球接連發射,李墨白都輕松的躲過。
「你站著不準動。」蕭清陽氣極,以往無論是誰,只要她扔出去的東西,誰不是搶著接好討好自己?即使是冬天閑時想要丟雪球,又有誰敢躲?
可現在,他居然接連閃避?
一時火上心頭,竟然也忘記要用尊稱。
李墨白沒有說話,幽深的黑眸與白雪交相輝映,無甚表情的看著氣急敗壞的蕭清陽。
蕭清陽輕哼一聲,再次彎腰抓起一大把雪,再次捏好,靠近一步,用力的朝李墨白的臉上扔去。
李墨白紋絲不動的站在那里,轉眼間,雪球就離他的越來越近。蕭清陽頓時歡喜起來,甚至開始在腦海里想象那般雲淡風輕的李墨白被雪球打中後是什麼情景。
可是,突然之間,蕭清陽就感覺自己的額頭被砸了一下。一股透骨的寒冷從額頭傳入心窩,冰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凍得她手腳發抖,直打寒顫。
愣了一下,蕭清陽回過神來抬手抹掉臉上的水漬與殘雪,看向對面依然干淨潔白如雪的李墨白,以及地上干淨的雪地,她一時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
雪球應該已經砸中李墨白才是,為什麼會突然返回砸在她的臉上?如果是李墨白捏了雪球砸向自己,為什麼地上會沒有痕跡?
驚愕的看向李墨白,不敢置信的跨步走向他的身邊,將他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次李墨白沒有避讓,所以蕭清陽清楚的看到,李墨白手上干干淨淨,根本就沒有一絲雪的痕跡,可見方才他根本就沒有踫雪。
而且,更加讓蕭清陽驚奇的是,除了在一旁自己與慕容宮晨走過的痕跡,這雪地上就只有自己的腳印。
踏雪無痕?
蕭清陽不敢置信的蹲,這下才在雪地上看見了細微的腳印,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察覺。
蕭清陽頓時明白過來,既然李墨白擁有如此的功力,在轉瞬間接住雪球再擊向自己,根本就不是難事。
「服了嗎?」。李墨白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蕭清陽站起身,不滿的哼了一聲,「居然打女人,差勁。」
「雪球是你扔出來,並不是我打你。」李墨白勾起嘴角冷笑,看起來冰冷且沒有溫度,「我只是迫使它改變了一點方向而已。」
這種冷笑,讓蕭清陽看著全身都不舒服起來。
「都跟公子說了,想要笑得時候,嘴角不是這麼彎的。」蕭清陽靠近李墨白的身體,踮起腳尖模上李墨白的臉,在李墨白錯愕的時候,伸出兩個食指頂住李墨白的兩頰,拉住肌肉往上一頂。嘴里還一邊在念叨著,「要這麼笑才好看。」
然而,當蕭清陽看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被自己弄得變形走樣,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放手。」李墨白暗自惱怒,揮手打開蕭清陽的手,快速的往後退了一步,。
哪知蕭清陽全身大半的力量都依靠在他的身上,他這一退,蕭清陽就直接倒在他的懷中。
兩個人都有些愣住,就這麼僵在原地。
冬天獨有的寒風吹過,將兩人的發絲纏繞在一起。
片刻,李墨白反應過來,想要將她推開,蕭清陽卻突然驚喜的歡呼一聲,向一旁跑過去。
那邊,有一株紅梅,正迎風怒放。點點紅色如火如荼,姿態似火,無疑成為這茫茫白色中的唯一顏色。
蕭清陽一直跑到梅樹下,踮起腳尖,努力的想要摘下一朵梅花來。可惜身高不夠,無論怎麼努力,就是夠不到最矮的那朵梅花。
李墨白一時心軟,足尖往雪地上一點,整個人如沒有重量一般飛向那株紅梅,伸手一探,落在地上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朵帶著殘雪的紅梅花。
「給。」沒有絲毫不自然,李墨白抬手將紅梅花遞給眼前的蕭清陽。
「真好看。」蕭清陽仔細地欣賞了一番,感嘆道。然後抬起被寒風吹得通紅的小手,將紅梅遞到李墨白的面前,「你看它像什麼?」
「血。」李墨白毫不遲疑。
「不,它像人的笑容。略帶疏離,有點傲然,卻依然那麼冰清玉潔。」蕭清陽彎著眼角笑,「這朵花,送給公子。」
「送給我?」李墨白愕然,他還以為她是自己想要,卻不曾想她是要摘下送給自己。
蕭清陽拉起李墨白修長的手,將紅梅花輕輕放在他的掌心,笑得那麼溫婉,「你看這梅花笑起來多好看吶?公子需要記住這紅梅的模樣,以後,你想要笑得時候,就要笑得像這紅梅一樣。雖然看起來清冷,卻分外的妖嬈,就是這份獨特的美麗卻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