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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我也有听說。」蕭清陽假慈悲的樣子看著著實討人厭,「不過,你就不曾懷疑梁不凡話里的真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夫人听說過嗎?」。我掛著淺笑,目光盈盈的看著她。
「哦?」蕭清陽刻意拉長了聲音,波光瑩瑩的大眼楮似笑非笑的盯著我,讓我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間豎了起來。
「也就是說,你相信梁不凡的話嗎?」。蕭清陽的嘴角依然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居高臨下的姿態盡顯,「告訴你,自然沒有關系。不過,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在梁不凡做出差點傷你性命的事情後,我派人去查探時,才發現了這些。」
我不置可否的笑,靜靜地凝听著。她這幾句話,四兩撥千斤,倒是把她的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可是以她蕭清陽的性格,如果真的跟她五官,她會跟我解釋這些事情?豈不是欲蓋彌彰嗎?
「據說,東方梨,也就是你,自小被左相幽禁,不得走出自己的院落一步。在你七歲那年,你卻突然從自己的院落逃了出來,試圖走出左相府。雖然很快就被巡邏的侍衛發現,但是那些侍衛不敢傷害你,所以沒能成功的抓住你。」
我漸漸滴瞪大了眼楮,這些就連我都記得很模糊的事情,楊少臨蕭清陽會這麼清楚?
「後來,雖然你被抓住,但是那在場的一百三十九個侍衛,全部被殺。」
是的,模糊的記憶涌入腦海,我逐漸抓住了這些零散的片段。因為印象不深,也無人能告訴我真相,這件事情我一直都半信半疑。可是既然蕭清陽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想必不會有假。
我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一夜,許多的黑衣人手持長劍,攔著一眾侍衛打扮的人,在眾多尖叫聲與求饒聲里,手起劍落,毫不留情的將那些護衛左相府的侍衛斬殺。
艷紅的血液在青石板的地上蔓延開去,散發出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時,不過才七歲的我站在一旁,被一個黑衣人死死地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一個個的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
原來,竟然足足有一百三十九個侍衛。
這一百三十九個人,全部是因為我的一時沖動,丟失了自己的生命。
我的呼吸急促,傷口像是發炎了一般隱隱作痛,深深的呼吸了好半晌才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強自鎮定的開口,「那晚的侍衛里面,有梁不凡的親人?」
是了,如果說我與誰有過仇恨,那麼這一百三十九個的至親之人,的確有理由殺我。
「梁不凡的父親,大哥與二哥都是左相府的侍衛,本來也算得上中等人家。卻是突遭劇變,梁不凡的母親病重去世後,年僅四歲的梁不凡卻是帶著仇恨活了下來。」蕭清陽眼中帶著淺笑,面上卻是裝出一副憂愁的樣子來,「早知道那梁不凡是這樣的身份,我就絕對不該讓他留在定城。」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自嘲的笑了笑,晃悠悠的站起身來,隨意向蕭清陽行禮,「打擾了,我身體有些不適,先告辭。」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蕭清陽虛偽的笑,優雅而大方,高貴不可輕視,「待你身上的傷口舒爽些,隨時歡迎來我的攬雪閣小坐,我可以告訴你更多的事情。比如,無夜樓與瘋人閣一戰後,整個江湖的局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挑起了我所有的興趣。我驚詫的看了眼蕭清陽,想要開口問,又想起方才已經向她告辭,于是將到嘴的話語憋下,在九月的攙扶下頭也不回滴走出這個讓人覺得沉悶的雅間。
面上雖然一派雲淡風輕,心里卻驚疑不定,蕭清陽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整個江湖的局面?
瘋人閣與無夜樓的局面,跟整個江湖有關系嗎?
據楊少臨所說,在得到無夜樓的名冊後,整個無夜樓應該已經像是一盤散沙,再也無法聚攏才是。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偏頭看了看一旁的風千情,很想開口問他是怎麼回事,但是一想起我才是瘋人閣的現任閣主,不得不將話語憋下。
雖然有向他提及,將瘋人閣的閣主位置歸還他,他卻傲然的拒絕。
或許,瘋人閣在風千情的心目中,也沒有那麼重要吧?我只能如此猜測。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因為一路上想了很多事情,身心都變得疲憊不堪。喝下每日必飲的藥汁後,無法抵抗的倦意便席上心頭,我沒有可以去抵抗,順其自然的進入了夢鄉。
然而,即使睡著,腦海依然未曾停歇。
仿若回到了七歲那年,毫無抵抗的力量,被東方雲奇關在一個黑屋子里,觸手冰涼,什麼都看不到。
東方雲奇那冰冷的像是從地獄而來的聲音依然在耳畔響起,不帶一絲人類的溫度,「這是給你的一個懲罰,好讓你知道,我這左相府,也不是那麼容易逃掉的。以後再起逃跑之心,就不會是這麼簡單的懲罰了。這蛇沒有毒,你好好享用吧」
四周本是靜謐無聲,卻在東方雲奇的話說完之後,響起了無數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數也數不清,抹也模不著邊際的蛇群牢牢的將我包裹在中央,那冰涼入骨的感覺,一直在我身體上延伸。
全身上下都布滿了蛇那尖細而細弱的牙印,斑斑點點,又熱又痛,可是那蛇的身體冰涼,又冷又滑,我不斷地搖著身體,它們卻纏著我,越繞越緊。
到後來,只感覺,那寒入骨髓的冰冷,在身體里揮散不去。最後,我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恐懼,陷入了昏迷。
我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
「做惡夢了嗎?」。李墨白坐在床畔,充滿憐惜的看著我,感覺我醒轉過來,從懷中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巾擦拭著我額際的冷汗。
我困難的咽了咽唾沫,看著李墨白那雖然猙獰恐怖,但是讓我安心的音容相貌,心逐漸安定。「我有話想跟葉落安說,他在嗎?」。
看此時的天色,約莫能估計是卯時左右。這段時間,京城里會定時送來一些蓋著官印的文書,而葉落安總有那麼一段時間需要去處理這些事情。按他平時的作息推算,這個時辰他應該不在屋里。
果然,李墨白微微搖了搖頭,「落安他去了中城的府衙,少臨在街上公然殺人的事情,還有些細節需要交代。」
「嗯。」我點點頭,應了一聲表示明白。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楊少臨雖然貴為東沂城的城主,又是武林盟主,本來有先斬後奏的權利,但是此次在街道上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來,難免有人心里不服,托人或自己寫就那狀紙,彈劾楊少臨為人凶狠等等。
按理來說,人證物證俱在,楊少臨是要受那牢獄之災,並廢去其城主與武林盟主的位置流放邊疆的。幸而有葉落安在這其中周旋,好話說盡,又將原本的梁不凡刺殺我的事實刻意滴夸大,愣是把被人指認為殺人魔王的楊少臨變成了人人值得稱頌的好兄長。
「梁不凡的尸體,還在府衙嗎?」。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如今那梁不凡成為眾矢之的,既然是他蓄謀殺人,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案件沒有成立,他的尸體已經無用,大概被某位官兵扔進了亂葬崗。」李墨白搖搖頭。
亂葬崗?死無葬身之地嗎?
我沉吟了一下,再問,「師父,以前的事情,你真的全部都忘記了嗎?」。
「隱約記得一些,不甚清晰。小梨想問什麼盡管問,如果我記得,定會告訴你。」李墨白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無神卻依然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著我。
「我想問,關于我七歲那年的事情?還記得發生過什麼重大的事情嗎?」。我有些期盼的看著他。
對于那天的事情,我仍舊是一頭霧水。既然我被關在那個黑屋子里面,後來為什麼又回了紅梨園呢?為什麼李墨白再沒有向我提及這件事情?為什麼我會將那天的事情忘記?
最重要的是,以東方雲奇冷血無情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留下這樣的禍害下來呢?為什麼梁不凡可以順利逃月兌呢?
「七歲那年?」李墨白小心而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已經忘記了。」
「這樣呀」我遺憾了嘆息了一聲。那天的事情,當事人的我記得模糊,見證人李墨白已經忘記,梁不凡已死,唯一的知情人,大概只有東方雲奇。
但是,我可能會為了這麼點事情去求他嗎?
既然是一個謎,就讓它沉睡吧
那天發生的事情,並非我所願。但是既然已經發生,我便無法逃避責任,更加不可能為了承擔這個責任而舍棄自己的生命。
如果還有人為了這件事情來殺我,我會大方的應戰,有本事殺我的話,盡管放馬過來。
葉落安回來之後,避開楊少臨的耳目,我悄悄吩咐葉落安去亂葬崗將梁不凡的尸體找出來,為他刻一塊墓碑,埋去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
因為自己差點喪命,我本以為梁不凡死不足惜,卻不想這其中還有這麼一層故事。我本來就虧欠他,這也是如今,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至少,讓他歸于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