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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會規矩的睡覺?」我一直擺出不滿的表情,他終于妥協。
「我保證一定規規矩矩的。」見他語氣松動,我點頭如搗蒜,一個勁的保證,只差將心掏出來給他看。
他狐疑的盯了我許久,我一直懇切的看著他。
「跟我來。」好半晌,他才沖我伸出手來。我微彎頭,陰謀得逞的勾起嘴角,立刻走上前將手覆在他的手心。
他彎指握住我,手心的溫度透過棉質的手套傳來,一直暖入我的心中。或許是太過溫暖,讓我有掉淚的沖動。
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忍不住側頭看他,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拉著我,穿過那櫻花樹林,朦朦朧朧的夜色下光影浮動,他的衣袂紛飛,撩撥著我的視線。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回頭看我,明澈的黑眸中閃爍著溫柔,聲音低沉如同周圍動人的夜色,「你過得好嗎?」。
听得他無比關切的問話,我的心總算回到原處。剛才呆在偏廳時,氣氛太過壓抑,此刻不禁想要逗趣一番,于是彎著嘴笑了起來,「你想要補償我嗎?」。
「自然。」他豈會不明我的心思,卻無比認真的回答,「還有,我們的孩子。」
「初兒才不會認你呢,他可是我生的!」我一邊裝出吃醋的模樣盯著他的反應,一邊在心中暗暗地偷笑。
「我有辦法。」他卻不吃我這套,信心滿滿地回道。說話間,一如之前的妖嬈之氣自然而然的溢出,動人心魄。
我盯著他陌生的臉,怎麼看怎麼不滿意,遂嘟起嘴,「以後不許再易容,丑死了。」
他怔了一下,彎起嘴角,語氣中帶著分明的取笑,「都听娘子的。」
雖知他是有心要取笑我,我仍舊羞紅了臉,埋下頭,心中泛起無限喜悅。想起自己以前被他欺壓得死死的,忙不迭的趁機翻身,「可不許食言,以後你什麼都要听我的。」
「嗯。」他笑看著我,答應格外爽快。然而其臉上的自信,讓我心中打鼓。
「你先在這里呆會,冷的話就去床上躺著。」進入房間之中,他點燃四周的油燈,便折身又走了出去。
巡視一番,心中不由得感慨,這里大抵就是這兩年間李墨白生活的地方。簡樸大方的布局,看上去規整干淨而整潔,整個房間的顏色偏冷,又自有一股傲然的疏狂。
曲折擺放著的水墨刺繡屏風、青花瓷的觀賞花瓶、綠油油的竹子盆景、香爐、油燈……我挪動腳步,認認真真地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然後,被博古架上一幅沒來得及卷好的畫卷吸引了注意力,抬手拿起來,慢慢地鋪開,不由得愣住。
畫卷中,是一幅女子的畫像,栩栩如生,笑顏如花。她的容貌頂多算是清秀,眉眼彎彎,純真又美好,咧開嘴笑得開懷,神采飛揚中,透露著一股難以忽視的青春活力。
這分明,是我前世里的模樣。沒想到,他還記得。怔了一會,驚愕的抬頭,眼前的博古架上,擺放的不是古董,卻是滿滿當當的畫卷。
抖著手一卷卷的看過去,畫紙上的主角始終不變,女子時而憨態可掬、笑顏逐開,時而歡歌笑語、樂不可支,時而眉攏輕愁、凝神思索……一幅幅畫像多源于想象,卻無比的逼真,眨眨眼,畫中的人就要活過來。
看著看著,我的眼淚止都止不住,順著臉頰流淌。這個傻子,一邊讓我成為東方梨,一邊又畫這麼多我前世里的畫像,究竟是怎麼想?
然而,無論如何,從這些畫像中所透露出來的刻骨思念,我再不通筆墨,都無法忽略。
「不要看。」听得羞怒的聲音,他抱著新的被褥走進來,看到我身邊快堆成小山的畫卷,面露尷尬撲過來搶奪,迅速地將所有攤開的畫卷收起來,重新放回博古架上。
像是被人窺破自己的小秘密,他有些心虛,忐忑中又緊張不已。
我淚眼朦朧的抬頭看他,才發現他已經卸去易容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立刻抬手擦了眼淚,仔細的打量著他。
原本白玉般的皮膚由于常年不見陽光,蒼白如紙,帶著幾分虛弱的病態;狹長的明亮黑眸,清透如鏡,水波蕩漾間溫柔無限;俊美無儔的五官,依然有一種喧囂奪目的漂亮。
都說歲月不饒人,他已過三十,面上卻沒有表露出分毫的老態。雖不如楊少臨的精致,不如葉落安的可愛,卻在干淨中透露出一種極致的妖嬈,與狂妄不羈。
我本已停下的眼淚,再次滑落下來。我已經無比確定他就是李墨白,卻直到此刻看到他那熟悉的面容,心才真正的落到實處。
是他,真是他。
眼淚不停的從眼眶落下,像是要落盡這一生的淚水,停不下來。我捂住臉想要撲上前去,又唯恐他要躲避,雙腿發軟下彎著腰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小梨。」這是見面以來,李墨白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宛若輕煙的聲音,低啞,卻帶著說不出來的魅惑。
他走過來想要將我拉起來,又猶豫著是否不該過多的踫觸我,終是踉蹌著退後一步,語調悲楚,「你哭泣的時候,我不敢擁抱你,甚至都不能抬手幫你擦眼淚……」
這語氣,分明在自責。
「對不……」
「你沒錯。」我飛快地逝去眼角的淚水,猛然從地上站起來,一時站得太急,撞到一旁的博古架,痛得我直抽氣。
李墨白抬手想來揉,手伸到半空,又霍然收緊成拳,用力地收了回去。他墨黑的雙眸在眨眼間寫滿低落,幽深如潭,卻帶著千年的孤寂。
「我曾經看過這樣的一個故事。」一手捂著頭,一手繼續擦拭著臉上的淚痕,我極力的淺笑起來,「有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到山上游玩時迷了路,她因為害怕,跌坐在草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天色已晚,山上少有人來,無論小女孩怎麼哭,都沒有人來帶著她回家。」
見李墨白露出注意的表情,我彎了彎眉眼,琉璃色的杏眸中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那是一個夏天的夜晚,螢火點點,小女孩身邊的景色很漂亮。可她沒有心思欣賞,她太過害怕,于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哭。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出現在她的身邊說,不要哭了,我帶你回家。
听到有人說話,小女孩停止哭泣,面前的少年帶著一個奇怪的面具,她一時有些呆傻。反應過來,就要撲倒少年的懷里。
哪知少年竟毫不猶豫的閃身躲開,小女孩撲空,姿態狼狽的摔倒在地上。小女孩吃痛,又哭了起來。
少年無奈,只好跟小女孩解釋。原來他並非人類,而是一縷飄蕩在林間的魂魄,觸踫不得人類,不然他就會消失。
少年將小女孩送到了山下,自此以後,小女孩經常來山上找他玩。他們用布條將手綁住,各執一端,玩遍了整個森林,感情漸深。
春夏秋冬、春夏秋冬,小女孩逐漸的長大,少年卻一點沒變。有一次,女孩不小心從樹上摔下,少年條件發射下伸出手想去接,卻又收了回去。
他不能踫她,這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條件。女孩終于懂得,少年真的不是人類。她不敢再觸踫他,卻依然會上山找他游玩。
直到,有兩個小孩從少年身邊跑過,不小心跌倒。少年下意識的伸手去扶,但就是這個動作,他的雙手逐漸變得透明,身體也緩緩地消失。
少年以為那兩個小孩是山中的精靈,哪知他們竟是人類!少年觸踫到了人類,從此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少年終于笑了,他對著女孩伸出手去,說,「來擁抱我吧!」」
我又忍不住流了淚,故意裝作被故事感動的模樣,再一次的泣不成聲。現在想來,這個故事跟我與李墨白竟如此的相像!
「然後呢?」李墨白顯然明白了我的用意,聲音低啞中又帶著一種魅惑的婉轉,無比動人。
然後,女孩撲上去抱住少年,但是少年一點點地消失,最終在女孩的懷里化作灰塵徹底的消散。
女孩的眼淚穿過少年的身體掉在地上,最後,終身的懷念著少年。
這是故事的結局。
但是,我不想如此回答。抹去了淚水,我語調堅定,「然後女孩哭得肝腸寸斷,緊緊地與少年擁抱在一起。上蒼被他們感動,于是派下神仙來將少年化為人類,留在女孩的身邊。從此之後,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不待李墨白去細想里面的深意以及其中的可能性,我急急地補充,「我堅信,再毒的毒藥都一定會有解藥,我會拼盡全力去找!決不放棄!但在此之前,即便我們不能相護踫觸,還是可以通過錦帕來心手相牽。」
說著,我從懷里掏出錦帕來,握住其中的一端。李墨白怔了怔,看著晃蕩的水藍色錦帕猶豫了一下,在我期盼的眼神里,抬手捏住另外的一端。
錦帕不長,我的手與他手隔得如此之近,若是伸直手指,便能模到他五指的骨節。
心莫名的滿足,我含著淚彎眉而笑,「我願意執著這條錦帕,從此跟在你的身邊。你,願意拿著這條錦帕帶著我一起走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