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自古以來便是風水極好的地方,是整個皇宮里除了聖上所在的宮殿之外,最為尊貴的殿宇。這里埋伏著各種不同的人馬,聚焦著眾多目光,眾說紛紜時也少不得對這里面的主人評頭論足一番。
有人羨慕著,有人嫉妒著,有人仰望著,有人謀劃著……
而如今,這里面住著的人,是當今聖上的三子,蕭南軒。東宮的後院亭台樓閣曲觴流水,萬木蔥蘢風景不殊,池塘邊一個八角的水榭,垂柳依依,蕭南軒便倚在水榭的欄桿上,微微的閉眼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寧靜。
「太子殿下。」在蕭南軒就要睡著的時候,一聲呼喚在水榭外響起。
蕭南軒在腦海里搜尋到聲音主人的名字,是自己的得力手下金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詢問,「有消息?」
金昊沉默,弓著身子將手里的宣旨輕放到水榭的石桌上,一刻不緩的又退出去。
「這是……?」蕭南軒打開畫卷,一幅女子的畫卷呈現在眼前,栩栩如生猶如真人。女子有著絕美的容顏,皮膚白皙若上好的白玉,琉璃色的杏眼澄澈明亮,眉目之間溫柔滿溢,笑的無比的舒暢。
蕭南軒蹙眉,明明與那天見到的林月回是同樣的相貌,感覺上卻不是同一個人。林月回的眉目之間安然恬靜,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山水一般的靈氣,笑容雖然溫暖卻絕不是溫柔,仿若意外墜入人間的天使,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看待著身邊的一切。
當然,唯獨對那個李墨白,例外。
「這是當年名冠天下第一美人,楊昕雲。」金昊驚訝于自己主子竟然一眼便分別出她們母女的不同,即使眼力好如他,也是一時難以分辨。
「東方雲齊的小妾?」蕭南軒一愣,隨即掛上了然的笑容,眼里帶上憂慮的信息,懶散的看向平靜的水面。
「是。」
「那她是……?」雖然心里已有答案,但是他不需要模稜兩可,要的是確定的回答。
「是左相最小的女兒,名喚東方梨。」知道自己的主子要的是確定的回答,金昊回答的響亮。
「那個被幽禁13年,最後溺水身亡的平凡女孩?」語氣里滿是不信,東方梨身故的那天,他恰好在左相府,親眼見到長相平凡的東方梨被竹席一卷丟去了亂葬崗。
知道自己主子的疑慮,金昊回答的更加堅定,「那不過是瞞天過海的計謀而已,真正的東方梨,定是太子那天遇到的姑娘。」
「哦?」意味深長的一聲嘆息,原來如此,兩只老狐狸終于要動手了嗎?蕭南軒笑的深沉,「金昊啊,一場醞釀了十幾年的暴風雨,很快就要來了。」
「屬下不明白。」金昊明知有些事情不是自己這種身份的人可以詢問,卻還是表達了一番自己的興趣。
「你可知,李墨白是誰的人嗎?。」難得的,蕭南軒對自己的手下解釋起來。
「屬下不知。」金昊汗顏,明明在外打探消息的是自己,為什麼幽居深宮的太子殿下竟然比自己還要清楚。
「酒樓那一次,本太子本是邀請他加入麾下,可他拒絕了。」蕭南軒記起那天李墨白恭謹之外的有恃無恐,笑容有幾分黯然,敵方若是有這等人才,局面恐怕會更加的混亂。
「能讓李墨白拒絕本太子的邀請,對方的身份必定與我相差無幾啊!」
金昊始才反應過來,「六殿下?或者八殿下?九殿下?」
「吳世子、五皇叔也有可能啊!」
那豈不是四面危機、十面埋伏?金昊暗自思忖,安靜的等待著太子殿下接下來的話語。
「李墨白盡心盡責的護著的人,這個林月回,身後的勢力絕對不容小覷。」蕭南軒嘆息,累及的扶著額頭,「何況她若真是東方雲齊的女兒,她若真是楊昕雲的女兒,風雨必起。稍有不慎,便會鬧的滿城風雨。」
「那,咱們……」金昊冷下臉,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可。」蕭南軒搖頭,忽然記起自己有一個人,從小便在自己的耳邊念叨著東方梨這個名字。那個傻子,明明心里如此的想要幫助她,卻愣是猶豫著沒有伸出手去。
到頭來,空余滿腔的悔恨!
此後,若是她有難,他一定不會再猶豫,而是堅定的站在她身邊吧!
他若是殺了東方梨,若是他知道是他做的,絕對不會顧及兄弟情誼跟他翻臉,更有甚者,也許會來找他拼命呢?
在宮里再次踫見東方吟的時候,蕭南軒一眼便察覺,這個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發小,看起來與昨天不太一樣了。細細的觀察一番,才發覺他的眼神不再迷惘不再搖擺,而是充滿堅定的亮光,顯然,他也是知道了林月回的身份。
蕭南軒掛上溫厚的笑容,對上東方吟無可指摘的行禮點頭示意,「昨晚睡得可好?」
東方吟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面露恭敬的神色,「尚可,太子殿下可有睡好?」
「昨夜突降小雨,天氣涼爽不少。」言下之意,睡得也是還不錯的。
兩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便對對方存了戒心,已不若平常那邊坦然自若了。一個只露過一次面的女子,已讓他兩人隔閡至此,若她再次出現在京城,又將會掀起怎樣一番驚濤駭浪?
此時的他們,尚無從知曉。
遠在烈城的我,更是不會知道,此刻的京城起了多大的變化。
與李墨白道別的我帶著沉重的心思踏入院子時,看見慕容盈盈落寞的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抬頭看向天際,此刻已是黎明時分,該不會是在這里等了一夜吧?
「找我有事?」自從上次比箭她輸掉之後,我們似乎還沒有好好的說過話。
慕容盈盈抬眸看向我,眼眸里意味不明,仔細的將我打量了一番,「你喜歡李公子。」
突如其來的話語,打得我措手不及,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立時將四周打量了一番,確定沒人才微微的松了口氣,臉卻不由自主的紅了。
心里頗惱,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埋藏的很深很深,可是為什麼一個個都看出來了,唯獨李墨白不明白呢?
「你什麼意思?」半好響,勉強壓下起伏的情緒,我冷冷的問。
「我喜歡他,從很久之前開始就一直喜歡。」慕容盈盈垂下眼眸,露出哀傷的神色,「有許多女人喜歡過李公子,我卻是最早的那個。」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倚著身後的樹干,慵懶的環著胸,轉眸看向那燈火通明的長廊。
慕容盈盈卻不理我,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以為,能陪他度過一生的人是我。」
停頓一下,聲音變得苦澀,「可是,從一開始我就不是那個人。」
「當年,我輸得心服口服,如今,卻是不得不服。」
我的心猛然一跳,當年,當年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那個女人,名清陽?」
慕容盈盈終于抬眼看我,笑得恣意,「她,可不是一般人能匹敵的。當年,那些圍在李墨白身邊的鶯鶯燕燕,一個個都是心甘情願的敗給了她。」
這麼厲害?我挑眉,心下黯然,難怪這麼些年,李墨白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李墨白不是你的良人。」最終,我認真的看著她的眼楮,輕聲的勸慰。
「我早就知道。」慕容盈盈笑了,那般的燦爛,彷佛在燃燒著自己最後的熱情,「可是就是舍不得放手。」
「如今,可是打算放棄?」
慕容盈盈搖頭,抬起左手撫上胸口,「已經忘不掉了。可是,我要把他藏在這里,再也不要想起。」
「祝你幸福。」我淡淡的看向沉重的天空,心里沒有喜悅,反而充滿了未知的恐懼。不知道多少年以後,我的命運,是否會與她一樣?
「你不問我為什麼?」
「沒必要。」
「他的心里,始終沒有我。」慕容盈盈走上前來,在隔我眼前不到一步的地方站定,目光火熱的看著我,「可是他的心里,有你。」
我沒有笑,擔憂的看向慕容盈盈,不知道要如何去開口安慰。李墨白的心里有我,我自然知道,只是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呢?朋友?親人?家人?我想,絕對不會是我想要的那個位置。
「我欠你一年,你可以隨時來要。」
丟下這句話,慕容盈盈翩然的轉身離開,背影沉重如一只背負著重物無法起飛的蝴蝶。
然而,終究是破繭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