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便成全你。」安楚冰冷的話語,在金寶的話音始落地後,便蹦了出來。
我當即嚇了一大跳,大腦里面一下子就懵掉了,盡管自己與金寶實在是交情不深,看到她即將要被殺害,心里還是慌亂起來。
況且,她又並沒有犯下多大的罪行,僅僅只是與人有私情一事,實在不至于要殺了她啊!
也不再猶豫,幾步上前走到金寶身邊,扯了扯她的衣服,「金寶,快點向獄主認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
金寶搖了搖頭,微微側頭對我溫婉一笑,低聲開口,「謝謝你,只是我早已知曉會有今日,再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死了倒也一了白了。能在死前,結識像你這麼傻的人,金寶也很知足了。」
「胡說。」我斷然喝了一聲,並不是在介懷她說我傻,只是她的話語里,分明已經把自己當做已死之人,實在讓人無法不介懷。「活下去的意義,在于自己,你還這麼年輕,意義總會找到的。」
金寶卻忽然冷笑起來,抬起頭環顧四周後,抬眸看著我,「你看這個地方,像是有將來可言嗎?。」
「休得胡說。」何榮冷聲喝道,「若是你再妖言惑眾下去,唯有立時將你斬于刀下。」
「我不怕死。」金寶冷冷地看著何榮,眼里無畏無懼,「可是我與你們不一樣,至少,我的路,是由自己選擇的。像你們這些身中奇毒,毒藥發作起來就無法控制自己意識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悲。你以為,你們還有將來嗎?在這個‘罪獄’里,能存活下去嗎?。」
金寶的話,讓我的心再次顫抖了起來。金寶所說的,身中奇毒的你們,是在指誰?
似乎說了這些還不夠,金寶繼續冷聲說著,「白天衣冠楚楚,晚上就成禽獸的你們,玷污了那麼多清白的女子,難道就不曾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一丁點的內疚嗎?。」
「夠了。」安楚終于不耐,冷聲開口,「你要死,我成全你便是。拿武器來。」
安楚對著身後的衛兵伸出手,一個衛兵順從的將自己的佩劍遞到安楚的手上,安楚仔細的將劍端詳了一番,手往前一伸,劍尖直指跪在地上的金寶。
那架勢,就像是金寶如果再不認錯,就會立刻殺了她。
就讓我,來試一試,昨天你所說的話的真假吧!以及,讓來我量一量,橫在你心中的那根刺,到底是什麼?
眼見安楚就要動手,而金寶又沒有認輸的意思,我心一橫,對著安楚跪下,伸出雙手攔在金寶的身前,任由那劍尖指著自己的脖子。
「求獄主放過她。」
「她自己要求死,你保她又有何用?」安楚將劍尖挪回去幾分,寒雪飄飛的雙眸里,正帶著不解的神色看著我。
「她並非求死。」我回頭看了看金寶,難過的低下頭,「她只是希望將自己的孩子生下來,這是她身為母親想要做的事情。難道我們,就不能成全她嗎?。」
「這里有這里的規矩。」安楚冷冷地回答。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抬頭看著安楚,語氣里里不由帶出內心里的不滿來,「這規矩是獄主大人您所訂,而‘罪獄’已經存在多年,也就是說之前是沒有這個規矩的。為什麼您要制定這樣子的規矩呢?難道人與人之間,產生感情,互相愛慕,是錯誤嗎?所謂青春易老,而女人的青春易逝,想要找個人作為自己的依靠,也是錯誤的嗎?。」
話一旦說出口,我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一瞬間便說了大堆。害怕安楚打斷我的話,我說的又快又疾,也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沒有。
不過,看安楚那忽明忽暗的臉,估計應該是一個字沒落的听到了。
「要自己還是孩子,你自己看著辦吧!」安楚不再理我,冷冷地看了眼金寶,拂袖欲走。又冷冷丟下一句話來,「何榮,她若想通,你需得親眼看著她喝下那墮胎藥。」
「是。」何榮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恭送著安楚遠去。
那些看熱鬧的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紛紛走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們也胡來了。」待安楚走遠,何榮瞪著眼楮責怪道。「要知道一旦惹怒了獄主,咱們吃不了都要兜著走。」
何榮的話雖然這麼說,不過我還真沒有見過安楚真正地發怒過,來著?
「何管家,為什麼獄主要對這件事情這麼抵觸呢?」我站起來,又將金寶扯起來,一邊拍著裙裾上的灰塵,一邊問道。
雖然也沒有指望會得到回答,或許何榮他也不知道吧?
何榮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在這里生下來的孩子,沒有一個會有好的結局,不是病死就是慘死。一個見不到太陽,又沒有健康的孩子,生下來又有何用呢?」
何榮的這句話,是對這金寶說的。
金寶知道何榮說的是事實,靜靜地听完,手指絞到了一起,千般糾結的模樣。
想來這些,她也是知道的吧?即便如此,也想要生一個孩子嗎?
「這‘罪獄’里的孩子,不是人人都可以像獄主那樣,將所有的痛楚都忍下來的。你們以為,在這里生下來的孩子,只有獄主一個嗎?其實有很多,只是,沒有一個像獄主一樣活了下來。」何榮再次嘆氣,遠遠地看見那些婆子斷了個熱氣裊裊的托盤過來了。
金寶暗暗握緊了手指,臉上的表情蒼白之極,身體也在不斷地發著抖,看上去楚楚可憐。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認真的盯著她的眼楮,聲音里只剩下無奈,「沒能幫你,對不起。其實我不是要逼你,這件事,你一樣可以自己做選擇。只是,若是你實在是不願意打掉這個孩子,你從此便沒有以後。或許哪天,聖上恩寵,大赦天下,這里的人都可以出去了,那樣子的機會,你也就再也等不到了。」
金寶的眼里充滿了淚花,笑容淒楚,「會有這樣子的一天嗎?。」
「會的。」我看著她鄭重地保證。明明再等幾天就好,卻偏偏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只能讓金寶自己去做出選擇。
我不能告訴她我將要帶她們逃出這里,我也不可能跟她說打掉一個孩子沒有什麼,那麼我能做到的,也就僅此而已了。
剩下的,金寶她自己去選擇就好。
若是她執意要選擇毀滅這條路,也只能怨她自己了。
我不能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也許就不會有實現的機會了。我不能為了這一株樹,而毀去了整個森林。
痛苦的閉了閉眼楮,我松開金寶的手,也不忍心去看金寶的抉擇,轉身離開。
雖然只能任由金寶去選擇,心里,卻還是難免放心不下來。
要是她,能選擇打掉孩子就好了。
我看著永遠是灰暗色穹頂,默然地想著。
只是這種事情,沒有真正地經歷,又如何能知道當事人的痛苦呢?
我不能,去干涉她選擇,不過,左右一下還是可以的。
想了想,覺得唯有康祁說的話,金寶或許能夠听進去。
許是因著我向安楚求情的原因,康祁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仍舊在膳房里照常干著活。于是快步走向膳房,打著安楚的旗號跟膳房借了康祁,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將情況與他說明了一番。
康祁待我說完,感激的對我一笑,二話不說向著金寶所在的地方奔跑而去,速度之快,猶如身後有要吃他的大灰狼。
或許金寶對康祁無意,康祁卻必定對金寶有情。看著康祁愈發遠去的身影,我不由自主的想著。
回到安楚的院子里,我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心里七上八下,忐忑而不安。想了想衛生尚未打掃完,雖然安楚不會責怪,可是身為侍女的我,卻也不好太過招搖,免得遭人話柄。
安楚不在房里,想來是有事出去,或者是去招呼周藍陵他們去了吧!
這樣子正好,借著打掃的名義,我大膽的開始在安楚的書房里搜尋起名冊來,反正也不會有人敢踏入這院子。
盡管這房子不大,然而找起來卻還是費了我好大的一番心思,終于在安楚床下的暗格里,將它給找到了。
不知道安楚是對自己太有把握,還是太過自信,雖然這個暗格很難發覺,不過只要多花些時間,還是不難找到。而他卻沒有設置任何的陷阱,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放在了這個顯眼的檀木盒子里。
與名冊一同找到的,還有黑衣人要我找的,那塊刻有‘罪’字的玉佩。
看到這塊玉佩,我愣了許久,心里涌上絲絲的疑惑來。
這是巧合嗎?
安楚的這塊玉佩,與在烈城時凌晨送我的那塊玉佩幾乎大抵相同,血紅色的玉佩,如同吸入了傍晚最絢麗的夕陽一般,晶瑩剔透里面,又有琉璃一般流光溢彩的光芒。尾端系著一樣的金黃色流蘇,正面依舊是刻著復雜的線條,看起來像是個微型地圖。唯一不同的,是這塊玉佩的背面,刻著的是一個‘罪’字。
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遇見這個,難道這玉佩,是象征著城主的身份一類嗎?
既然如此,那凌晨將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送給我作甚?
還是,這玉佩有其他的意義呢?
想起李墨白說這塊玉佩,最好不要的話,我心里更加的疑惑。
而且,黑衣人千叮嚀萬囑咐,說要安楚親自把這塊玉佩送給我,又是何意呢?
這些人的想法,真是讓人費解。
算了,不想這麼多,既然不能自己拿,李墨白也吩咐我不要,那這塊玉佩還是暫時不動它好了。
我將名冊拿出來,隨意的翻了翻,確認了一下,便將它藏在了懷里,又仔細地、盡我所能將東西一一地放回了原處。
爾後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取下燈籠,將名冊一點點的撕碎,燒掉了。
因著做賊心虛的原因,我一直緊張的手腳都在發抖,卻幸好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名冊被我順利的毀去。這樣一來,後顧之憂就沒有了。
接下來,只要祈禱在離開‘罪獄’的這一段時間,安楚不會發現這事就好了。
不過也不能寄托希望在這上面,還是需得謹防安楚發現,那麼就必須想好托詞才行。畢竟,一般人不會進出安楚的院子,第一嫌疑人,非我莫屬。
事先想好對策,待到真正地去面對時,才不會那麼驚慌了。
都說安楚不好惹,萬一他真正發起怒來,我就有一番苦頭吃了。
看著自己右手上髒兮兮的綢布,才想起今天還沒有去找慕容盈盈換藥,為了右手早日康復,我整了整行裝,大搖大擺的向周藍陵他們居住的院子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