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步出竹林橋,蒼茫驚現青狐妖,錦繡織緞裹素腰,半掩半開縴媚笑。
浮影搖枝流目盼,簪花扶髻從容步,一足三娉生姿嬌,回首一探萬千珧。
風光灼華過桃夭,黛青淡掃柳眉梢,卷睫長掩玲瓏眼,並指菱唇貝齒咬。
三丈軟紅春帳宵,媚眼如絲重影搖,交結滿鋪銀發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薄霧遮月繁花好,郁籠青翠雲竹茂,暗香流行風縹緲,孤身兀自舞靈巧。
酥指點唇芙蓉俏,娥首垂項冰肌綃,悄入俗世看紅塵,誰能與我共逍遙。(詩是抄的歌詞,大家知道的)
上、青狐
「花落落,我是一只狐狸,青狐。」小遲說。
她說話的時候,我最喜歡看著她的媚眼如絲,青絲如夢,夢里有讓我舍不得醒來的還是她,小遲。
然後,我說︰「為什麼不是白狐呢?」
是的,我喜歡白狐,古往今來在書生們之間流傳的故事中出現的永遠都是白狐。所以,我喜歡白狐,我甚至不知道青色和黑色的區別。
然而,小遲說,她是青狐。
青狐就青狐吧,好在我每次從書院回家就能吃到她煮的飯。小遲喜歡辣味的菜,恰好我也喜歡,于是我們的家周圍種滿了大大小小的辣椒樹,紅紅的綠綠的都有。紅的像燈籠,綠的,就是那一抹永遠抹不開的哀愁。
因為我只是個普通的書生,不像是故事中那些書生們那樣懷才不遇。同樣是不遇,我卻不是懷才。幸好,我還有小遲。
最早遇到小遲的時候是在鎮江,一個我偶爾流落的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客棧,破舊的窗稜擋不住的秋風。于是,趁著月色,我沿著客棧所處的街道負手游逛著。
如果我知道那晚跨過那道竹橋之後會遇到什麼的話,我一定在剛出生的時候就在竹橋那側等著了,等待著小遲踏著月色出現的那一刻。幾十年,幾百年,只要能等到就可以了,因為有一種美麗,只需要一眼就足夠付出終生所有的等待。當年的尾生抱柱或許就是如此,為了小遲,就算是炮烙又如何,想來我還是會笑著抱上去的。
小遲很美。真的很美。
從第一眼看到她到現在,始終都是那麼美麗,那麼嫵媚,當她開口說「我是小遲,你叫什麼名字?」的時候,那聲音直接從心底融化了我的全身,于是我干淨利落的暈過去倒在竹橋下面的河水中。
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美麗的人,這麼美麗的聲音?
所以,小遲說,我是一只青狐。然後我馬上就相信了,除了九天的仙女之外,也就是只有傳說中的狐狸才有這麼銷魂蝕骨的聲音。
我不敢相信她是仙女,那樣的話,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就太遠了。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青狐這個答案,只是稍微遺憾了一下顏色而已。
「青狐,你會一直陪著我嗎?。」第二天醒過來,知道了小遲的身份,我想了想,開口問道。
「我會呀,只要你不趕我走。」小遲無時無刻不在顯示著自己的魅力。
我知道那不是她故意的魅惑,因為美麗這種東西就真實的存在在那里,如同陽光,那是一種自然的存在,自然和人體的天然融合,那就是小遲了。
「我怎會趕你?」
那時候的我,還不明白承諾這兩個字的意義。
那樣子的回答,其實並不帶有半分的誠意吧,只是被小遲魅力所震懾的自然反應。現在想來,每一個書生都期盼著自己家里有一只白狐,每一個書生都會對那只白狐說,怎麼會呢,我怎麼舍得你走?
然而,他朝得中,高官厚祿人間絕色擺在面前,又有誰還記得當年竹林偶遇的那只青狐?
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和她在一起的。
曾經,未來被規劃成,男耕女織的隱居,或者共同的做了小手工去沿街挑著擔子叫賣,小遲拿出粗糙的手絹擦著我額頭的汗水。
這樣的生活,在現在想來可以說是完美了。
只是,當時的我卻並不明白這一點。
「花落落,我是一只狐狸,青狐。」小遲的聲音仿佛還在身邊,在這屋里的每一處,每一個方寸間都仿佛下一刻小遲會突然的出現,如同她最早的出現在我面前一樣。
然而,我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麼的全心全力的相信一個人,甚至為他學會了做飯菜,然後被這個人背叛的時候,受到的傷害一定很大吧。
我就是背叛小遲的那個人。
屋外面的燈籠椒還在火紅的閃耀著,卻再也沒有了一直縴縴玉手把她們仔細的摘下來,放在竹編的籃子里。
和小遲的幸福時光只有短短的兩年,也有過爭吵有過矛盾,甚至有過賭氣的誰也不理誰。外人很難想象小遲那麼美麗的聲音用來吵架的樣子,所以,第一次爭吵的時候,我也看的呆了。
紅著臉的小遲,好美。
可以擊碎包括怒氣在內的一切事物的美麗,這世上也許只有小遲一個人才具有。
于是,後來我甚至有時候會特意的惹小遲生氣,就為了看那種別樣的美麗。
我說︰「小遲,小遲,小遲。」
小遲說︰「你傻了嗎?花落落,听說讀書會讓人發傻,可是你和我在一起之後沒有再讀過書啊。」
我說︰「我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兩個字很美而已,小遲,小遲,也只有這兩字能配得上你了。」
「果然是傻了。」小遲令日月失色的笑著,「名字只不過是隨便想出來的而已,如果當時我說自己叫小晚呢?」
「那世界上最美麗的兩個字就是小晚了。」
小遲噗嗤一聲笑了,春蔥般的手指點著我的額頭︰「花落落,你什麼都不懂,真是個傻子。」
「那我也是最幸福的傻子了。」
小遲為什麼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也許我真的是不懂,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學著變聰明,不懂得別人不帶善意的欺騙,也不懂的小遲真正的好。
事到如今,再後悔也許已經來不及了。我緩緩的挪到院子里,果然剛剛是風聲吹過啊,我還以為是小遲的腳步聲呢,果然是幻想麼。
想象著那麼多個紅袖添香的夜晚,想象著小遲的玉手熟練的繡著羅裙的花樣,想象著共同在燈前呵開冰冷的筆墨然後寫一首贊揚小遲美貌的詩句,想象著潑茶為樂共同附庸風雅然後互相嘲笑。
那一切,已經都不在了。
那個笑著和我說自己是狐狸的女子,永遠永遠的不見了。
那一刻,我也許錯過了自己的整個生命的意義。
也許,也許結束掉這段失去意義的生命更為合適一點,是啊,我的眼楮忽然亮了,說不定輪回之中能夠遇到我的小遲呢。
我相信,只要遇到她,我就能認出她。
對,就這麼辦。
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一個人,問問清楚。
那個人是我第二恨的人,最恨的人自然是是自己。
第二恨的人叫做,紅衣。
中、書生
「施主從何而來?」靈隱寺中的紅衣方丈雙手合十,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又開口問道。
「禿驢,你少裝蒜。」我跳腳罵著,我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久之前就是眼前的這個紅衣和尚一句「施主請留步」破壞了我和小遲幸福美滿的生活,如果可能的話,我恨不得燒掉整座寺廟,又哪能對他有半分客氣。
「阿彌陀佛。」紅衣禿驢從來不動怒,這點我早就領教過了,只听他口舌如簧的說道,「施主要知道嗔戒乃是佛門大戒……」
「我呸。」若不是顧忌寺里的實力還有紅衣旁邊的幾個和尚的高強身手,我早就撲上去和他拼命了。
然而,我什麼都做不到。
就連小遲也在三天三夜風雲呼嘯的斗法之後輸給了這個紅衣方丈,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我一個連讀書都不行的普通書生,如何能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除魔高手的對手?
「施主從何而來?」紅衣方丈繼續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正要喝罵,忽然心中明悟一般,鬼使神差的說道︰「從來處來。」
「阿彌陀佛。」紅衣點點頭,繼續問道,「施主為何而去?」
咦,不是應該問往何處去才對的麼?我心里懷疑,莫非這個老和尚知道了我的打算,故意跑過來弄鬼?
老和尚就是喜歡弄鬼,想當年我和小遲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偏要跑出來說什麼「施主請留步」顯然是沒事找事的家伙。
我頓時提高了警惕,答道︰「我欲乘風歸去,為尋瓊樓玉宇,小立寒街問阿誰,遲來不如歸去。」
「原來如此,施主還是放不開當年的執念麼?」紅衣搖搖頭,仿佛是我的老子一般痛心的模樣,老和尚修煉的悲天憐人不要緊,就怕他真的拿自己當天了。
「執念,哈哈。」我瘋狂的仰天大笑,忽然怒喝道,「老和尚,什麼是執念?我為小遲在你看來是我的執念,那你千方百計的口口聲聲的為我呢,在別人看來又何嘗不是你的執念?」
紅衣一個踉蹌,「阿彌陀佛。」
我已經听出來他聲音中的顫抖,「老和尚,你怎麼說?」
「施主不愧是讀書人,深具慧根,居然懂得我佛門的許多道理。」紅衣老和尚越來越讓我覺得深不可測,莫非他剛剛那一絲驚慌也是裝出來的不成?就為了引我說出那一句斷喝,這老頭也太冒險了吧。
「我不懂的許多道理,我什麼都不懂,」我繼續說道,「老和尚,我來問你。」
「老僧洗耳恭听。」紅衣和尚的態度倒是不錯,當年他就是這樣始終面不改色的把小遲修行千年的青狐之身打入輪回,這樣不動聲色的拆散了我們這一對摯愛彼此的夫妻。
我好恨,恨自己當年為什麼不選擇和小遲一起就在鎮江安家,非要說什麼落葉歸根,退隱的話也要回到自己的家鄉,杭州。明明杭州就再也沒有我的任何親戚活著了呀,自己回來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僅僅是為了遇到紅衣和尚,然後讓他拆散我們嗎?
不過,在杭州一年的時光,倒也是充滿快樂的。雷峰塔,西湖,到處都留下了我和小遲相互追逐嬉戲的身影,留下了路人對我們投來的艷羨的目光。
對于西湖來說,以她流傳千年的傳說也無法掩蓋小遲的美麗。記得她迎著風站在湖邊,一時間我真的說不清楚是湖水映出了美人,還是美人折射了湖水。
雷峰塔下,小遲曾經開玩笑的讓我背著她柔若無骨的身體爬上那高高的石階,然後問我︰「花落落,你說,塔下面真的有白娘子麼?」
我說︰「既然有青狐妖,為何不能有白娘子?」
然後小遲就生氣了,我只覺得後背的重量忽然加重了一倍不止,現在的小遲已經幾乎有個成年男人的體重了,不過我還是咬著牙把她背到了塔門下面。
看著我喘著粗氣的樣子,小遲笑著丟過手絹︰「以後還敢嗎?。」
雖然不知道她問我什麼還敢不敢,我也連忙用最快的聲音回答︰「絕對不敢了。」
「不敢什麼?」小遲壞壞的笑著,「答不上來的話,還會有新的懲罰哦。」
我用手帕擦著汗,不過這次的汗水卻不是剛剛累出來的了。
「哼唧。」小遲發出不滿的聲音催促著我的回答。
我忽然靈機一動︰「再也不敢想著其他的女人了。」
「這還差不多。」獎勵自然是小遲溫熱柔軟甜膩的唇。
唇齒之間呼吸相聞的香氣讓我迷亂。
我常常說︰「小遲,我很難想象這世上有人能對抗你的微笑,更不敢想象有人能違背你的聲音,至于你的吻,那簡直就是無藥可解的毒,一旦接觸過一次就只好為此沉淪,哪怕到地獄的最底層也無法擺月兌。」
其實我錯了。
只要有小遲在身邊,就不可能存在地獄。相反,小遲不在的地方,即便是天宮也是地獄等同的存在了。
沒有小遲的吻,沒有她的擁抱,回想起這許多個日夜,我都難以想象自己是如何度過的。
也許是想象著今天的場面給了我動力。
我喝問道︰「請問紅衣大師,你往何處去?」
紅衣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簡單的問題,雖然發愣了,對他來說套上一個佛門的標準答案根本毫無難度︰「老僧往去處去。」
「那來處呢?」我緊接著問,「誰往來處去?」
「自然是施主你。」紅衣和尚不甘示弱,「從何處來,回哪里去,施主還不醒來,更待何時?」
他這扯著嗓子一吼,我相信絕對用上了佛門獅子吼,要不然怎麼可能震得我幾乎暈過去?幸好我在小遲身邊多年,受的震撼足夠多了,雖然和小遲在一起受到的是美麗方面無窮無盡的震撼,但是那種吃驚的感覺還是一樣的。
所以,老和尚的一吼並沒能讓我暈倒。
看得出來,紅衣和尚有點吃驚。
「我始終醒著,眾人皆醉我獨醒,和尚,你要我醒來,我卻要你醒來呢。」我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言語痛擊。
紅衣看上去徹底呆住了,喃喃念叨︰「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醉我獨醒,施主不愧是讀書人,這句話對老僧來說可謂當頭棒喝。」
「眾僧,」老和尚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我去也。」
然後不帶眾人反應過來,甩開大步便行。
「和尚等我。」見紅衣和尚發了瘋,我連忙追上去。
原來他也是個被自己蒙蔽的可憐人,和我一樣,蒙蔽我的其實不是紅衣,而是我自己。
下、紅衣
「和尚要去哪?」我追的氣喘吁吁,紅衣年紀不小了,可是速度卻不在小遲之下,一個人一個妖,同樣的修煉有成,只苦了我這個凡人。
「往醒處去。」紅衣腳步不停,卻明顯的慢了下來。
「和尚你欠我一個人情。」我連忙追上他,免得這老頭走的沒影了,這次靈隱寺卻不能找到他了。
「人情?施主此言差矣,和尚從未欠過別人什麼。」
「是嗎?那父母生你,你以什麼還父母?三太子尚有割肉剔骨,你有嗎?。」和小遲的多次斗口互相刁難的經歷發揮了作用,老和尚一下子被我問的目瞪口呆。
半晌,紅衣才說道︰「老僧並無三太子那般法力無邊。」
「和尚你又錯了。」我趁熱打鐵的繼續不遺余力的打擊他,「三太子骨肉剔骨尚無不死的法力,他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沒錯,老僧又失言了。」紅衣被我抓著了語病,只能心服口服。
「失言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心。」
「失心?」
「沒錯,失言是為過,失心則為瘋。」我說到了自己的傷心事,言語中不自覺的哽咽了,「和尚,你見過失心瘋嗎?。」
「貧僧倒是見過。」紅衣雙手合十,寶相莊嚴,「貧僧只恨不能拯救所有世間受苦之人。」
「和尚,你的想法是好的,有幾分地藏王菩薩的味道,但是你可知道,世事並不能盡如人料,你又沒有菩薩的大神通,如何能保證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呢?」
是啊,小遲是青狐妖沒錯,但是她又沒害人。就算是如同老和尚所說將來會害我,但也絕對是我心甘情願的啊。
紅葉的借口是說,我已經被小遲迷惑了,所以才不能自我。
然而,那種魅惑,我清楚的知道,誰說愛情不是一種魅惑呢?和尚們又如何能夠理解愛情這種世間最大的魅惑,他們只會簡單的認定,小遲是妖,所以我就一定被魅惑了而已。卻不知道彼此相處多年,整日鍋碗瓢盆的小遲又何嘗不是受了愛情的魅惑?
正是我真誠的感情打動了她吧。
這種真情要怎麼和紅衣解釋?
幸好,我根本不需要解釋。
「紅衣,我來問你,」我終于問出來自己最初的問題,「現在的我想要見到小遲還有什麼辦法?」
「施主,請听老僧一言。」紅衣眉頭一皺,過去的手段又要再次施展出來。
「和尚,你如果不回答我,我馬上死在你面前,就是你害死了一條人名。」我連忙使出殺手 威脅,反正小遲不見了,我活著早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施主何必太過執著?」紅衣嘆息道,「要知道紅顏禍水,自古如此。」
「禍水又如何?」我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剔骨刀抵在脖頸上,「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紅衣,你可知道小遲,小遲她……」
說到這里,刀子入肉三分,我的眼淚隨著鮮血流下來。
小遲她不見了啊,紅衣和尚你可能明白我那種痛苦?你可能明白小遲她究竟有多好,究竟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小遲,她是那樣的善良和柔弱啊。始終需要我保護的她又怎麼會主動的去傷害別人,明明在最後的時刻她手指的利爪已經刺進了紅衣的胸口,然後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灰飛煙滅,那扭頭看我的最後一眼,那眼角的淚水,那痛苦的悲鳴,時時刻刻如同刀子一般刺在我的胸口軟肋。
疼痛啊,只有疼痛才能片刻緩解我對小遲的思念。于是我曾經用手中的刀刺在身體的各個地方,唯獨留下了脖頸用做最後一刀。
「傻子,你又受傷了?」小遲看到的話肯定會這樣說吧,如同我每次握菜刀切傷了自己的手指時她關心的叮嚀還有溫暖的吸吮,我的血液沾上她的唇,那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啊。那種美麗足以震撼這個天地,卻唯獨震撼不了眼前的紅衣和尚。
老和尚是那麼的殘忍,或許他們多年來修煉的就是對自己對別人的殘忍吧,待在普渡眾生名頭之下。
「既然如此,我來助施主一臂之力吧。」和尚扶著我坐下,挽起右手的衣袖,光這半邊膀子道,「老僧拼上一世的修為,當能為施主在閻羅面前保留著幾分神智,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施主自己的執念了。」
「如此,多謝和尚。」我也學著他雙手合十,微微一笑。
「喝!」紅衣大喝一聲,舉手拍落。
我只覺得腦門上嗡的一聲,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悠悠醒過來,眼前的場景讓我大吃一驚,原本健步如飛的紅衣此刻已經躺在地上,干枯的他顯然沒有了半分生氣。
不過,他還是掙扎著說了一句話︰「接下來的就靠你自己了。」
一代高僧就此香消玉殞。
「靠我自己,我要怎麼做?」我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地面上的剔骨刀,原來如此,老和尚本有能力將我一張直接送往陰間,但是還是執著的不肯殺生麼,為何對小遲卻又偏偏那麼殘忍?
我撿起刀子,熟練的抵到脖子上,閉上眼楮,只是輕輕一刺,溫熱的血液泉水般涌出。終于,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呢,小遲,我終于可以見到你了。
現在的你,還好不好?難過的時候還會不會皺起眉頭?想我的時候會不會敲打著桌子?生氣的時候會不會拿可憐的燈籠椒出氣?笑起來的時候還會不會稍微的迷上眼楮?哭起來的時候會不會還是不自覺露出青色的尾巴?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我居然在你的美麗之下激動的暈過去了噯。
還記得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嗎?紅衣老和尚殘忍用禪杖擊碎了你的胸膛。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吵架嗎?你怪我不小心踩到了你最喜歡的一顆辣椒樹,而我卻固執的不肯听你的話向可憐的小辣椒道歉。
還記得我們的最後一次吵架嗎?你怪我怎麼隨便領大街上的和尚回家看什麼風水,而我卻听了紅衣的話開始對你產生懷疑。
最終正是這一絲小小的懷疑逐漸長大,然後徹底吞噬了我們的愛情,我們共同的小小的溫暖的家。
現在,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沒有你的日子終于結束了,正如有你的日子一般,被我親手結束了呢。
紅衣和尚,謝謝你對我的成全,雖然我一直那麼恨你。
小遲,我來了呢,看那光,好亮的光,和你驚天動地的美麗,好像,好像……
續貂、輪回
2011年,南京,夫子廟。
交錯的小巷子里,一群人正研究著地圖。
「花落,你看,那邊有個好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古裝。」
「是嗎?。」花落抬起頭,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似曾相識,「也許是拍照的吧,這種景點好多人經營這種古裝拍照呢。」終于下定決心把手中的圍巾收好,招呼道,「老板,幫我包起來吧,這個我要了。」
「客人有眼光,上的這一批雲錦里面就數這個做工最好了。」老板笑得合不攏嘴,這一宗買賣下來足夠今天一上午的任務了,雖然是一條小小的圍巾,但是價格卻不便宜。
「花落,果然是有錢人啊,我可不會買。」旁邊一起的同事嘖嘖嘆道,「是買給你老婆的吧,她可真幸福呢……」
雲錦店的老板正仔細的折疊著剛剛被花落整個打開看了半天的圍巾,雲錦的做工不是普通圍巾那麼簡單,當然也不能隨便一疊就算了。別看老板是個粗豪的漢子,手下的功夫到真是精細。沒多久,花落和同事聊天的幾句話時間,他已經折疊好了然後裝在小小的盒子里。蓋子合上的剎那,圍巾上一直青狐的圖案一閃,緊接著就被扣在了盒子里面。
「青狐圍巾麼,花落你的品味真是奇怪噯。」同事也發現了這一點。
花落小心回答︰「反正是收藏用嘛,我想她也不會帶著出門,拿什麼衣服配呀?」
衣服?
剛剛那個古裝的背影又閃過心底,是呀,那樣的衣服正合適呢。
花落忽然仿佛想起來什麼,「一會電話聯系!」丟下一句話之後就連忙跑了,手里還抓著自己剛買的青狐雲錦圍巾的盒子。
「小遲,小遲……」
不顧周圍人的眼光,花落一邊擠過人群一邊撕心裂肺的叫喊著。
人群中,那個女子的身影始終若隱若現。
奔跑的感覺好熟悉啊。
是為了誰?
是曾經為了誰?
小遲是誰?
我又是誰?
終于追到了那個印象中美麗無比的身影,她穿這樣的古裝還真是合適呢。
「小遲,你是小遲嗎?。」花落氣喘吁吁,手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
「你認錯人了呢,我的名字里可沒有一個‘遲’字哦。」女兒笑顏如花,媚眼如絲,忽然發現了花落手中的雲錦,拍手道,「你從哪里買的?好漂亮的青狐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