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長去。」嫻雅換了件氅衣,初春的時候咋暖還寒。披上貂褂厚實了些,換上灰鼠的倒是正好。和馨看到姐姐回宮自然是不肯放過的,拽住她的手就到慈寧宮去了。
「主子?」仙兒覺著自己好像是听錯了,好好的去什麼長。那兒住著一個已經廢棄掉多年的高主兒還有一個公主,已經有些痴傻的公主。
「咱們到長去,人無需太多。」嫻雅看著仙兒︰「別聲張,只是悄悄地叫王福壽在外面候著。」嫻雅心里琢磨了很多時候,即便是皇帝日日住在承乾宮也是一絲不露。至少這件事自己不算是有把握,高芸嫣不同于富察氏便在于皇帝。
富察氏與皇帝不過是結發之情,一旦覺得富察氏不好甚至她做出出格的事情,皇帝所顧慮的是天下對他如何看。是不是那種薄情寡性不顧慮揭發之妻的人,而高芸嫣跟他是男女之愛。
能夠為之破例的只有高芸嫣,寵幸一個女人,尤其是像高芸嫣看上去不過是芊芊弱質的女子,還帶著一絲江南風情的柔弱。但凡是有了什麼,皇帝會護著她。這次的事情,皇帝會護著她麼?誰都不知道,嫻雅也只能是冒險試試。
兩人抬著杏黃色的肩輿到了西二長街,嫻雅擺擺手吩咐肩輿停下︰「就在這兒,不要到長停下。我先到翊坤宮去看看,舒貴人這兩天好些沒?」
「主子,我扶您進去。」仙兒扶著嫻雅下了肩輿,嫻雅踩著花盆底慢慢走著︰「這兒倒是一點沒變,從前到這兒來我都不歡喜。每次看見那麼多人都跟在高氏身後,帶著諂媚的笑。如今高氏這樣子,居然沒有一個人到她那兒去看看。」
「主子,仔細腳底下。」仙兒曾經听過關于宮中的故事,自己的主子從來都是安分守己波瀾不驚的渡過。這麼多年宮中歲月,她總是沒有待人不好。所以當初分宮的時候听說被分到承乾宮的時候,不僅只是跟自己一起進宮的秀女就是那些掌事姑姑們,所流露出艷羨的眼神都是叫人覺得異樣。還是送自己去承乾宮的總管太監說了句話︰你真是有福,剛進宮就到了承乾宮主子這兒。
當時真是不懂,後來才知道宮里多少人尤其是宮女子多半都想到承乾宮當差。主子從來不那種話說人,就算再有什麼都只是淡淡說上兩句。身邊貼身的宮女和玉嬤嬤更是跟著主子吃一個灶頭,公主和阿哥們也不拿架子。這就是承乾宮,所有的宮女太監在這兒沒有會給主子使心思起了二心的。
「皇貴妃吉祥。」毓秀和珂茵兩個人扶著各自的宮女出來,在院子里給嫻雅請安︰「主子萬福。」
「身子好些了?這麼冷就別往外跑,臉色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嫻雅朝毓秀笑笑,轉臉看著珂茵︰「喜歡穿好看的衣裳固然是好,這天氣倒是冷得緊。穿這麼少,要是著了風寒可不許說我沒跟你說要你多穿衣服。」
珂茵笑得很得意︰「主子,奴才記下了。」
「好了,都回屋里去。」嫻雅笑道︰「我還有事,別送了。」說完,扶著仙兒的肩膀出了翊坤宮。西二長街對面就是長,嫻雅也不叫傳肩輿。走在西二長街上,呼嘯的北風從甬路上吹過。外袍上的風毛吹得四處浮動,嫻雅慢慢走著。
「主子,您瞧。」仙兒指著翊坤宮的角門︰「趙德祿從長過來,除了主子派來的人沒人能夠輕入長。也只有主子的口諭才許進入長。」
「長首領太監是誰?」嫻雅停住腳︰「王福壽人呢?」
「長的首領太監趙德富,是王總管親為安排的。」仙兒趕緊說道︰「听說是跟趙德祿一起進的宮。」
嫻雅的臉登時撂下來︰「不用叫王福壽來,就說是我說的。趙德富趙德祿一起送到敬事房去,讓人看起來。」
「。」仙兒不知道這一下她想到了什麼,只是瞬時間變臉變色也是從前不知道的。
「回宮去。」嫻雅臉色陰沉,腳步已經停下沒有絲毫要進去長的樣子。
「主子,要不要宣高主兒到咱們宮里去?」仙兒低聲問道。
「不必。」嫻雅希望自己想的跟自己所看到的事情不一樣,宮廷中太多的故事就是一群閹宦蕭小惹出來的,皇帝曾經說過的話只怕又是應驗了。
仙兒惴惴不安地跟在肩輿後面,嫻雅兩把頭上的鳳嘴流蘇順風亂舞。嫻雅臉色被風吹得有些麻木,幾乎是蒼白的沒有血色。從王福壽被提為敬事房總管開始,一直都是富察氏做皇後時候的事情。雖說是富察氏在宮中妃嬪這件事情上太過陰狠,可是做皇後畢竟是盡職盡責的。這麼一群太監弄進來,難道事先沒有預料到。
「主子,要不換暖轎吧?。」仙兒看她有些冷冰冰地神情,只是擔心凍壞或是凍病了。
「被風吹吹也好。」嫻雅冷淡地拋出一句話︰「我的臉被吹成這樣子很難看?」
「奴婢擔心主子凍壞了。」仙兒賠笑道。
嫻雅眼看著肩輿進了東二長街,心情反倒是好了起來。雖然這邊的宮妃們也是個有心機,不過不會鬧得像西邊那麼過分。況且宮里誰不是各有心思,只要不是太過分就不會有人一定是追究這些心思。
王福壽跪在承乾宮院子里,初春時候那株高大的禮數已經有些新芽吐出來。剛進承乾宮,就看見王福壽暖帽後面那只藍翎閃動著,是誰告訴他自己著惱了?
「皇貴妃吉祥。」王福壽磕著響頭︰「奴才該死,求主子開恩。」
「做什麼了,就該死?」嫻雅慢慢往里面走︰「敬事房總管,就是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也沒有你出息。宮里上上下下的妃嬪主子和貴人小主,誰不要看你的臉色。」王福壽爬起來亦步亦趨跟在嫻雅後面。
「主子饒命,求主子饒了奴才這次。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王福壽在正殿寶座前跪下︰「主子,奴才一時糊涂、絕不敢有絲毫隱瞞。」
「一時糊涂?翊坤宮和長里面的太監總管都是你的把兄弟,我知道你們都只是一輩子的人。有兄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宮里絕不會準許有人在這里私下勾結,通同一氣。高貴嬪什麼人,巴林氏一個剛進宮的小貴人。你們都听她的?」嫻雅冷冷看著︰「這麼說的話,去巴林家問問,看看訥親還要不要找首領太監。要是要的話,你帶著你那兩個兄弟一道去吧。宮里廟小,容不得你這麼大的菩薩。」
「主子,主子饒命。」王福壽嚇得臉都白了︰「主子娘娘,您就饒了奴才這次吧。奴才是糊涂只有蒙了心的。求主子開恩,奴才實在是不敢再有心思。趙德祿說巴林小主出手闊綽,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過長的趙德富都是打賞不少,長里的高主兒已經是到了窮途末路。要是再加上一個陷害舒貴人小產的事情,只怕長主位就會是她的了。而且舒貴人要是小產的話,誰也不會說是巴林小主做的。只有是高主兒心胸狹隘,容不得新晉的主子。」王福壽幾乎是說一句就磕個頭︰「主子,奴才不敢有絲毫隱瞞。求主子明鑒。」
嫻雅嘴角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這是剛進宮多久的小主兒就有這麼陰狠的心思。天長日久下去還能了得,不過是巴林氏沒有想到的事情。高氏看上去是沒有人撐腰的,只是巴林氏沒有想到的是皇帝才是給高氏撐腰的人。
「你要是再敢有隱瞞,看我怎麼去跟萬歲爺回」嫻雅冷冷對著他︰「要是皇上知道了,你們三個人的性命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主子饒命,奴才再也不敢瞞著主子一件事。這話奴才是掏心掏肺說出來的話,主子聖明。千萬要在萬歲爺面前給奴才遮蓋一二。」王福壽拼命磕頭︰「奴才跟趙德祿趙德富兩個以後所有事情都不敢瞞著主子,只求主子開恩。」
「我是什麼性子你們都知道,要是你們以為我性子好時時處處都听著人擺布的話那可是想錯了心思。」嫻雅冷著臉︰「你們做的事,我問起來你還要在我面前說謊話,糊弄我。怎麼,要是能夠瞞過我去是不是就這麼著害了人去?」
「奴才再不敢了,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王福壽額頭磕出血︰「主子饒命之恩,奴才粉身碎骨也沒有法子報答。」
「好了,別磕頭了。」嫻雅止住他︰「有的事兒,不是瞞得了人一輩子的。紙終究包不住火」
「是,奴才再不敢了。」王福壽听出她心思松動的樣子,要是這件事被皇帝知道只怕自己真的是性命難保,可見嫻雅還是不願生事。只是嫻雅這次好像是動了真格,尤其是那張臉比鐵板還要黑。
「下去。」嫻雅擺擺手︰「管好你那兩個把兄弟,要是我知道再有事絕不能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