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妃之道 正文 第六卷 唯我獨尊 第三十章 追悔

作者 ︰ 薛湘靈

宮門下鑰之前,皇帝命人把和親王跟福晉吳扎庫氏送出了紫禁城,這一晚自然而然就順理成章的歇在了承乾宮。

「弘晝的話,你知道?」躺在承乾宮後寢殿的臥榻上,皇帝看著帳頂緩緩問道。

「王爺的話,不論知道不知道都不該當真。」嫻雅蜷縮在里面,弘晝的話句句在耳邊回響。早先的時候皇帝甚至疑心自己跟弘晝還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這話還真是不知道從哪里說起。至少那件事遠比皇帝跟瓜爾佳氏的事情要隱晦的多,尤其是在自己跟安安說起自己知道這件事以後。

「為什麼不當真?」皇帝往里側了身看著嫻雅︰「皇貴妃等同于副後,在沒有皇後的時候可以當宮中所有妃嬪的家也可以當朕的家。倘或福康安真是朕的阿哥,你怎麼處?」

「日後皇額娘倘或再說給福康安指婚那個公主格格的時候,臣妾自然會在皇太後面前盡情周旋,不讓皇太後生疑也不讓皇上為難。更不讓皇家有了骨肉混淆的笑話遺笑方家。」嫻雅很安靜地扭過頭︰「這樣處置可算是讓皇上滿意?」

「朕滿意,你滿意嗎?。」皇帝掠了掠她的鬢發︰「這麼多年朕從來沒有看清過你,朕從來不知道什麼事情會讓你生氣,或者是有什麼時候你能夠跟朕說上一句真話。哪怕就是像那些嬪御們一樣撒撒嬌,都是好的。」

「皇上,婉兒都做了額娘了。我若是撒嬌豈不是人家常說的,老妖怪成了精了?」當初自己能夠撒嬌的年歲,是一個人守在沒有人來的承乾宮的,那時候守著的就是一棵梨樹。等到自己年紀大了,反倒要說自己不會撒嬌了。只是不知道這話又有幾分真來幾分假︰「被人知道還不笑話了去?」

「只有朕跟你兩人,又是這麼多年夫妻。難道朕還取笑你不成?」皇帝扳過她的肩︰「朕沒有跟弘晝說假話,福康安不是朕的兒子。如果是就算是瞞著弘晝也不會瞞著你,你不會給朕心里添堵,一直都是這樣。」

「為何即便是瞞著五爺都不瞞著臣妾?」這不是說了新鮮話了,難道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愛吃醋的,居然還不會瞞著自己。

「弘晝那兒就算是說清楚了,即便是朕的骨血也是換不了他阿哥的身份。你知道在咱們愛新覺羅家,但凡是私生子最多只能姓到覺羅禪,至于宗室什麼的也輪不到。真要是這樣的話,朕又何必瞞著他。」弘歷認真地看著嫻雅︰「哪怕是朕再怎麼看上了瓜爾佳氏,也不能叫你為難。朕知道,她不只是傅恆的福晉更是你母親家的姑舅表妹。單單就是為了這一點,朕也不會做出這件事。」

嫻雅半晌不語,如果說這一生在宮里的風口浪尖上見多了傾軋和爾虞我詐,還有曾經受過的各種委屈。哪怕是皇帝對自己在床底之間說過無數的情話,都是比不上這句不讓自己為難來的情真意切。早就想過,倘或是富察氏尚在的話,就算是皇帝真的做出這種事,也不過丟他富察家的臉面。畢竟傅恆那時候是當朝國舅,一品大臣。

只是這富察氏終究是沒有在後位上盤桓太久,沒想到最終面對這個難題的居然是變成了自己,而富察家的兒媳婦居然是自己的娘家表妹。如果皇帝真跟棠兒有了不齒之事,只怕最難下台的會是自己這個皇貴妃。皇上說出來的理由不過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為難,這話若是真的只怕就是听上一輩子都不覺得膩味。

「你知道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乎你的?」弘歷也不說別的話,只是緩緩撫模著嫻雅細膩光潔的臉頰︰「若說朕不在乎什麼不利子孫的話,也是在蒙人。朕是皇帝,沒有一個為君者不期望著子孫繁茂的。你是先帝親封的側福晉,又是孝敬皇後的娘家佷女。雖說富察氏是滿洲大族,貴冑之家。你那拉家卻是可以算是我愛新覺羅家的世代姻親,從太祖太宗開始就是如此。你做了側福晉,別說是旁人為之側目就是朕也是面上有光彩的。只是偏偏有了個不利子孫,你明不明白這說明了什麼?朕要是過度親近你,日後沒有子嗣怎麼跟這大清列祖列宗交代?」

「難道皇上就沒有想過要去問問,這話的出處?難道富察氏說的話就是比皇上說的還有金尊玉貴,就真是金口玉言了?」嫻雅原本不想當著皇帝的面說起這話,只是這件事早就是埋藏在心底多年。富察氏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是說起自己不利子孫的話,甚至告訴了高芸嫣。兩人在皇帝耳邊一左一右說起來,皇帝都是沒有不相信的。那麼反對是最無辜的自己,在皇帝面前沒有半句辯解的機會。

「朕不是沒問,要是不問怎麼會知道是海旺跟馬齊一起搗的鬼?而且就算是要弘晝著手去查,沒有朕的口諭弘晝能夠到宗人府去當了宗令這麼多年?朕就是要防著有人到了宗人府私改玉碟,那時候不僅是會毀掉先時的,就連後來的東西也沒有了。」皇帝似乎帶著無盡的心事︰「弘晝為何前兒那樣子打永璧,真的只是為了今兒在朕面前胡鬧一通就能了事。他跟朕一樣心里清楚得很,當年為著皇考得位不正生出多少故事來。就是為了這個弘晝都不能袖手不顧,所以不管弘晝怎麼沖撞了朕,這次朕都不會跟他計較。永璧帶著永瑜去了十四叔的府邸,十四叔是皇考當年孟元的罪魁禍首。永璧自以為親近他十四爺爺就是好的,就好像乾隆二年的時候弘皙跟弘昌那些,朕的嫡親叔伯兄弟聯手要讓朕難堪的事情。」

嫻雅清清楚楚記得乾隆二年的時候,那一年從過完年開始就不順當。皇帝幾乎是一年都沒有過笑意,那時候自己只不過是承乾宮中靠邊站在一旁的嫻妃而已,這還是因為沾了自己是先帝欽賜側福晉的光,要不只怕就是純嬪和嘉嬪這兩個一直恩寵不衰的寵妃都要一躍到自己前面去。

雖然是如此依舊還記得,那時候听臉上總是帶著神秘色彩的宮女太監們會有只言片語出來。嫻雅只是听人說,皇帝跟先頭理親王膝下的二阿哥弘皙之間有了齟齷,而且弘皙還在京郊的鄭家莊私建了內務府七司,不說別的什麼自制鵝黃肩輿的事情,就是這一條也足夠死罪的。

就算是如此,後來皇上還是不曾判定這一干兄弟死罪,只是將他們幽禁的幽禁,削爵的削爵。余下的那些跟乾隆二年那樁公案有干系的人也都在一夜之間沒了蹤影,至于那些口口相傳的只言片語更是沒有了影子。還記得那時候玉嬤嬤悄悄跟自己說的一句話,單就從這件事上看來,皇上的手段絲毫不亞于先帝,甚至比先帝更加厲害。

皇帝此時提及乾隆二年的故事,難道是在告訴自己他只是不想嚴辦富察氏和高氏,要不這麼多年早就讓他們身敗名裂了。可是明知道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皇帝還是時時包庇。然後居然準許這麼***流來傷了自己的心,這就是皇上看重自己的緣由?

「朕之所以沒有對富察氏有任何手段,只不過是因為朕想著從太祖太宗開始,我朝聖聖相傳的帝位都是由妃嬪之子繼位,就是朕也是一樣。那時候富察氏身邊有了個永璉,朕想著從朕這里開始能夠有嫡子繼位,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處處優容于她,也讓她知道朕護著她不過是因為永璉的緣故。後來永璉夭折,她自己看樣子是不能生養的時候居然往外推出個魏氏來。魏氏若是真生了個皇子,只怕奪子殺母的事兒她是會做出來的。朕倒是要看看,他還能往外做什麼。只是沒想到這樣一來,真正受傷的人變成了你。你生了永瑜,永瑜是朕所有皇子中最像朕也是身份最尊貴的皇子,朕又何必拘泥于一定要正宮皇後之子繼位。只是那時候朕還想留著她的後位,只要她不過分。」皇帝長長嘆了口氣︰「在你身上,朕做錯得太多。」

嫻雅半垂著眼簾,淚水居然是在不經意間模糊了雙眼、這一生不過是做了富察氏和高氏的互相傾軋的一張牌而已。哪怕是皇帝後來待自己再好,這一生最寶貴的如花歲月早已過去。那時候自己也是宮中容貌最盛的女人,因為有了高氏有了富察氏,自己就變成了皇帝唯恐避之不及的不利子孫的女人。如今說起來很是輕巧,豈不知道那時候將婉兒活生生從身邊抱走,是將自己心頭的肉剜了去?

「皇上,都過去了。咱們都不提了,好麼?」嫻雅轉過身抱住皇帝的臂膀︰「皇上不是說咱們多年的夫妻,我也就厚著老臉皮子不要跟皇上撒回嬌。過完年萬歲爺下江南,可是一定要帶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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