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馨從自己住的後寢殿出來,方才發覺承乾宮不知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人。不止是皇父甚至是和婉也回來了,這些時候沒有好好跟母親說句話實在也是找不出有什麼要說的。不過還是不敢蓬頭垢面到前面去,不說別人就是和婉看見也是少不得一番說教。
「皇阿瑪吉祥,額娘吉祥。」到了正殿,皇帝正和嫻雅坐在東進間的暖炕上說話。即便是滿心的不高興不如意,和馨還是很端正的請了個雙安。
「起來說話。」皇帝看了眼女兒︰「今兒到這時候才瞧見你,你額娘說你病了,怎麼不叫傳太醫,藥也不肯吃。」
「回阿瑪的話,馨兒睡了一天已經是好多了。」和馨起身退到一邊,高高的花盆底宮鞋把個本來就是清瘦高挑的和馨襯托的越發是亭亭玉立。
「馨兒,過來讓阿瑪瞧瞧。」皇帝對于和馨就比對著和婉要親近得多,明知道和馨有時候故意是恃寵生嬌做出來給人瞧的。皇帝還是忍不住要把女兒拉到身邊︰「是清瘦了些,怎麼吃得不合口味?」
「不是。」和馨癟著嘴︰「額娘素日都是叫人伺候得好好的,不過是馨兒自己不知道惜福養身罷了。」
「瞧瞧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你阿瑪額娘怎麼薄待你了。」皇帝扭頭看了眼方才還是坐在一處說話的嫻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避開了。這倒是最近常見到的情形,每次只要是和馨在自己身邊的手,嫻雅一定是會托詞走開。或者是要人去預備晚膳甚至到外面透氣,一定不會跟女兒在一處站著。
嫻雅站在廊下,蓮子見狀趕緊過來︰「主子,奴婢已經傳話下去等大格格回來就傳膳了。有萬歲爺和兩位格格都歡喜的菜式,主子放心就是。」
「待會兒把萬歲爺今兒叫人送來的新樣絨花給佟家的大格格送兩支去,就說是我說的,今後但凡是有婉兒的就有了她的。」嫻雅扶著小宮女的肩︰「不止是叫她知道,所有人都要知道佟曦瀾是四阿哥未過門的嫡福晉,就跟我身邊兩個公主一樣。誰也不許薄待了她,要是有人說什麼閑話就說是我吩咐的。」
「是,奴婢這就叫人去佟家。」早間還听見大公主跟主子說著這些話,顯見主子是將大公主的話想了好幾遍,要不說什麼也不會短短一日之內就有了下文。正好也能夠看出來,大格格在主子心里是怎樣的位子。
要是換了五公主說這些,還真是不知道會是怎麼個下場。母女之間有些不痛快的地方,偏生兩個人都不肯說出來。尤其是主子那個脾氣,要是真的擰住了還真是沒人可以說得動。就是皇上也未必能夠說得動主子。
「對了,你叫人到永瑜那兒。皇上叫他到我這兒來,只要他一個人來。永瓏他們在乾西五所好好呆著,不許到處走。」嫻雅依舊是立在廊下。
「奴婢自己去請阿哥過來。」蓮子還沒有在晚膳時候去過乾西五所,不過看樣子皇上跟主子是在等著阿哥一起過來用膳。也不敢叫人過去傳話,要是誤了主子的正經事。只怕這會兒就要著惱了,最容易惹得主子發火的就是五公主。每次只要是五公主在主子跟前說了什麼,一準是要發火的。可不想去踫這個釘子。
「主子,萬歲爺請您進去呢。」皇帝身邊的大宮女如意從里面打起簾子︰「外面涼,主子身子剛好。仔細凍著了。」手里還拿著一件羽緞的斗篷給嫻雅披上︰「主子,萬歲爺可是在里面念叨呢。」
「就來。」嫻雅有些尷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帝對自己都是顯得異常關心。尤其是當著宮女太監甚至是自己兒女的面前,更是絲毫不加掩飾的親密起來。
為了這件事,皇太後不知道明里暗里在自己這兒說了多少話。活像是自己奪了誰的恩寵似地,看來婉兒說的那件事倒不是全無蹤跡可尋。至少在誠嬪身上,剛進宮的秀女就成了一宮主位還是少見的。若是說誠嬪生得好,德容言功樣樣勝過別人也就罷了。偏生又是個推三不著兩的,說話辦事都是讓皇帝看不上眼。
「有什麼事吩咐底下人去做,你瞧你身上這麼單薄,怎麼就是不管不顧往外面走?」剛掀起簾子,就听見皇帝的抱怨聲在耳邊響起。
「瞧瞧婉兒怎麼還沒回來,不是說萬歲爺趕著要見永瑜的。」解上的羽緞披風交給身後的宮女︰「還是別等了,指不定皇太後留著她在慈寧宮侍膳的。」
「是。」外面候著的宮女趕緊答應了,如意卻是用眼神止住了宮女預備出去傳膳的腳步。同樣是福了一福,誰不知道大格格在皇貴妃跟前比之于三個阿哥更有分量。說不定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大公主就回來了。
「又不急著用膳,急什麼。」皇帝倒是熟知內情︰「難得有有這麼會兒功夫,馨兒也在跟前。朕倒是要問問你這個做娘的意思,馨兒也是不小了。婉兒也是早早就指婚了,雖說是大婚沒多久。早些定下來總是好的,先時說了德樞。朕看德樞也不像是有大出息的,總不能說巴勒珠爾有出息,就給和馨指了個不如意的。別說你們母女兩個心里不痛快,就是朕這個做阿瑪的也不答應。」
嫻雅看了眼女兒︰「格格,皇父這時候問這話。自己個兒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額娘這次什麼話都不說。只要你自己願意,就是在路上瞧中一個花子額娘也不多說半句。」這話倒真是出自真心,嫻雅每每見到小女兒總是覺得她多半是誤解了自己的一番苦心。或許是因為當年和婉受傷的事情,在她心里落下太深的印記。即便是過去這麼多年還是無法磨滅,也有著是為了自己跟和婉說話更像是母女間一樣,反倒是她因為小了幾歲年紀所以母女兩說話反倒沒有那麼隨便了。
「听听,朕會給自己女兒指個花子不成?」皇帝笑起來︰「馨兒,你額娘可是把所有事兒都給了你自己了。瞧瞧你姐姐再瞧瞧你四哥,就該知道你額娘有多寵你了。」
和馨抿嘴小嘴不說話,要是說了就真是不懂規矩。誰知道額娘說這話,是不是因為自己數次忤逆了她。干脆是撩開手不聞不問,不過要是真的話興許就是被大姐那幾句話給說動了。抬起眼簾看了眼父母,半蹲著請了個跪安︰「女兒不敢說這些話,總是阿瑪額娘替女兒想得周全的多。一切听憑阿瑪額娘做主就是。」
「上次在翰林院瞧中的那個梅翰林,朕也是看過了。」皇帝這話明顯是對著嫻雅說的︰「不論是文采人品都是不錯,可是有一點他是個漢人。」
「早先康熙爺的時候,不也是有個漢人額駙。」嫻雅看了眼女兒笑道︰「這可是聖祖爺時候的事情,時隔這麼些年要是萬歲爺再招了個漢人額駙的話,只怕滿朝上下都要說萬歲爺聖明。還擔心這些漢人才子不是衷心臣服于大清?」
「這話倒是朕沒想到的,你倒是給朕提了個醒兒。」皇帝捋著微須,和馨也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話來。平時只要是跟母親說這些,母親總是說滿漢之分,甚至是把這話掛在嘴邊作為打消自己念頭的一句口頭禪。怎麼會在這時候搬出康熙朝時候的故事說給皇父听。
「和婉就不說了,和敬和嘉都是嫁的滿人。咱們要是真有個漢人額駙,千秋萬代傳了下去也是一段佳話。」嫻雅給皇帝端了盞蜜汁菊花露︰「日後子孫評論起來,自然是說萬歲爺如何如何聖明。且不論是不是有什麼滿漢之分,就是能把自己膝下最寵愛的公主下嫁可就不是尋常一位皇上能夠割舍的。」
「你別給朕灌米湯了,朕知道你的心思。」弘歷指著和馨道︰「你別忙著謝阿瑪,先要給你額娘磕頭。她可是為了你把什麼心思都想到了,只要是為了你高興就是要你嫁個漢人舉子都答應了。你額娘可是滿洲世家的格格,這麼著的委屈只怕也是為了你才肯受。」
「額娘,瞧在女兒年幼無知。先前多有忤逆額娘的份上,額娘就饒了女兒吧。女兒知道額娘多多是為了女兒好,以後再也不敢惹額娘生氣了。」和馨雖有委屈,只是從皇父幾句話里還是知道額娘多數是為了自己好,雖然不是心中全都無怨無怪。這幾句話出來總算是得體,算是給母親賠了前些時候的不孝之處。
「起來,哪有做娘的跟自己兒女見怪的。」嫻雅拉起女兒,心里卻是感慨萬千。自己一手撫養成人的女兒,也跟自己有些二心。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好了,阿瑪跟額娘都許了你了。以後有什麼不順心不如意的地方,不許一個人悶在心里。盡管來跟阿瑪額娘說,就是不好說你兩句也是為了你好,記下了?」
「是,女兒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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