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壽立在雅室外已經是過了好幾個時辰,這外面一片狼藉。里面的兩位主子還沒消停,要是還在宮里的話只怕真是要敬事房大大記上一筆。方才新額駙給了茶樓掌櫃一筆銀子,才把這件事給擺平了。真是不知道兩位主子到了什麼時候才會記起要回去,要是皇帝臨幸別人,自己這個敬事房總管還能夠提上一句,偏偏里面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只要是仗著嗓子喊了一句,這會兒不會出來倒也罷了。等明朝記起來,只怕自己更是別想逃了。
「王福壽。」剛剛還在神游軀殼外,皇帝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奴才在。」王福壽整了整衣襟,輕輕巧巧推開門進去。
「回去。」弘歷立在雅室的窗下,嫻雅還是那副男裝打扮。只是頭發不像先前那樣梳著一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用碧玉簪子挽成了一個大髻。坐在紫檀交椅上,有些倦怠不堪的樣子︰「叫人備轎。」
「,奴才這就去。」王福壽請了個跪安,退出去。弘歷到了嫻雅身邊︰「要是實在沒精神的話,咱們就在這兒歇一宿。」
嫻雅乜斜著眼看了他一眼︰「您這會兒知道人沒精神了,方才做什麼去了?」
「還不是你不依,要不我哪能那樣子。」弘歷言語間滿是男人的得意︰「要是這次又有了,可就是有得瞧了。」
嫻雅啐了一口︰「還不被人笑話死,真是沒臉沒皮了。只怕被人笑掉大牙也是可以的。」只是轉瞬之間,已經是想到那天就要說的話,不過因為這兩天別扭著反倒是忘到腦後去了︰「有件事倒是真忘了,經您這麼一說還是能想起來的。」
看她神色鄭重,弘歷站住腳︰「怎麼檔子事,你還能忘了去。」
「萬歲爺可還記得那天在船上的時候,永瓏說的事兒。說是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兄妹三個都是沒能好生吃東西,後來見了皇額娘,皇額娘又說馨兒臉都長圓了。可是等我見了馨兒,听到的話卻是另外一個樣兒。而且您也瞧見了,馨兒這些時候倒真是小臉都瘦尖了。她說這位四嫂,實在是有些不像話。只知道一味奉承皇太後,把這幾個小的都是沒當回事兒。本來這事兒是不該跟您說的,掌管宮里的事兒是我的責任。可是到底是兒媳婦,只怕做出這種事日後傳了出去被人笑話。說是皇子福晉居然連這點胸襟都沒有,豈不是被人笑掉了大牙。」嫻雅斟字酌句將那天的事說了一遍︰「那天我也是把她叫到邊上說了幾句,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知道這一番苦心。倒不是為著她,要是這件事被人知道還真是要往永瑜臉上抹黑。」
弘歷听完這番話,臉色已經是不像是方才跟嫻雅戲謔的霽和︰「這要是按照滿人家的老規矩來說,就該休回去。」
「我只是望著她從此都改了,又想著她那張嘴到了皇額娘跟前不定怎麼說。也是當初只想著她們家是聖祖爺外家,定然都是好的。永瑜能夠有了這個外家,對他絕對是沒有害處的。哪知道是這麼個樣子,居然是連點大家規矩都不知道。」
「當初想得太好了,如果自己非要折進了福也就不用再留著了。」弘歷皺著眉︰「誰知道會是這麼個不知道好歹的。」
「萬歲爺,軟轎已經預備好了。」王福壽弓著身子進來,在帝後面前打了個千兒。
「嗯。」弘歷看了眼嫻雅,粉面含春的樣子簡直是嬌艷欲滴。尤其是眉眼間的春色,絕不是尋常人能有的。穿著男裝更是比平日不論是旗裝還是漢裝都添了三分嬌媚,誰會說這女人已經是年近四旬的中年婦人。
嫻雅從交椅上起來,瞧弘歷盯著自己的眼神,臉頰不自覺紅了。想要瞪上一眼,只怕在他看來又不知道是想到什麼了。王福壽看這樣子,只怕是煙消雲散了。要是以後再不鬧別扭了就好了,要不遭殃的都是這當奴才的。
渾身酸軟的嫻雅靠在軟榻上,哪怕是在浴桶里泡了這麼久,還是解不了渾身上下的難受。蓮子拿了一個厚實的軟枕過來墊到嫻雅身後︰「主子,奴才叫人熬好了燕窩粥,吃點吧。」
「倒是不餓,就是渴得慌。」嫻雅歪在枕上︰「看看有什麼解渴的,只要是不甜膩都好。」
「有主子素日歡喜的木樨露,可使得?」蓮子話音未落已經是端了一盞過來︰「主子這是帶著小阿哥到了哪兒去了,回來以後都是這樣子懶洋洋的。」
「也沒去哪兒,不過是帶著永出去走走。」嫻雅竟然將一盞茶喝得干干淨淨︰「叫廚房單獨做些精致的點心,只怕過會兒萬歲爺過來用膳。也不要太油膩的,只要是清清淡淡的就好。」
「是。」蓮子趕緊答應了,這句話一出就知道是兩位主子好了。要不說什麼也不會月兌口而出這句話,只怕是在外面呆了一日就把這件事給說好了。早知道就該早早出去,也省了這幾日的擔心害怕。
「萬歲爺吉祥。」蓮子領命出來,剛到了門外就看到皇帝一臉閑適,甚至是帶著一副得意至極的神情過來。
「皇後在干什麼?」弘歷站住腳︰「歇下了?」
「主子歪在榻上,吩咐奴婢出來預備萬歲爺晚膳的肴饌。」只要是沒有什麼讓自己不安的事情,蓮子回話必然是伶俐可喜的。
「嗯。」皇帝不著痕跡地一笑,抬腳進去。蓮子分明听到皇帝說了句什麼,只是這話還真是沒能听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跟皇後有關系,不過皇帝是帶著笑意說出來的就一定是沒事。
「睡得還真沉,真是折騰得厲害了。」弘歷沒想到看到眼里居然是一副熟睡的畫面,烏黑的頭發散亂在枕上,被子齊胸蓋著︰「也不怕著了風寒,就這麼睡著了。」
「誰?」被皇帝蓋被子驚醒了,嫻雅一下睜開眼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您這麼這會兒過來了,不是說還有不少事兒要辦的。」
「怎麼就不能這會兒過來?」皇帝挨在她身邊靠著︰「乏了?沒吃些什麼?」
「乏得緊,只想睡覺。」嫻雅將被子拉得高高的,到底是在船上寒氣就是比別處要大得多︰「什麼都吃不進去。」
「我也乏了。」皇帝一下甩掉腳上的鞋子,挨在嫻雅身邊躺下︰「其實比你要累得多,是不是?想來你是知道的。「話里話外透露出外人無法領會的曖昧,嫻雅實在忍不住掐了他的胳膊一下︰「您說這話不怕人听了笑話,眼下可是兒子女兒成堆的。等會兒沒得叫人笑話可就好看了。」
「哎呦。」弘歷有意做出疼痛難忍的樣子︰「做什麼,謀殺親夫?」話沒說完,自己已經是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嫻雅忍不住笑起來︰「听听,這可是您說的。幸而也是您自己說的,要是別人的話就是大不敬了。」
「什麼大不敬?」皇帝扳過她的臉︰「今兒這話我可是說在這兒,我跟你只是夫妻。夫妻之間說什麼都不礙的,就是玩笑也是可以的,要是在為這個生氣的話,我可是不答應的。」手停留在嫻雅的臉龐上︰「記下了?」
「記不得。」嫻雅轉過臉,他一臉都是極其認真的神情,不知道只是這一刻的寵溺和認真還會是一生一世都這樣。想想自己曾經,只要他肯答應一輩子都對自己好就什麼都願意了。因為他是自己的天,只是多少年過去以後才知道這已經是深植入骨髓的依賴,只是不想讓他看出來而已。
對于別人而言他不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自己這兒還是夫君,是兒女們的父親。這是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的,只是巴望著他能對自己用心,不再是只要一時的真心,希望是一輩子。
「那樣子折騰你你都不記得,這可怎麼好?」弘歷知道她是刻意做出這種神情來︰「要是在這麼折騰一次你,答應不答應?這兒位子可是寬敞得多,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只是擔心你叫的太大聲叫人听了去,尤其是你貼身的丫頭听見了豈不是嚇壞了?」
「只怕是不行了,才叫婉兒等會兒把小格格抱過來。若是萬歲爺不嫌這小丫頭吵得慌,倒是沒什麼。」嫻雅支起身子笑道︰「听婉兒說,萬歲爺要給小格格取名兒的。可是想好了?」
「要是抱了來,說什麼都不取名。」皇帝變了臉︰「有規矩沒規矩,還把孩子扔到寢宮來了。」
嫻雅捂著嘴笑起來,這還是一本正經跟自己說開玩笑無妨的。這會兒就是變臉變色的,誰還敢開玩笑了。「又生氣了,真是玩笑來著。」
「你的話真要是句句當真,只怕都被你騙去賣掉了。」弘歷枕在厚厚的倚枕上,把嫻雅的腦袋放到胸前枕著︰「要是是咱們的小格格就好了,這時候再來一個多好。」
「只怕您這心願還是真要別人來完成,我是不成的。」嫻雅只要想到以前每一次生產的時候,那種情形簡直要了自己的命。再說都是兒子女兒成堆了,自己再來個老蚌含珠豈不是被人笑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