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雅走在承乾宮的廊下,所有的太監宮女都知道帝後回宮的消息。無不聚集在乾清門外等候帝後鑾駕回宮,嫻雅卻趁著這個空當,已經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蓮子回到了承乾宮。
「主子,您先歇會兒。奴才這就給去傳嘉貴主兒過來。」蓮子回宮之前就听嫻雅吩咐過,悄悄地回宮,不要驚動任何人。不管乾清門外鬧騰成什麼樣都不要理他,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不急,嘉妃只怕在坤寧門外等著。要是你去找她,還不被人知道我已經先回來了。等會兒萬歲爺那兒又是不好交代了。」嫻雅深知皇帝會準許自己不去受禮就先回內宮,是很需要一點耐心的︰「我想知道這些時候宮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去把王福壽給我找來。只有她這些時候都是在宮里的,不止是這邊的事兒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重華宮甚至宮外有什麼事兒,他都是知道的。」
「奴婢這就去。」蓮子福了一福,趕緊去敬事房找王福壽。
嫻雅已經由著承乾宮的大小宮女伺候著換了衣服鞋履,當大宮女拿出花盆底宮鞋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先收著吧,我還是穿平底的鳳鞋來得好。」
實在是年歲漸次大了,加上在宮外很久都沒有試過穿上花盆底是什麼滋味,猛然間要把這雙從前看著再自然不過,甚至是帶著皇後尊貴的珠履穿在腳上,甚至是搖曳生姿的走來走去,不會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主子,您喝杯茶潤潤嗓子。」承乾宮的掌事宮女拿著端著托盤過來︰「這是今年進貢的新茶,昨兒四阿哥叫人送來的。說是放著,主子回來就捧給主子嘗嘗。」
「他倒是會盤算,這兩天瞧著還有誰往承乾宮來的。」嫻雅接過茶喝了一口,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就連自己喜歡什麼茶都時刻掛在心上。
「四阿哥側福晉過來了一次,說是這兩天瞧著節氣不好,擔心主子這邊的褥子受了濕氣。就讓奴婢們想著把主子的褥子和衣裳拿出來晾晾,別叫主子回來什麼都是涼的。」
「難為她想著。」嫻雅抿嘴一笑,如果說佟曦瀾和倩兒誰更要貼心一些,只怕還是倩兒自來在自己身邊長大,說話行事都是跟佟曦瀾不一樣。
「五公主在宮里住著的時候,四福晉來看五公主也來過幾次。」宮女把嫻雅喜歡的幾樣點心和零食放到手邊︰「五公主走的時候,吩咐奴婢們一定要時時想著主子歡喜吃些什麼。別忘了叫人做好了,放在宮里。」
「馨兒走了多久?」嫻雅在室內來回走動,打量著宮里的陳設。很久不回來都有些不認識這些東西,就算是在宮里也是在體順堂住著。所以這承乾宮一直都是女兒住著,只是盼著馨兒雖然說是不告而婚的走開,也有些恨鐵不成鋼。可是到底是自己掛念的女兒,只是想著她能夠平平安安一世就好。
「回主子的話,五公主走的時候是和王府的二阿哥跟著一起走的。」宮女答話的時候不知道主子說些什麼,只是想到自己說些什麼能讓主子知道自己當差是極其謹慎小心的。
「嗯,我知道了。」嫻雅坐在一旁的錦墩上︰「等會兒叫人給和王福晉送一匣子點心過去,跟福晉說,等我忙過這兩天就去她府里看她去。不許勞心費神的,有什麼事兒都交給我。我回來了,自然是不會委屈了她。」
「是,奴婢這就去跟外頭的首領太監們說。」宮女福了一福,自然是叫人在外頭取了一匣子的點心送到和王府。
嫻雅摩挲著手邊的琺瑯彩匣子,如果和馨真的是等自己回來的話。是不是自己這個做額娘的讓女兒不夠放心,還是這宮里的規矩將女兒束縛得太深,所以才會讓女兒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奴才王福壽給皇後主子請安,奴才少見主子。主子千歲千千歲。」嫻雅發愣的一瞬間,王福壽已經到了宮里︰「奴才給主子請安。」
「起來吧。」嫻雅擺擺手︰「這麼些日子不在宮里,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你在支應著。你做的事兒我都知道,哪怕是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自然是少不了你們的體面。」
「奴才不敢居功,一切事兒都是依照著主子在宮里的舊制,不敢有絲毫的變動。就是四福晉和側福晉也是平日里不敢有絲毫怠懈,早晚都會吩咐奴才們小心伺候著。宮里若是有什麼,嘉貴主兒也是循例而行。奴才不過是遵旨而行,主子放心就是。」王福壽打了個千兒︰「只是奴才有件事要跟主子回,是前些時候主子娘家的姑女乃女乃。說是有件事要跟主子求個恩典,奴才打量著這位姑女乃女乃且不說是主子的娘家人,平日也是傅六爺的嫡福晉。就引領著到了重華宮去見四福晉了。」
「瓜爾佳氏?」嫻雅放下手里的茶盅︰「送到重華宮去了,那邊是誰接著的?」
「回主子的話,是四福晉。四福晉當著奴才的面問了傅六爺福晉好些話,只是福晉像是有話也說不出來。四福晉只好送了福晉兩匹貢緞和一桌席面,後來叫人送了出去。听說後來又去了和王府找和王福晉來著,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兒出了什麼事兒。」王福壽停頓了一下︰「事後不久就听說傅六爺和福四爺在軍中薨了。」
「嗯,是有這檔子事兒。」宮女正在伺候嫻雅刷著珍珠色的西洋指甲油,細白的白孔雀翎子做成的吸管一點點涂上去。旁邊還放著幾只造辦處剛做好的掐絲琺瑯彩的指甲套,看上去倒是比從前戴的精致了不少︰「和王福晉那邊怎麼說,是不是也是這麼招呼了她?」
「奴才沒跟著去伺候,倒是後來听和王府的總管太監回宮里來交差的時候,說是那天傅六爺福晉到了王府以後,五爺福晉帶著和琌格格出去拜客了。是王爺側福晉招呼著,來不及等著五福晉回府就走了。」
王福壽也不知道最後事情究竟是怎樣,只是看著宮里當家的幾位主子對這位本來很得寵的椒房貴戚福晉冷淡到了不堪的地步。只是這位主持六宮的皇後主子才一回宮,問到這件事大有追問到底的架勢,是不是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內情在里面?
「嗯。」嫻雅點頭,這件事牽掛著多少人在里面,尤其是還關聯著自己的這麼多兒女跟弘晝一家子。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在皇帝面前透露出半個字,就是大家都不得安生甚至是要牽連著無數條性命在里面。謀害朝廷大臣,不管是不是阿哥公主甚至還有一個皇帝的親兄弟在里面。這是多大的事情,只要是知道皇宮中內幕的都知道,會有多大的麻煩。
「主子,已經妥當了。」涂指甲油的宮女小心翼翼涂完了指甲油,緊接著慢慢吹干這才請了個跪安︰「奴婢給您套上指甲套。」
「王福壽,這些事兒你放在心里就成了。什麼福晉進宮沒進宮的事兒,我知道了就不要再說。你們這算是薄待著椒房貴戚,被人知道了還要命不要了?」嫻雅冷淡的面容看得出來,就算是誰家的親戚也比不了富察家這位福晉的來頭大︰不止是前面富察皇後嫡親弟媳婦,更是當今皇後的娘家表妹,放在哪兒說出去但凡是說出去都是說不過去的。
「奴才該死,主子寬宏大量知道奴才是有心當差的,實在不是有心出了這麼個岔子。」王福壽有些想不明白,皇後方才還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怎麼會在這一瞬間就變得冷酷無情。尤其是這件事明明不是自己的事兒,皇後卻把這件事歪派到自己身上。其實想想也就知道,宮里會有什麼事兒不是奴才們擔著的。生就了的奴才命誰也改不了,好在皇後發脾氣是發脾氣,總是不會落在自己頭上。不過是找個機會給自己找點不痛快排揎一段。只要自己安心認錯,就能了了這場不是。
「我要不是看著你當差這麼多年,還真是要把你嚴辦了。真是不知道輕重,你這張碎嘴子能不能改改?有什麼都敢拿出來說,這件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不管傅家出了什麼大事兒,總是皇家的親戚。這樣子對人家福晉,可還是宮里的規矩?」嫻雅冷漠而又嚴肅地︰「你想想,這件事兒追究下來是不是你這個大總管的事兒?」
「奴才糊涂,主子饒了奴才這次吧。」王福壽幾乎是雙腿打顫的跪倒在嫻雅面前︰「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
「行了,事兒到我這兒就罷了。不許到處去說,我要是听到半個字兒可別怪我不給你留體面。」嫻雅擺擺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奴才告退。」王福壽拭了把冷汗,從正殿退了出來。
嫻雅看著王福壽的背影若有所思,這件事不是他們不說就沒事的。只有皇帝對這件事徹底消除了戒心才行,而這件事必須要自己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