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叫人給你搬了兩壇子回去,慢慢吃。那邊膳房里多得是,只要你歡喜就行。」看她微微皺眉的樣子,一絲滿意的笑容浮上心頭︰「永瓏知道了?」
「這幾天阿哥回得晚些,也沒空跟阿哥說。」明瑩遲疑了一下,有件事要是自己不說的話只怕日後還有人說自己驕妒,听和馨說起過,這幾日往重華宮送了好幾個格格過去。雖然郭絡羅氏滿肚子不高興,但是父母賜不可辭。尋常人家都是這樣,何況是皇家。
「怎麼,還要事兒要說?」嫻雅拈起一塊點著楊梅的酥酪︰「這是個什麼講究?」
「回皇額娘的話,府里做點心的餑餑廚子是個蘇州人,這都是蘇州小點。還說這是蘇州城最講究的,叫什麼藕粉糕。上面的楊梅也是自己府里釀的,不像是外頭那些沒有後味的東西。」明瑩還是決定把那件事說出來︰「額娘,轉眼媳婦就有了身孕了。只怕日後不能伺候阿哥,是不是求額娘從給送兩個秀女過去。」
「就是要說這個?」嫻雅吃了半塊藕粉糕放到一旁,微微一笑︰「不管是我養的女兒還是兒媳婦,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說要往自己身邊塞人的。永瑜從前的媳婦倒是說過這話,只是要往和婉身邊安插,說什麼都不願往自己身邊塞辣椒。」
「額娘,早晚都會有的。倒不如自己安排一下,還能落個好名聲。」明瑩低聲道。
「原來是為了落個好名聲。」嫻雅笑起來︰「也罷了,這個名聲我替你擔了。但凡是有人說什麼,就說是皇後寵著兒媳婦,不叫人給添堵。」
「額娘,只怕這樣子不妥。」明瑩被這句話給嚇到了,尤其是皇後一臉淡然的笑意。越發是叫人心里沒底,誰不知道皇後為人極其謹慎的,哪怕是皇太後那麼個難得伺候的人,都對皇後夸不住。不過永瓏對這件事總是無所謂的樣子,只說在皇額娘跟前不用想皇額娘伺候皇祖母那樣子,兒子該歲最清楚母親為人的。所以才會給了這句話。
「我知道的,你別琢磨了。」嫻雅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額娘心里有數。你這些時候就是放寬自己的心,但凡是有什麼盡管叫人來回我,想吃什麼府里沒有的,也到宮里來。我這兒雖說不是什麼都有,你要的總還是有的。」
「謝額娘。」明瑩趕緊起身道謝。
「主子,六阿哥來給您請安了。」剛說了兩句話,蕙香過來福了一福。
「叫他來。」嫻雅朝明瑩笑道︰「這會兒倒是有空過來,我這個額娘倒是不值得念著了。心里念著的倒是你,只是這樣倒好,要是不這樣的話我還真是不放心。」
明瑩被這話打趣地雙頰緋紅,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永瓏已經進了院子,看到母親跟妻子都在廊下坐著︰「給額娘請安。」
「好些日子沒到額娘這兒來了,今兒只怕是來接你媳婦的?」嫻雅揮手讓永瓏起來︰「這些時候忙什麼呢,不到起更不回去。」
「哦,額娘知道了。」永瓏答應著,看向明瑩︰「只怕又在額娘跟前給我點眼藥了?」
「還用得著你媳婦給點眼藥?」嫻雅笑起來︰「這會兒額娘當著你媳婦的面,問你句話。可不興跟額娘胡說八道,你們都下去。這兒不用人伺候。」
「是。」宮女們紛紛退下去,只是留下兩個機靈的二進院門口守著。
「這會兒沒人,都坐下。額娘有話問你。」嫻雅擺手︰「你在額娘跟前從來不說瞎話的,這是你跟和馨兩個最相似的地方,雖然有些當口讓皇父跟額娘兩個氣得了不得,只是靜下來想想,有時候還真是少不得你們兩個這樣子。只是一家子人也只能有兩個這樣的,多的還是要像永瑜跟你大姐一樣,要不真是把人氣壞了。」
「額娘夸兒子,兒子受不起。」一句正經話還沒說,永瓏又開始胡攪蠻纏了︰「額娘這樣子說,只怕您媳婦還當做自己多受寵,等會兒不知道天高地厚起來,誰來收拾?」
「你少胡攀扯人,你媳婦的性子額娘清楚得很。」嫻雅看著一旁抿嘴笑的明瑩︰「當著她的面,額娘問你一句話。要是真要是如你的願,就跟你那天在額娘說的一樣,你願意不願意?」
永瓏愣怔了一下,好像額娘還沒問過這句話,誰知道是真是假,況且額娘如今說話就是跟皇父的口諭一樣。
「兒子自然是願意的。」永瓏點頭︰「皇父額娘天高地厚之恩,兒子不知道該要如何報答。」
「不談報答,只要你們過得好。額娘也就放心了,在宮里這麼多年額娘有時候也不曉得外間的母子是怎樣的度日,或者都是這做娘的事事依從兒子也是有的。額娘還從沒順著你們著姊妹兄弟一回,這回額娘在你皇父面前也還沒請旨,只是想著你說的那些話,原就有理。咱們這樣的人家,跟別人家是不一樣的。」
頓了頓,嫻雅目光轉向明瑩︰「以後啊,他好不好我就交給你了。生了這麼多,唯獨這個是我最不放心的。若是個公主的話,就跟和婉和馨一樣打發得遠遠地,嫁一個蒙古王爺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偏生就是個阿哥,在這地方女兒生得多了留不住。兒子倒是留住了,可是也是個無盡的煩惱。到底是永還小,要不我也把他打發了,也讓我過兩天清淨日子。」
「額娘這話,媳婦擔不起。」明瑩不知道永瓏跟母親之間到底是說過什麼,只是這話說出來還是帶著一絲放手的意味。皇家的放手是有很深的涵義在里面。要麼就是天下都放手了,準許這個兒子從此以後君臨天下。可是這句話是出自額娘口中,就不是身登大寶的事兒。那麼把他交給自己,又是為了何事?
雖然是這個男人跟自己是夫妻之親,只是有些話說什麼都不會說給自己听。每天都是有些門人跟在後面唧唧噥噥,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哪里知道什麼,況且內外有別也不能在外頭拋頭露面,總不是能撿些自己听到的閑話听了也是有的。
「這有什麼擔待不起的?」嫻雅笑起來︰「以後啊,他就得什麼都听你的。這是額娘準許你做的,還是那句話,有什麼額娘給你擔待。」
「額娘,這可就是鞭長莫及了。」永瓏聞言笑起來︰「額娘,您早先不是說過清官難斷家務事的?」
「額娘可不斷家務事,日後啊就是額娘不管你,你媳婦不管你,總有個人要管著你了。」嫻雅笑起來︰「額娘也沒打小就拘著你,你跟和馨兩個是從小就在宮里最放任的阿哥和公主,如今大了也沒能改改。原不指望你們倆能改好了,只是別給自己招惹麻煩就行。」
「額娘,我們什麼時候能走?」永瓏幾乎是多一刻都不想在京城多待,這些時候看到的東西還不夠多?
「難道就這麼不想在額娘身邊多待些時候?」嫻雅淡然一笑︰「額娘倒是不覺得什麼,你媳婦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凡是都要多替她想想。都是要做阿瑪的人了,還跟從前似地怎麼行?你這樣子就是離了阿瑪額娘身邊,額娘也不放心你。」
「啊,她有喜了?」永瓏有些不知自己在哪兒的感覺,為什麼一天之內兩件好事接踵而至︰「我怎麼不知道?」
「方才不是說你這些天都是夜里起了更才回去,人家就是要跟你說都不知道打哪兒說起。」嫻雅由永瓏扶著起身,下意識抓緊兒子的手︰「阿哥,額娘知道最近有些事你心里不痛快。為了這個大局,你都忍了。娘讓你走,也是冒了風險在里頭。都是娘生的,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少了那一塊都疼得緊。」
永瓏沉默了半晌,原以為這話母親不會知道,這些日子確實是過得憋屈。只是沒有一個地方能夠讓自己說清楚,就連是父母面前都不能說半句不是,要是真要怪罪誰的話,只能說是生在了皇家,就是最大的不幸。
「您都知道了。」永瓏沉默了一下︰「還當做這些事兒您跟皇父都不知道呢。」
「瞞我容易,瞞你皇父不易。」嫻雅笑笑︰「日後,額娘希望你不會說額娘為了他,而放掉了你。你也有繼承大位的資本,這話額娘不瞞你。」
「額娘,我不是坐那個位子的人。」永瓏笑起來︰「額娘,我就是做個親王都浪費了。」
「胡說。」嫻雅忍不住笑起來︰「額娘答應你的事兒,你放心就是。過兩天進宮的時候給你皇父請安。今兒就什麼都別說了,要是你再去說了什麼只怕他就不歡喜了。」
「是。」永瓏點頭,給母親請了跪安。這時候繼續再說下去就不合適了,至少母親真的算得上通情達理,能夠體恤兒女的不容易。在母親面前也無需隱瞞什麼,只要是自己心里想的,母親說什麼都會答應甚至是滿足自己的期望。
「回去吧,好生養著。」再一次叮囑明瑩︰「要是想吃什麼,打發人來要。」
「謝額娘。」兩人請過跪安後退出了永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