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黑壓壓的人頭，襯著鎏金瓖銀的四壁，愈發逼仄，如同傾盆大雨來臨之前，成群的螞蟻，惶惶集結在枯葉之上，權作舟行。
她心底愈發憋悶，想要長嘆口氣，卻又不敢。
正這麼一陣灰心，一陣沮喪地煎熬著，忽覺衣袖被扯了一扯，原來是娘親要與她悄語。
莫霜忙斂起面上的失意，溫柔一笑，將身子斜湊向她。
叢氏壓低了聲音，疑惑道，「你這次回家，如雲如月怎麼沒跟來？」
莫霜一怔，一時語塞，支吾了半天，才勉強應道，「殿下嫌人多累贅，只安排了一輛宮車，由我們兩人乘坐，其余人皆是騎馬……如雲如月他們……馬術不好，因此未讓跟隨。」
這話也未有錯，因太子精于騎射，統率千軍萬馬馳騁邊疆，因此府中諸人，上至貼身侍衛，下至守門小廝，皆有武藝在身，出門辦事，皆是騎馬，連憐兒今個也是騎馬來的。
可是叢氏听了這話，眉頭攢的更緊，她潛意識里，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可是瞧著尹寒對女兒溫存有加的模樣，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何況，她心底，總要把事情往好的地方去想，因為太懼怕那壞的結果。
莫霜見她神情怔忪不定，知她心思，微微一笑，攜了她手，要去後堂敘話。
叢氏會意，點頭先行，而莫霜則轉眸附耳到尹寒身邊，低語幾句。
尹寒溫柔一笑，捏了捏她指尖，表示應允，臨了又加了句，「快去快回，孤這里可少不了你。」
這親昵的情狀，羨煞諸位，也如針尖般，刺痛了某些人的眼楮。
就連莫恭，垂放在身側的手，也不由地握攏成拳。
剛進了後堂，撿了個空闊的房間，關緊門窗，叢氏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低聲道，「那東西派上用場了？」
「當然了。」莫霜盡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真實自然，「要不他怎會待我如此之好，娘親，你也見著了。」
「那就好，真是謝天謝地。」叢氏松了口氣，眼神一下釋然，「這下你們兩全其美，夫唱婦隨，好好過日子吧。」頓了頓，笑看莫霜，語氣鄭重，「你們有自小而起的感情，如今一朝得遂夙願，你就放下所有心結，盡力輔佐他成就大業。」
莫霜重重地點頭，再開口，卻含著些哽咽，「娘，這些日子，你因為我，受苦了。」
叢氏見她紅了眼眶，頓時心中大痛，抬手將她擁進懷里，輕拍著背，「傻孩子，受苦的是你，不是娘親，娘親這兩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憂心如焚，就是恐怕你再受更多的苦，好在眼下雨過天晴，你就將那段噩夢全都拋卻，再也別想，好好地過，娘就放心了。」
莫霜依偎著叢氏，心里略定了定，忍住了大哭的沖動，又將欲出的淚在娘親的衣襟上蹭了蹭，片刻才道，「可是，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娘，我配不上他了，這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