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熠把素言帶到軍隊駐扎之地,便將她扔在一個閑散營帳里就不管了。
一連幾天,似乎已經將她遺忘。
士兵們在不遠處巡邏,素言可以在營地隨意閑逛,偶爾有人見了她,雖則探詢、質疑、驚詫,卻並沒人和她打招呼。
她的身份公開而又神秘,一夜之間似乎所有人都知道王爺請回來了一個女子。這女子叫米素言。
除此,沒人知道更多。
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明白王爺的用意。
王爺並未發話,對她也不是特別看重,士兵們恪守自己的本份,雖不去打擾,卻也並不去監管,見她安分守己,一天在外邊閑逛的時間也不超過半個時辰,便放松了警惕。
素言有春枝、春葉二人服侍,對衣食住行要求也並不高,因此在哪都無所謂。
春枝私下里對素言道︰「少夫人,不如奴婢去給大爺傳個消息?」
給他傳消息做什麼?素言特意瞅了一眼春枝。她倒不知,這兩個丫頭對費家如此忠誠。她還以為和自己相處時間久了,兩人年紀又小,總會認自己是真正的主子。
若是這樣,倒不如早些將二人打發了的好。
素言遂將眉眼一立,斷然道︰「不許。」
春枝不解︰「少夫人,那咱們要在這住多久?」
素言道︰「不知,要看王爺的意思。」
春枝面露為難之色︰「那……少夫人,咱們該怎麼辦?奴婢是怕一直住下去,會有危險。看看他們,手上或刀或槍,寒光閃閃的,奴婢……怕。」
素言最不喜歡人撒謊,尤其是打著為她好的名義撒謊。原本臉色不是特別好看,見春枝主動承認是她怕,臉上的神色這才稍緩,道︰「不用怕,我們對王爺又沒什麼威脅,等他辦完了他的正事,自然會放我們走。」
春枝拍拍心口,心有余悸的道︰「那就好。」
觸了一次霉頭,還能心存僥幸,接二連三的踫壁,她也學了乖,顯然少夫人對大爺不是特別感興趣,關于他的事壓根就不想听到,就是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看來,她和春葉姐妹兩人必需要考慮以後的何去何從了。
不過這也真是個挺難的選擇。她們姐妹二人的爹娘都在府上,賣身契也在費家,如果少夫人和費家沒了關系,她二人就只得發還回費家,那麼在少夫人面前做什麼都白費。
那麼就早點回去?
可她倆跟著少夫人出府的初衷也就完全沒了意義,說不定回去只落得別人的嘲笑。
素言看得出來春枝的糾結,想了想道︰「春枝,我倒是有事想派你回趟府里。」
「哦,什麼事?少夫人只管吩咐?」
素言笑笑,道︰「就是想叫你回去看看蕙兒現在怎麼樣,我想叫她過來幫我做幾件衣服。她針線上的活計是最好的,有她在,我也省些事。」
春枝不解︰「少夫人打算做什麼活計?非要巴巴的請蕙兒姐姐來?不如奴婢去外面請人做?」
「那倒不用,這里一時也找不到好繡娘,再者這些香袋、帕子是要用來送人的,太粗糙了可不好。二爺不是要成親了嗎?我總得準備些見面禮給未來的二少夫人。」
春枝恍然大悟,道︰「奴婢省得了,可是……王爺會讓奴婢出去嗎?」。
肯定不會。
素言下意識的想要給費耀謙傳遞下消息。也許她覺得他是那樣執拗的一個人,認準了誰就一定是誰。如果等六王爺進了城再以全家性命要挾他,那就遲了。
自古考驗忠臣良將都愛用忠孝來考驗,但這無疑對忠臣良將來說太殘忍了。理想很重要,親情亦不可或缺。她不想看到費耀謙做這種抉擇。
想法是好的,但是怎麼才能做到,素言也沒譜。
素言一時低頭,春枝便知趣的站在一旁。忽然營帳外有個年輕稚女敕的聲音道︰「米小姐,有人來看你了。」
素言眼楮一亮,對春枝道︰「快去看看是誰。」
春枝聞聲而動,卻見帳簾一挑,二丫已經抱著包袱進來了。
素言又驚又喜。
喜的是二丫能來,驚的是六王爺對她畢竟沒多少顧忌。
二丫行禮,道︰「奴婢把大小姐要用的衣服、首飾、脂粉都帶來了。」說時還促狹的朝著素言擠擠眼。
素言示意她將包袱放在一邊,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二丫道︰「奴婢只說是來給小姐送東西的,守衛的士兵就將奴婢帶到了王爺那。王爺似乎沒功夫,只叫了一個將領模樣的人來查了下包袱,就叫人將奴婢領到這來了。」
素言一時模不透梁熠的心思。他既防心不重,何以非要把她帶到這來?既帶她來了,又這樣放任,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素言問了下莊子上的事情,告訴二丫回去之後別怕,安心等消息,她總是會回去的,也不多留二丫,便道︰「我送你出去,你這趟出門,于管事和秦嫂子定然不放心,路上莫貪玩,早早回家。」
二丫應著,反過來安慰素言︰「大小姐,王爺其實不是壞人,他不會為難你的,你在這別惹他,等他氣消了也就好了。」
素言淡淡一笑,並沒將二丫的話听進去。
二丫畢竟想的太天真了,六王爺如果只是為了替趙、李二人討債,那倒簡單了,絕對不是軟禁這麼便宜。
一路上沒人攔她們,等到了大營出口,士兵們卻橫劍一擋,道︰「米小姐請留步,王爺有令,米小姐可以任意在營中行走,若要出門,請親自向王爺請示。」
素言很是不滿六王爺這種並不光明磊落的態度,因此說話也就不怎麼耐煩,道︰「他若是不想讓我隨意進出,大可以把我關進牢里,多派些人手看守,到那時我多走一步都不用他擔心了。」
士兵面無表情的道︰「這是王爺的命令,小人不敢有違,米小姐若是不服,盡可以去找王爺理論。」
素言嘆息一聲,道︰「我送送來看我的丫頭總行吧?」
士兵道︰「王爺有令,只許進不許出。」
來來去去,總之一句話,素言不服氣,只管去找王爺理論。
素言撫額,嘆息。梁熠這人還真是……出言行事頗為匪夷所思,不是常人所能料想得到的。她現在沒有任何和他談判的條件。但是她又不得不去找他談判,總得為自己和身邊的人爭取最起碼的權益。
素言轉身就走,二丫和春枝、春葉跟上來道︰「少夫人,怎麼辦?」
素言道︰「你們回去,二丫跟我去見王爺。」
梁熠剛把人打發走,正坐在營帳里喝酒。
京城里傳來的消息沒什麼特別大的變化。父皇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已經病危。他說不上來對父皇是什麼感情。
敬愛,談不上。從小父皇對哪個皇子都不親,就是怕誤導了哪些朝臣,會讓他們以為他囑意誰做太子。
他也許算得上是個好皇上,但卻不是個好父親,每次見面,都板著一張臉考察他們兄弟的功課,除此之外,很少有見面親切交談的時間。
現在他要死了,還是牢牢把握著皇權,不肯松口,亦不肯松手。
他對那個位置的狂熱曾經讓梁熠痛恨非常,他實在不明白那位置有什麼魔力可以讓他拋棄妻、子去苦心追求。
等他年紀稍長,又去過戰場殺敵,看慣了百姓的流離戰亂之苦,越發堅定了要謀得這個位置的決心。
有著對父皇私心之下的報復,也有想握著重拳好不必受制于人,也有著想體會那種萬萬人之上的雍容和恣意。
梁熠正琢磨著是時機該進城了,就听見士兵報米素言要見他。
他放下手中的酒盞,微微抬起米茫的眼,若有似無的點了下頭。
下一刻,進來一個苗條的身影,衣衫顏色素淡,卻質地奢華,隱隱的,素雅中透著貴氣。梁熠忽然就笑起來,將身子往寬大的椅背上一靠道︰「你這麼快就送上門了,真讓本王驚詫。」
素言羞惱成怒。她最恨男人用這種曖昧的語調來跟她說話。你若認真呢,枉自被人譏嘲成自作多情。你若不以為意,白白的被他佔盡便宜,還只能自吞苦果。
素言眉一挑,道︰「王爺為刀俎,素言為魚肉,命也,小女子能如何?」
梁熠哈哈一笑,道︰「那你還來做什麼?」
素言道︰「把二丫送回去吧。她年紀還小,又沒見過什麼世面,她在這,她的爹娘不放心。你又何必非讓人家母女分離,飽受這種擔驚受怕的痛苦?」
梁熠懶懶的道︰「跟我沒關系。」他才不管別人受什麼樣的痛苦呢。
素言淡淡的冷笑,道︰「你不日就要進城了吧?要不要我給王爺提兩條建議?」
梁熠忽的一挑眉,卻在瞬間就淡然的放松下來,道︰「你說。」她想用幾句話換一個丫頭的命?那要看她的話到底有沒有價值了。
素言道︰「王爺進京,其他王爺想必也都有所準備。同時競爭,想要立分勝負,要幾方面的條件。比如說天時、地利、人和。這些王爺比我懂,也許幾位王爺的情況相近,但是誰能劍走偏鋒,在人和上佔盡利便,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人心,人心,他若不懂,趁早回封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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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實在沒狀態,一直在醫院陪護,精神上的壓力非常大,回來又飽受精神的折磨,半夜居然急性腸炎。早晨爬不起來,碼字時一直不在狀態。唉,一切都會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