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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二老爺什麼時候離開的,竟然沒人知曉,只是小丫頭一大早進房來服侍老夫人時,才發現任媽媽暈倒在地上,老夫人就那樣沒什麼知覺的昏睡著,被子都晾在一邊,有半幅還落在床下。
眾人慌亂的將任媽媽抬出去請大夫,這邊廂上來呼喚老夫人。
一時人心惶惶,都不確定老夫人能不能醒。
如果醒不來,像昨夜那樣鬧法,不人人自危才怪。
半晌老夫人睜開眼楮,卻直喊頭暈,又歇了一歇,才勉強坐起身,道︰「大早起,就大呼小叫的,一個個是怎麼了?」
小丫頭不知內情,只將昨晚穆媽媽請二老爺過來,不知怎麼就自盡了。二老爺過來看老夫人,誰知一大早醒來卻見任媽媽暈倒在地下……
這邊還沒說完,外面又響起一片哭聲。
老夫人皺眉,問道︰「又怎麼了?」家宅不寧,一副頹敗之像啊。
長青院里自從歿了穆媽媽,傷了任媽媽,幾個懂事的大丫頭就再不敢上前,只有兩個才留頭的乍著膽子在老夫人面前回話,前面的自然也就經不起事,攔不住人,不等屋里的小丫頭出去打听清楚,這邊已經奔進來兩個人。
兩個披頭散發、形容狼狽的女人︰媚娘和墨兒。
哭天搶地,如喪考妣。
老夫人厭煩的看了一眼,卻還是勉強捺著性子道︰「有話好好說,如此有失禮儀,難不成你們平日里的規矩都忘到腦後了?」
這兩個女人,從來都是針鋒相對,撒嬌賣痴,只為爭寵的,就是生死關頭,也不忘踩踏對方一腳,今兒是為了什麼,竟然如此默契一致?
還真叫老夫人詫異。
媚娘哭的嗚嗚咽咽,嘴里纏雜不清︰「二老爺,嗚嗚嗚嗚……派人來搶……值錢的……嗚嗚嗚嗚……」媚娘傷心過度,失了唯一僅剩的依靠,天都塌了。
自己唯一的男人不在了,錢再沒有了,她們孤兒寡母要怎麼過活?
墨兒也道︰「一個個凶神惡煞也似,進屋就翻,將值錢的小件都收羅走了,有些大件東西,便喝令人來搬。奴婢的床原是大少夫人配的,如今也叫人搶走了。若稍有阻攔,便說奴婢妨礙族長,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頓耳光……」
這個時候,兩人的個性立顯無移。媚娘柔弱兼懦弱,遇到事情只會哭。墨兒倒是個潑辣的,只是這個時候,也徒然白受了一頓打而已。
她說話倒是利落爽快,三言兩語就將兩人的慘狀交待的一清二楚。
老夫人眼神清淡的眺望向遠方,似乎沒听見這兩個悲痛欲絕的女人在哭訴著什麼,又似乎壓根不在乎這些錢財上的損失,她只是沒什麼想法的悠悠的發呆,和每個醒來的清晨一樣,看著日出東方,想著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她何德何能,苟活到今日……
從前她有個乳娘,身纏重病,每每發作起來痛苦難當時便泣道︰「活著做什麼?分明受罪,也不知道我上世做的什麼孽,這輩子逐一報應,老天竟然不肯收我,讓我這麼痛苦的長久的受著折磨……」
因此每當她痛苦時,她就想︰人活著,不都是如此嗎?生老病死,愛恨離合,哪樣都樣逐一經歷,這才算完整,何必怨天尤人呢?
如今費府一夜禍降,再從容再無所求的心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重創。她也想躲在角落里哀哀哭泣,她也想藏起來把所有的事都交給別人承擔。
可是,那是不行的,誰能真正挖心挖肝的替她這一大家子考慮?
媚娘尖利刺耳的聲音傳來︰「老夫人,你倒是快想想主意啊,再這樣下去,費家就要被淘空了。」
老夫人拂了拂袖子,斜了一眼媚娘,道︰「外人相欺,就是欺我府內無人,但凡誰有氣勢能呼喝得住,他們也不敢如此行凶妄為,自家都不爭氣,這會哭有什麼用?」
媚娘和墨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老夫人不護短竟然到這種地步,這話竟是叫她們自求多福,各謀生路的意思麼?
墨兒立時心思活動,卻又立即絕望下去。不管到哪她都是個丫頭,能有什麼不同?二老爺要的是錢財和物,怎麼會要這麼多丫頭奴才?
媚娘想的是,她和盈兒到底該怎麼辦?費家可以不管她,卻不能不管盈兒啊……
正亂著,門外有人道︰「大嫂,你可大好了?」聲音才落地,人已經進了門。
媚娘和墨兒驚慌成一團,躲避不迭,只有老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之後,非常平靜的道︰「二叔辛苦,這麼早就來,所為何事?」
進門的正是費二老爺費容和。
費容和步子怔在當地,愣了一愣,一口氣沒提上來,臉上便是一副難以掩飾的驚詫。他再也想不到老夫人一夜醒來,清醒如斯,心里不免有些發怵。
這個大嫂雖然平日少有說重話的時候,但是難料她真的發起怒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景。昨天他做下的那些事若是被大嫂知道……
現在耀謙生死不明,耀宗下落不定,大嫂若是豁出了命來跟他爭,他還真是比她束手束腳的多。
費容和心里這麼一虛,平時那種隨和的笑就自然而然的露出來,近前給老夫人行禮︰「大嫂,昨個兒听說您病了,兄弟特來看望,不想大嫂昏睡著……今兒可好些了?」
他這是投石問路,看看老夫人對昨日之事究竟記得多少。
老夫人淡然一笑︰「難為你記掛,好多了。」對著那張臉對了近二十多年,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清晰的讓她怎麼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那樣絕情、無恥的事來。
縱然夫君早逝,可是這麼多年來,這個家她獨力支撐,對其它兄弟幾個多有照顧,怎麼才一出事,他便落井下石,竟比那些外人還狠還絕呢?
費容和見老夫人精神還是不濟,說話也就帶出來一點心不在焉來,對于昨天的事她只字不提,心里就更沒底了。索性心一橫,將話題扯開來說︰「大嫂,府里事多,皇上聖意不明,不如找族中元老,開個會議,大家齊聚一堂,共同拿個主意……」
他覷著老夫人的神色,看她如何對答,自己也好應對。
老夫人卻細致聆听,並不言語。
費容和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著往下說。族長一事可以扯開了講,分家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他暫時不想撕破臉皮。
老夫人這才抬頭,嗯了一聲,看向費容和︰「不必大肆生張,且先看看再說。」
費容和一愣,問老夫人︰「您是說,皇上不會下旨降罪?」
老夫人不點頭也不搖頭,只道︰「我說了,且看看再說。」和費耀謙一起投奔四王爺梁軒的不只他一個,還有衛家和朱家、陳家幾位爺,皇上既然說大赦,那麼就不會只追究一家。況且費耀謙臨陣倒戈,也算是居功甚偉,從前種種,都算不上叛變。
費容和一時心里七上八上,老臉熱辣辣的,自忖自己的舉動是不是過急了些。但又想皇上雖然也許不會怪罪費耀謙,但他現在生死不卜,費家能否有昔日榮光還很難說。況且梁軒雖死,叛變坐實,那王妃元雪可著著實實是費家長女。
老夫人看他面露猶豫之色,便不想再跟他繼續纏雜下去,道︰「你既來了,倒省得我費事找人去請你。」
費容和忙起立恭身道︰「大嫂但有吩咐,盡管驅馳,小弟莫敢不從。」
老夫人含笑示意他坐下道︰「你去衛家、朱家、米家吊唁,以慰逝者,同時也探听一下皇上的打算……」
費容和一想,的確,總不能惶惶然的坐在家里死等。
老夫人吩咐完,臉上就毫不掩飾的露了疲態,小丫頭立刻有眼色的上前替老夫人放上靠枕。
費容和便道︰「大嫂好生將息,兄弟這就去看看。」
老夫人微眯了眼看向他道︰「辛苦二叔了,人在做,天在看,誰做的多,自然得到的也就多。」
費容和愣是提不起底氣來,謙虛道︰「辛苦不敢當,也不求將來得到些什麼,只要一家子都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老夫人忽然想起來什麼,對費容和道︰「還有件事,一大早不知道哪來的刁奴,混充家下人在內院亂搶亂鬧,我瞧著太不像話了,還要勞二叔幫著管束管束,該送官的送官,或是打幾板子轟出去了事。這會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耐煩事事精心……」
這是給費容和自己下台階的面子,若是老夫人計較起來,拔出蘿卜帶出泥,難免費容和就當眾沒了臉。現在交給他私下去處理,便是全了大家彼此的顏面。
費容和當眾作色,又驚又怒,連聲道︰「豈有此理,竟然有這樣的事?肯定是那些個不知道從哪听來謠言的小人們,見咱們府上出了事就想趁亂混水模魚,好另謀出路。哼,真是長了一副狼心狗肺,待我一個個去處理掉。」
老夫人疲憊的閉上眼,懶得再看他,只淡淡的道︰「不必強求……誰願意留就留,誰願意走,就讓他們走好了。富貴能留得住的人,未必都是真心,貧賤之時結交的人,卻一定是真正的朋友。」
只可惜,有時候兄弟感情都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