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趁著歇息的功夫,王友全悄悄將王友書叫去了一旁,伸手在懷中掏模了一陣,掏出了一兩五錢的散碎銀兩來。
王友全咬了咬牙,拉過王友書的一只手,將那些碎銀都放在了他掌心中,一面嘆道︰「友書啊,小福在這邊讀書要給你添麻煩了。我都打听過了,曉得進學堂的學費都不低,況且小福還要吃住在你這里。但家里用銀子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再者怡過段時日可能就要出嫁了,就算要陪的嫁妝不多,總也得撐個場面出來。」
「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家里能省則省,好容易湊出這點子銀子出來,指望你不要嫌少才是。只怪你二哥沒本事,連自家的孩子都照應不好,還來麻煩你。」
王友書手掌一翻,那些散碎銀子便又回到了王友全的掌心中。他極認真的道︰「二哥,你這是咒我呢?」
王友全性子憨實,聞听王友書的這句話,一嚇,「友書,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呢,二哥巴不得你好,怎麼可能咒你?」
王友書道︰「那你就不要將這些銀子給我,小福在這兒,我要講課,他不在這兒,我還是要講課,難道就多他一個?再者說了,我好歹也是小福的親三叔,難道我佷兒住在我家,我還能收他銀子?」
王友全搖了搖頭,堅決的又將那些銀子塞到王友書手中。
王友書畢竟是個書生,力氣哪有常年干慣粗活的王友全大?雖萬般不願,還是被王友全將那些銀子又塞到了手里。
王友全道︰「友書,話不是這樣講的,古話講親兄弟明算賬,這話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你二哥不是那種愛佔便宜的人,小福在你這里白吃白住,還白听課,你覺得你二哥我心里過得去嗎?」。
王友書自是了解自家二哥的性子,但是這麼多年以來,二哥對他照顧有加,他卻未曾有機會報答于二哥,他心里也是有愧的很,如今好不容易二哥開口有求于他,他怎麼還能收二哥的銀子?
王友書神色掙扎,明白王友全做事一向是說一不二,這銀子他是不可能再收回的,但他心里又如何過意的去?
王友書又與王友全奪打了一番,卻還是不能再將那些銀子重新塞回王友全的手中,只得為難的道︰「二哥,你若是這樣,讓我的心里如何過意的去?若是旁人曉得,豈不是要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忘恩負義?」
王友全一唬,「怎會?小福在你這里吃住,理該收銀子才是。」他思忖了一番,幽幽嘆了口氣,道︰「你若是執意不收,那我只好再將小福給帶回去了,這書索性就不讀了吧。」
說著,王友全真的作勢往屋子里走去,好像真的已經決定,只要王友書不收他的銀子,他就一定會將王志福再帶回去一般。
王友書一嚇,伸手攔在了他面前,急道︰「二哥,我收下就是,我收下就是,這讀書是大事兒,好不容易老爺子點頭同意了,你又何必再將小福給帶回去呢?這耽誤的可是他的一輩子。」
王友書是過來人,最是明白這讀書跟不讀書之間的區別,雖說他現在未必過的是怎樣的風光,但是相比于一直在地里刨食的王友全,豈不是好了很多?
听得王友書答應手下銀子,王友全立時頓下腳步,回身朝王友書笑道︰「這就是嘛,你收了我的銀子,小福在你這里我才能安心哪。不然我回去都不能跟你嫂子交代去。」
王友書無奈,掂了掂掌心中擱著的一兩五錢銀子,搖頭將那些銀子給收了起來,一面道︰「二哥,既然你堅決要我收,我也不好多說些什麼。但兄弟我虧欠你的情義一直都在,這些銀子我都幫你存著,你若是哪天有事兒,缺銀子了,只管來跟我講,這些銀子我會一文不動的全部還給你。」
王友全忙忙擺手,「這哪成,給你的就是給你的,哪有收回的道理。」
這兄弟二人都是倔性子,說出口的話就沒有收回的道理。王友書曉得二人誰都不會說服誰,索性攬了王友全的身子,二人再次進了偏廳。
轉眼到了王友書去講學的時間,王友全便與王志實回了去。
臨走之前,王友全不止一遍的叮囑王志福,「小福,可還記得來之前,爹娘是怎麼囑咐你的?」
王志福很是乖巧的點頭道︰「記得,爹娘跟小福講,小福一定要好好學習,認真學習,要多認字兒,多多學習有用的東西,不能辜負爹娘的期望。還有要听話懂事,不可以再耍性子,要听爺爺的話,听女乃女乃的話,听三叔的話,听三嬸的話。」
王志福記性可是好得很,將王大嬸囑咐他的話一一道來,一條不差。
王友全贊許的點了點頭,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道︰「記得就好,可不許忘了若是爹曉得你沒有好好認字兒,爹這巴掌可不是虛的。」
王友全作勢揮了揮自個兒的大巴掌。因著他常年砍柴,做慣了粗活,手掌上滿是老繭,這麼一揮舞,還真有些嚇人的意思。
只不過王志福是誰啊?在家早已經看慣了王友全作假的樣子,曉得他巴掌從來舍不得往自家孩子身上招呼。但現在可不是在家,他便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乖巧的道︰「小福都記得了,爹爹請放心,小福一定會听話的。」
王友全囑咐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是不放心的很。小福一向是個調皮鬼,在家就經常是惹禍不斷,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機靈鬼,在闖禍的同時,還能給自個兒想個法子解圍,從來未曾真正的被責罰過。
可是以後他所待的地方可不比家里了,若是一時興起,得罪了誰,那可如何是好?
王友全擔心的事兒實在是太多,腦子里也是越想越多,怎麼都不舍得就這麼將王志福給扔在這兒,唯恐他會在這里受什麼委屈。
到最後,連王志實都看不過眼去了,在旁道︰「爹,咱該回去了,小福懂事著呢,沒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