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全道︰「年輕時候倒是見過,後來就不曾見過了。」
王大嬸不由撇了撇嘴,嘴上沒有說什麼,心里卻是明白王友全口中所說的見過是什麼時候。只不過現在當著孩子們的面,還是不說他什麼了。
卻說王友全趕著牛車直奔糧行而去,王欣一坐在牛車上方,兩只眼楮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周遭的店鋪和小攤等等物事。
前世時候,王欣一也算是在全國各地跑過不少地方,熱鬧的、僻靜的、繁華的等等地方都有去過。最後總結的一點就是即使是再繁華的城市,也就只是那一小段區域熱鬧一點兒而已,大多地方還是很平常很普通的。
王欣一原以為來到異世,這里的小鎮該有那麼一點子差異吧?可是事實告訴她,也就那麼回事兒。
許是王友全走的不是鎮上最最熱鬧的一條街,所以王欣一看到的店鋪也不算是很多,其中幾乎要有一半是賣吃食的餐館。街道上偶爾還會走過一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
王欣一對這個可是好奇的很,驚訝的指了指不遠處幾個衣著怪異的人,問王大嬸道︰「娘,那些人的衣服怎麼是這個樣子啊?」
王大嬸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那是異族人,跟咱們不一樣,自然穿的衣服也不一樣,許是來采購貨物的。」
王大嬸只不過是一個農婦,見識自然不多,王欣一也不指望著她能跟自己說上多少異事兒,只不過是心懷僥幸的問上一問而已。
牛車慢悠悠的走了要有兩刻鐘,正當王欣一被日陽曬得頭暈無力時,牛車終于停了下來。
王友全跳下牛車,隆聲道︰「到了,就在沈記賣了吧,」又對王大嬸叮囑道︰「你先在外邊看著,我進去問問掌櫃的,看現在小麥是個什麼價。」
王大嬸點了點頭,示意王友全趕緊進去。
少時,王友全就從糧行里出了來,臉上帶著笑意,顯然今年小麥的收購價錢也很是不低。
王大嬸瞅著他出來了,連忙問道︰「怎麼樣?多少錢一擔?」
王友全不說話,只是對王大嬸張開了五指。
王大嬸眸子微微瞠大,驚訝的道︰「五錢銀子?」
王友全樂呵呵的點頭道︰「嗯,是五錢,不過掌櫃的說要看看咱家的小麥,若是及上他們家的標準,五錢一擔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若是不夠標準,只怕還沒有五錢。」
听到另一種可能,王大嬸臉上卻無絲毫的擔憂之情,依舊笑著道︰「今年咱家小麥長的不錯,我看肯定能及上沈記的標準。」
這邊正說著,從沈記里面走出了兩個人來,一個著青衣長衫,年約四十幾歲,一看就是個管事的樣兒,另一個則穿著短褂,大概三十幾歲的樣子,看來是個伙計。
那管事目不斜視的走到牛車面前,下巴微仰,面無表情的道︰「這就是你家的小麥?」
王友全忙應道︰「正是正是,真是勞煩沈管事出來驗看了。」
沈管事很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也不說話,朝一旁的那個伙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取些樣品出來。
那伙計直接走到小麥口袋面前,手中拿著一個手指粗般棍狀的鐵器,鐵器一頭尖尖的。而後看準了一個麻袋的中間部分,直接將鐵器插了進去,很快又抽了出來。鐵器一豎,尖頭那兒掉了不少小麥粒出來。
王欣一忽然明白過來,這鐵器的中間部分應該是中空的,剛好方便取看樣品,而且也省著將口袋里的小麥全部倒出來。畢竟,就算是打開小麥口袋,也得防著是不是只有麻袋口那部分的那些小麥是好的。只有隨意的在口袋的任一部分取些樣品,才能真正代表這些小麥的質量到底怎麼樣。
王欣一不由感嘆,真是沒有想到,這邊的糧行已經想的這般周到了。
那伙計將先取出來的樣品遞到那沈管事手中,而後再去取其他口袋的樣品。
沈管事先是仔細撥了撥手中的小麥粒,又低頭聞了聞,而後直接拿起其中一粒小麥,放在口中嚼了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等得驗完所有的小麥以後,沈管事臉上雖還是無什表情,但口氣已經好了不少,道︰「還不錯,你家今年就收了這幾口袋的小麥?」
王友全忙笑著回道︰「家里倒還有一些,是留著自家吃用的。」
沈管事點了點頭,指著其中的幾個口袋道︰「你這小麥顯然是兩個品種的,家里留的可是跟這幾個口袋里一樣品種的?」
王友全趕忙點頭道︰「正是正是,沈管事果然是行家里手。不瞞沈管事說,這三個口袋里的小麥都是自留地里收的,一畝地足足產了要有九百斤,都是好種。家里留的也是一樣的,一部分吃,另有一部分做明年的種子用。」
沈管事眉頭微蹙,嚴肅的問道︰「你這種原先是買的誰家的?」
王友全搖頭道︰「都是自家留的種,未曾買過別人家的。」
沈管事微微點頭,神情卻是有些懷疑,續問道︰「既然這小麥種子極好,你怎麼不想著拿它當種子賣的?與旁的一道賣了,豈不是虧了?」
沈管事本就是做生意的人,看任何事情肯定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可王友全是誰?不過是山里的一個樵夫,他哪里算的明白這其中的差異了?只不過是想著,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小麥,能給家里換些銀子也就是了。
眼瞅著王友全怔愣般的看著自己,沈管事微微搖頭,面無表情的道︰「那五個口袋給你五錢銀子一擔,這三個口袋給你八錢銀子一擔,你看如何?」
王友全驚訝的看了看沈管事,又瞅了瞅自家的小麥口袋,實在沒有想到沈管事竟然這般的厚道,平白給他長了不少價錢,趕忙抱拳對那沈管事一禮,笑著感激道︰「真的?那真是太感激沈管事了,太感謝了。」
沈管事微微搖頭,只道︰「依我看來,你不如回家算算,看自家到底需要留種多少,剩下的也給我送過來。至于自家吃用,倒不如再去買那些次的。若是那些小麥跟這些沒有什麼差別,我還是給你八錢銀子一擔,你看如何?」
王友全現在的感覺可以這樣形容,好好的走在路上,天上忽然掉一餡餅砸中他了
他樂不可支的應道︰「好好好,等我回家算算,剩下的一定都給您運過來。」
沈管事再次微微點頭,臉上還是無什表情,都讓王欣一快要懷疑他是不是面癱了。他再次朝身旁的伙計抬了抬下巴,朝鋪子里示意了一番。那伙計便趕忙進了鋪子。少時,里面又出來了三個壯漢,顯然就是這糧行里專門聘的苦力伙計了。
這三個漢子可真是有一把子力氣,竟然每個人都直接背了一麻袋就走了。要知道,這一麻袋可是要有一百三四十斤重的,輕的也有百來十斤呢。可是在他們看來,好似豆腐塊一般,輕而易舉的就扔到了肩膀上。
王欣一不由咋舌,到底是做這一行的,力氣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樣。王友全雖說力氣也大,可是擔這幾口袋小麥上牛車的時候,還是與王志實一道抬上去的呢。
小麥都被背進了糧行里,王友全隨在那沈管事身後,也進了糧行。王大嬸幾人則在外面等著他。
少時,王友全就滿臉是笑的出了來,王大嬸趕忙問道︰「沈管事給了多少的?」
王友全湊至王大嬸耳邊,低聲道︰「總歸拿了六兩二錢的銀子。」頓了頓,又道︰「我看咱家留個一百斤的種子也就夠了,剩下的四百斤也送過來,能得三兩二錢的銀子呢,你看如何?」
這帳王大嬸自然會算,反正自家吃用都是一樣的,為何不將那些好的賣給糧行,自家買點次的吃吃就好呢?
想到今年小麥的收入就抵得上王友全爺兒倆一年砍柴禾的收入,王大嬸就笑的合不攏嘴,樂不可支的道︰「我看行,反正吃都是一樣的,難得沈管事能給咱家這麼高的價錢,為何不送來賣掉?」頓了會子,兀自奇怪的自言自語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都是去年留的種,兩塊地用的也是一樣的種子,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就連賣出去的價錢都差別這麼多。」
想著,王大嬸忽然一拍手,遺憾的叫道︰「哎呀……剛才忘了嘗一嘗了。」
王友全不明其意的回問道︰「什麼東西忘了嘗一嘗了?」
王大嬸道︰「剛才沈管事不就只是嘗了嘗咱家的小麥,然後就品出差異來了嘛,我倒是想知道這兩種小麥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真是奇了怪了,同樣的爹,生出來的孩子卻是不一樣。」
王友全嘻然一笑,「我以為是多大點子事情呢,咱家不是還有嘛,等今兒回去就嘗看看,這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都是一樣的種子嘛。」
對于王友全跟王大嬸的疑惑,王欣一只能暗笑在心了。小麥變異的真正原因當然也不能跟這兩口子說,不然以他們的腦子,非得一不小心就說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