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得拈著胡須思量了一陣,最終下了決定。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現在王友全主動將那三畝良田送到了自個兒的手里,他為什麼要拒絕呢?有什麼理由去拒絕呢?
「友全兄弟啊,那你可有打算那三畝地換給誰家呢?」王自得笑盈盈的問道。
對策是在家里就已經商量妥當的,王友全毫不遲疑的說道︰「三畝地本來就不算多,不可能每家都分上一些。若是村長你不嫌棄,不如我家就與你家換地,如何?」
王自得微蹙了眉頭,眼珠轉了轉,狀似遲疑的道︰「這樣不太好吧,若是旁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想謀奪你們家的田呢,那我豈不是做了惡人?以後可還如何與旁人處事?」
他連連搖頭道︰「不妥,不妥,實在是不妥。」
王大嬸聞言一笑,「哪有那回事,是我家瞅著村長你家的地離我家更近一些,所以好不容易央著你跟我家換了地,該感謝你才是。」
王大嬸不露痕跡的奉承對王自得來說十分受用,當下拍板道︰「好,既然你們這般實心實意的想要那塊地,換就換吧。那就這麼定了,只是旁人一旦問起來,你們也要照實說才是,別讓我莫名其妙的擔一個惡人的名聲。」
王大嬸忙擺手笑道︰「您放心,這事情我們有分寸,斷不會讓你不好做人。」
如此這換田的事兒便就算這般定了下來,為了防止再出什麼意外,王自得跟王友全當場還立了一個契約。白紙黑字的說明這換田的事情其實是王友全主動要求的,而不是他王自得以權壓人。
當然,王大嬸也不是一個願意吃虧的人,這王自得既然得了這麼大的好處,總該也付出一點才是。
故而在契約簽訂之前,王大嬸再一次跟王自得提起自家想再多租幾畝荒地的事情。
「我家本來就不甚富裕,連幾個閑余的大錢都無,這個情況村長你也知道。那些荒地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就租給我們家種著吧,也好歹貼補一點家用。」王大嬸壓低了聲音說道。
所謂拿人手短,王自得想著自己已經拿了人家這麼大的好處,若是連這點小忙都不幫,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這個沒有問題,荒地反正也是空著,倒不如租給你家用,還能為村里得些收入。那你們可有出去看一下,到底想要哪塊地?」
王大嬸看了一眼王友全,說道︰「我們看了一下,不是村邊上靠山的那處還有個四畝荒地嘛,離大田也近一些,灌水什麼的都方便。若是可以,就那塊地吧。」
王自得回憶了一下那塊地,依稀記得好像也不是什麼上佳的地方,又因著灌水不是很方便,所以一直沒有人家願意種那塊地。不過相比于其他荒地而言,那塊地的灌水已經算是最方便的。
王自得頷首道︰「沒問題,那就那塊地吧,價錢就按照一年一百五十文錢算,如何?」
王大嬸不由挑眉道︰「這價錢似乎高了些。」
王自得擺了擺手,「一點都不高,現在租地的人家多,價錢肯定就要漲一些,若不是看著那塊地灌水不是很方便,未必就是這麼便宜的價錢。這也是我照顧你家,這個你得知道。」
王大嬸跟王友全對視了一眼,村長既然已經這麼說了,顯然已經不存在討價還價的余地,便只得應了下來。只要他家的產量下降的不是很厲害,最終還是賺的多些,這點子租地的小錢也不算什麼,誰讓他家的糧食賣的價錢都極高呢。
商量完畢,村長便取了一張白紙出來,寫寫畫畫了一陣,又將上面的內容讀給王友全兩口子听了一遍,告訴他們契約上講的大概內容,再讓他們摁了手印,表示同意了這個契約。
而後又寫了一章租地的契約,王大嬸提前打招呼道︰「村長,既然這地租給我們家了,不如時間就寫長一點吧,租給四五年,如何?」
王自得聞言不由皺了眉,猶疑的道︰「這樣不好吧?一年一年的租不是很好?」
王大嬸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村長,我們家最好的地都讓了出去,若是這租地的時限這麼短,再種個一年就被旁人家換去,以後我們家可怎麼過活?」
王自得細一思量,也是這麼回事,自己吃了人家的好東西,也該有點回報才是。反正這地租給誰家都是租,價錢也都差不多,為什麼不租給他們家呢?如此,他便在契約上寫了是五年的期限。
契約寫完後,他同樣給王友全兩口子讀了一遍,但見他們臉上出現笑意,也松了口氣,讓他們摁了手印。
當然,其實他未必要顧忌他們是否會滿意這樣的結果,但兩家人都在一個村子里住著,若是他們不得已懷恨在心,日後再暗地里給他使絆子,他也是防不勝防。倒還不如現在就皆大歡喜的好。
解決了田地的事兒,兩口子便回了家去。
此時王欣一尚未睡著,還在擔心這件事情,故而一直坐在堂屋里等著。家中燈油貴,她並沒有點燈,只在黑暗中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听到院門被人推動的聲音,她忙上前打開了堂屋的門,迎了出去。一面喚道︰「爹娘,是你們回來了嗎?」。
王大嬸揚聲應道︰「囡囡啊,是我們,你怎麼還沒有休息呢?」
夫妻二人進了屋,王友全轉身又將院門給鎖了起來。王大嬸則迎向了王欣一,怨怪道︰「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的?」
王欣一搖了搖頭,「我放心不下,田的事情跟村長商量的怎麼樣了?」
王大嬸笑道︰「還好,咱家的大田已經跟村長家的換了,又另外多租了四畝地,也算是能彌補一點兒損失。」她伸手揉了揉王欣一的小腦袋,笑道︰「這事兒有爹娘擔心就成了,你一個孩子放心不下做什麼呢?趕緊早些休息去,晚上涼,別在這兒站著。」
王欣一嘟了嘴道︰「娘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為什麼不能擔心家里的事情?難道就合該爹娘你們為了這個家勞心勞力?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听到王欣一這番看似小大人的話,王大嬸不由笑了出來,伸手在她背後小力推搡了一下,催促道︰「好了好了,娘知道你厲害,現在時候晚了,趕緊回去睡吧,明兒個娘再跟你說。」
王欣一瞅著他爹娘臉上並無多少不愉的神色,想來田地的事兒應該解決的還算圓滿,不然二人也不會是這幅樣子回來。如此一想,心中大石松了大半,依了她娘的吩咐,乖乖回了自個兒的寢房休息去。
翌日,因為牛車尚未做好,暫時還不急著將剩余的小麥給沈記送過去,王友全跟王志實已經去整理昨兒個剛租的荒地。王大嬸跟王欣一趁著現在家中沒有什麼事情,幫王友全爺兒倆準備好干糧後,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去馬家看看王怡。
馬家離王家村的距離並不是很遠,但光靠兩條腿去走,依然花了娘兒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自打王怡成親以後,王欣一還沒有來過馬家,並不知道馬家的具體地址,只能跟在王大嬸的後面走著。
遠遠的,王大嬸淡笑著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宅院,笑道︰「囡囡,那就是你姐姐家。」
王欣一興沖沖的當先跑了過去。因著是白天,為了方便出行,院門並沒有鎖,故而王欣一門都不需要敲,就進了去。
院中無人,王欣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听到灶房那邊似乎有響動,正準備過去,一個身著素衣的大肚女子一手拿著一個竹篾籃子,走了出來。
王欣一瞅著那身影甚是眼熟,低聲呼喚道︰「姐?」
女子抬頭一看,竟看到面前站著的人是王欣一,一驚之下,手中的竹篾籃子都掉在了地上。
王欣一忙走上前去,小心扶著王怡的胳膊,輕聲道︰「姐姐,你都是要生的人了,怎麼還沒事在外面走呢,趕緊回屋休息去。」
王怡拉住她的手,頓下腳步,歡喜的問道︰「一一,就你一個人過來的?」
正說著,王大嬸已經跨步進了院子,笑著接口道︰「她連路怎麼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一個人過來,是我陪她一道來的。這不,你都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就來看看你現在如何。如今身子可還好?」
王怡臉上露出開心歡喜的神色,忙不迭的點頭道︰「還好,沒有什麼問題。」
王大嬸微微頷首,「那就好,原先還有些擔心你,既然沒事就好。」
娘兒三在這邊說著話,灶房里忽然又走出一個女子來,看她那年紀應該比王怡要稍小一些,卻又應該比王欣一大上一些。
王欣一下意識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陣,長得還不錯,個子比她姐姐還高上一些。若是沒錯的話,馬家應該只有一個女兒,而這女子顯然就是馬家閨女無疑,那她有可能就是她將來的大嫂。
王欣一扯了扯王怡的胳膊,悄聲道︰「姐,那是馬家的姐姐嗎?」。
王怡輕笑著點了點頭,證實了王欣一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