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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于牙客商量好事情,王大嬸娘兒倆便出了客棧。
王大嬸站在路邊,一手扶著牛車,抬眼看了看天色,此時時辰還早得很,難得來鎮上一次,家中的農務也做的差不多,此時也不用著急趕回去。
「囡囡,眼瞅著這天氣越來越熱了,要不我去布莊扯上幾尺布,幫小福做一身薄些的衣裳,也省的他在學堂里熱的慌,你看可好?」王大嬸看向王欣一,征詢的問著。
現在家中就娘兒倆過日子,小福都是住在學堂里,王大嬸未必真的要王欣一拿主意,但是想事情的時候,難免希望有個人幫自個兒出出主意,故而平常里都會下意識的跟王欣一說說。
王欣一跳上牛車,穩穩的坐好,甜甜的笑道︰「好啊,小福讀書也費精神,若是再熱著了,那可是不好,那咱們現在就去布莊吧。」
王大嬸瞅著王欣一沒有二話,也沒有攀比著想自個兒也做一身,不由心中快慰,暗嘆自己確實是生了兩個好女兒。當下便坐上了牛車,趕著往布莊的方向行去。
王志福今年已經十歲,跟學堂里的大多數孩子都一般大小,不過因為從小吃的不好,營養有些跟不上,所以個子就矮了些,如今才不過三尺來高,委實是矮了些許。
王大嬸嘴里說是為了給王志福扯一身衣裳,實則卻是扯了七尺的靛藍色粗棉布。這棉布雖粗,但薄透些,正是適合夏季穿的。
王欣一想著王大嬸大約是想給王志福做兩身衣裳,所以也沒有多問,畢竟買衣服也是正常消費,若是連這點銀子都省,以後的日子過著也沒有意思了。
她自個兒當然也想做兩身衣裳,不過現在家里正是用錢的時候,手里都空的慌,哪里有那閑錢幫她扯布。反正她也不急,等在鎮上生活穩定下來以後,她有的是掙錢的法子,到時候有了銀子,還擔心做不到好看的衣裳嗎?
王大嬸心疼的付了四錢銀子,這可是她跟王欣一一個多月的生活費呢。
王欣一瞅著王大嬸心疼不舍的模樣,忙將她扯出了布莊,兩只胳膊攀在她的左邊手肘上,笑道︰「娘,你這還心疼了?」
王大嬸細心裹好布,微微撅著嘴,「這手一張,就花了四錢銀子出去,若是買了糧食,可夠咱們娘兒倆吃兩個月呢,你說我心疼不心疼?」
王欣一嘻嘻笑道︰「娘,這帳可不是這麼算的,你想想,你剛剛還在于牙客那里拿到好些銀子呢,可不是夠咱們花好些日子的?」
王大嬸伸手戳了她的額頭一記,失笑道︰「那你怎麼不算算當初買地是花了多少銀子的?什麼時候咱們才能將本錢給賺回來?這次也是人家殷家急著用錢,所以才賤賣了那地,連小麥的本錢都沒有要過去,這才多賺了一些。不然,你算算,光那種子又得費多少錢?」
王欣一被王大嬸戳的腦袋一疼,輕呼了一聲痛,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娘,「可是咱家的種子不是好嘛,以後有那一大片地在手里,還愁能沒錢用?」
「唉……」王大嬸無語的看著她,輕嘆道︰「囡囡,我看你呀,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現在咱們還在王家村住著呢,好些地方都用不到銀子,可是等咱們往鎮上一搬,先且不談住的地方要花掉多少銀子,每日里吃的米呀菜呀,哪樣不要花錢?」
「咦……這不是王二嫂子嘛。」一個著裝富貴的夫人忽然在王欣一娘兒倆身邊站定了腳步,驚訝微帶驚喜的說道。
王大嬸聞聲望去,只見那夫人身上穿著絳紅色的綢緞衣裳,頭上還插著嵌珠的翠玉簪,手腕上帶著通透的碧玉鐲,滿臉的喜氣洋洋,眉眼都帶著抹不去的幸福笑意,通身的富貴氣派,一看就知道是個富貴人家的夫人,哪里是她這種地里刨食的農婦能認識的人?
王大嬸蹙了眉頭,想著面前這人興許是認錯了人,于是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你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那夫人極熱情的一把握住了王大嬸的手,笑言道︰「嗨……我說王二嫂子,我是程英呀,這才不過幾年的功夫沒見,你都忘了我了?」
王大嬸將程英二字在腦子里那麼一轉,豁然想起一個熟人來,忙退後兩步,驚訝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瞅了一眼那夫人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鬟狀的人,只覺得那丫鬟穿的都比她娘兒倆好,一種自卑感油然而生。
只不過見程英現在如此富貴,可是看她的神色,只有重遇的欣喜,卻是沒有半分的嫌棄,不由心下一松,樂呵呵的道︰「原來是孫家弟妹,我這一時還真的沒有想起來,看你如今過的可是極好。」
這程英卻正是兩年前離開王家村的孫元貴其妻,也就是孫沛銘他娘。當年孫元貴在海外發了一筆財,于是帶著妻兒到鎮上過日子來了。看程英現在的模樣,不僅穿金戴銀,連丫鬟都使喚上了,可想而知現在孫家的富貴。
王大嬸心中不由感慨,當年因為孫元貴一走就是好幾年,程英娘兒倆在村子里可沒少受旁人的白眼和嘲笑,可是再看看現在,王家村里有誰趕得上人家現在過的日子了?
程英笑著應和道︰「也就一般般,」她側首看了旁邊的店鋪一眼,又轉向王大嬸,「來鎮上扯布的?」
王大嬸晃了晃拿在手里的布包,點頭道︰「嗯,這不天越來越熱了嘛,小福在學堂里念書費工夫,想著給他做身薄透的衣裳,也清爽一些,省的他熱的慌,分了讀書的心思。」
程英頷首道︰「這倒是,我瞅著小福以前就是個極機靈的孩子,想必現在書念得很是不錯吧?」
提到王小福的學業,由不得王大嬸不驕傲自豪,就連彭老先生都說小福是個聰明機靈的孩子,而且還非常願意在讀書一道上花功夫和時間,只要假以時日,想必將來必成大用。也是因著這個原因,小福在彭家住的也還算是舒心,並沒有什麼人給小福臉色看。
王大嬸微微謙虛的笑道︰「也還好,小福那孩子懂事,曉得讀書是件好事,也舍得下功夫,平日里很是刻苦,所以讀的還不錯。不過跟沛銘一比,想必就差的遠了。」
程英倒是擺了擺手,淡笑道︰「沛銘書讀的也一般,不過現在也算是個秀才了。我原想著他能多讀一些書,能考個功名才好,卻不想他爹卻看不上為官一道,讓他學著做生意去了。」
王大嬸驚訝道︰「沛銘今年不過才十五吧?都考到秀才啦?」
程英甚是榮焉的點了點頭,「是去年的事兒了,他讀書一向認真,又讀的早些,能考到秀才也算是還行,並不是很好。」
王大嬸感慨的搖著頭,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我家小福若是能考取秀才,我也就知足了。」
對于王大嬸的滿足感如此之低,程英倒是沒有半分鄙薄的意思,依然客客氣氣的跟王大嬸說著話。指著牛車上坐著的王欣一,笑問道︰「這應該是一一吧?我瞅著臉模樣倒是沒怎麼變,還是小時候那副可愛機靈的樣子,一看就讓人歡喜的緊。」
王欣一倒是認出了這位夫人是誰,再加上剛才她們二人的談話已經說出了她的身份,見著她朝自己望來,便朝她咧嘴一笑,客氣的點了點頭,「孫大嬸,好久不見。」
程英也笑著朝王欣一點了頭,客氣的贊道︰「一一今年也十四咯,也是個大姑娘了。這模樣雖說沒什麼大的變化,但倒也是越發出落的漂亮了。」
王大嬸忙謙虛道︰「哪里,不過是個小家姑娘,什麼漂亮呀,整天都是在地里干活兒的。」
程英依然拉著王大嬸的手,詢問道︰「你們現在急著趕回去嗎?若是不急著趕回去,不如去我家坐坐,也是好久沒見的了,剛好敘敘舊,我家就在前面呢,近的很。」
王大嬸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番程英的穿著,又看了看自個兒的,聯想到程英現在已經是個富貴人家的太太,當下擺手道︰「還是不用了,我這鄉下人家,跑過去不好。」
程英失笑,拍著王大嬸的手,「哎呦……嫂子,我說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呢?什麼叫鄉下人家?我也不過才搬到鎮上住了兩三年而已。當年在村子里,若不是還有著你們的照料,我跟沛銘還不定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我看就這麼著,你跟我去我家坐坐,咱們姐妹也好好敘敘舊,等時候差不多了,再放你回去。」
王大嬸又推遲了兩句,偏程英看到她心里極是歡喜,又推測出她現在不趕著回去,便極力邀請她去孫家坐坐,非得喝杯茶再走。
王大嬸推卻不得,只好答應去孫家看看。
「我這也是在家閑的無聊,出來轉轉而已,倒是沒有想到能巧遇到嫂子,這可是咱們倆的緣分,多難得呀。」程英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