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姬 第一卷 一八八 岐黃宮藥童

作者 ︰ 杏雨黃裳

孟老漢當先口稱「恭迎大仙」拜了下去。

看來姜果然是老的辣,他見多了人生的風雨,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鎮定的。

為了做戲做足,楚玉和泠然只得也蹲到了地上,混在其中。

隨著眾人拜地,夜空中忽然飄下了無數色彩繽紛的金粉銀屑,帶出幾分說不清滋味的熱鬧氣氛,泠然輕輕晃著腦袋,尋找著到底是誰又站在哪里撒下這些東西。

一架飄拂著透明素紗的步輦橫空出世,瞬間懸浮到了孟家的上空,前後有四名女子身著飛天服飾展開手臂以極美的姿態自花籃中撒出花朵和金光琉璃的粉屑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泠然感覺這場面跟香港某個特定時代拍出來的鬼片有得一拼,而且看起來,至少連抬步輦道幾個女子輕功都不弱,她心里未免有點開始擔心楚玉一個人能不能應付得過來了。

在空中時,就能看到步輦中隱約坐著一人,待得落地,院落四周的圍牆上又落下不少人來,一律高冠博帶,打扮得非僧非俗,看來個個身懷武功,至為奇怪的是來到所有人面上似乎都涂著金粉,在各種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死亡的光,他們手上還舉著不同的樂器,撥弄出既似佛門梵唱又似哀樂的調子,在恐怖音樂的陪襯下,這群人更像牛鬼蛇神。

泠然有些緊張,本來在楚玉掌中的手反抓住了他。

楚玉立刻一轉,又將她的手握緊了,仍用真氣灌注聲音的法子道︰「別怕。」

听到他穩定而略顯低沉的聲音,她頓時就安下心來,心想至少他必然把握帶自己全身而退,也就靜觀其變。

步輦落地之後,前面兩名女子撩開輦前垂落的輕紗,一個高而瘦的人舉步踏了出來。此人面上雖然同樣泛著冰冷的光,不過他臉上那層金飾卻掩不住他眼楮周圍的皺紋,據泠然目測,少說也有五六十歲,可看他挺拔的身形,又像個年輕人。

這妖人真是可惡,都一把年紀了,還到處糟蹋黃花閨女,看架勢,他倒有閑心在除夕之夜來一場洞房花燭小登科。

妖人們對行禮的孟家人視而不見,為首的那個在四名女子的攙扶簇擁下昂然進入布置得花團錦簇的廳堂。

好在有人出來降了「極道老祖」的恩旨,說新娘的娘家人被準許觀禮,他們才得以入內。

听到「極道」的名頭,泠然猜想大約是百姓們誤把極道傳成了「左道」,可不知到底是什麼來頭。

冷眼瞧那極道老祖的身段,就像一段沒有生命的堅硬木頭,好在孟小姐紅巾遮面,否則真要被他這幅鬼樣子給嚇死。

「觀此人身姿步伐,必是修習邪術,采陰補陽,才弄死了那麼多女子。」楚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泠然微微點頭,妖人帶來的下屬手中又亮起許多蠟燭,使得室內亮如白晝。

一人高唱著成親時各種禮儀,那幾名女子導引孟小姐與她們的老祖拜天地,至于拜高堂時孟老漢夫婦並沒有升座,不過是對著空位置拜的,那就不在話下了。

夫妻對拜之後,听到一句「送入洞房」,孟小姐的身子很明顯地開始篩糠般顫抖起來。

極道老祖看了看新娘,並不忙著入洞房,反而忽然回過頭盯著楚玉與泠然,說道︰「看不出這一家子還能有如此俊秀的人兒,只可惜,我族雖然愛美,倒沒有斷袖的習俗……」

他的聲音尖細如太監,跟外形十分不符,好像是從另一個人嘴里吐出來的話語,感覺像是利器劃在玻璃上發出的聲音,叫人很不舒服。

泠然不自覺地退了半步,緊緊貼在楚玉身上。

他身邊的女子欠身道︰「吉時已到,祖師請入洞房。」

極道老祖伸手向泠然一指,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臉,「將她帶來一同侍候,也許本尊的新娘子還不用那麼快獻祭西天。」說著他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起來,聲如夜梟。

他話音未落,泠然就感覺到楚玉的身體繃緊,之後猛地有了起伏,知道他已被觸怒,急忙緊了緊他的手,示意他暫時忍耐。

極道老祖盯著楚玉冷笑一聲,道︰「哼本尊觀這女子雖美,可惜已經非處子之身,還與一個男子靠得這麼近,顯然是有苟且之事,還願意讓她侍候是她的福氣,怎麼有人好像不服?」

他一邊說話,一邊向楚玉走了過來。

楚玉錯身擋在泠然前面,他脾氣本來就不是很好,這妖人又戳到他不能踫觸的底線,再也不能強忍,冷笑道︰「妖僧在此裝神弄鬼,倒敢諷刺真神,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話間,兩人身周平地起了一股風,楚玉的溫暖,極道老祖的陰冷,氣氛十分緊張,好像「一神一妖」隨時都要展開一場惡戰。

孟家人被唬得呼啦啦從他們身邊散開,拼命擠到遠離中心的一個角落,孟小姐也猛地扯下紅蓋頭來,緊張地等著看「紫薇雙星」與「狐狸精」決斗。

「真神?」極道老祖一陣桀桀怪笑,袍子外頭纏繞著的褐黃色練布忽像多頭蛇一樣豎立起來,攜著一股腥風從多個刁鑽的方向狂撲向楚玉頭頂。

泠然就站在楚玉背後,他當然不會避讓,雙手在胸前抱起一個球狀手勢,瞬間向上一推。

一個小宇宙似乎從他手心爆發出來,旋轉出白色帶霧的氣流,形如一個小八卦凌空迎上,將漫天而來的「多頭蛇」向里吸納。

極道老祖貌似十分意外,隨即運功與楚玉抗衡,他射出的那些練布憑空獵獵作響,像是有生命一般,蓄著很大的力道,極力抵抗著那股吸納之力向外掙扎。

楚玉微微冷笑,手勢向內一收,八卦的影子縮小,那六七條練布承受不住,唰唰飛入白霧圈中,眨眼間化為齏粉。

極道老祖本來全神貫注在抗衡,一下子失了著力點,急急往前踉蹌了幾步才扎了馬步穩住下盤,涂金的臉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他緩緩抬起頭來,嘴唇哆嗦了幾下,以一種難以置信、驚恐、莫名的眼神重新打量楚玉。

孟家人都露出了喜色,極道老祖帶來的四名女子不等他指揮,同時揉身攻了上來。

泠然怕影響楚玉施展手腳,忙往後退了幾步,暗暗自袖中模出那把匕首操在手上。

只見這四名女子使用的武器十分怪異,其中一個右臂上套了個狼頭形狀的金屬套子,隨著攻擊的手勢,那狼頭瘋狂猙獰地開闔著充滿了犬牙的大口,好像隨時都能把人咬下一大塊肉;另有一個手舞者兩把形狀奇特的石錘,虎虎生風,手臂上肌肉賁張,出現時那種飄渺若仙又似妖的姿態完全消失,看起來完全是一個男人;剩下的兩個起身明明比狼女和石錘女慢,卻後發先至,一個手上不知怎麼就出現一個襁褓,里頭貌似還有嬰兒,發出一聲淒厲的兒啼聲,月兌手飛向楚玉的頭顱;最後一個在飛掠過來時長發像卷曲著許多蛇一般散開來,十指尖尖泛著幽光,長發鋪天蓋地卷向楚玉的身軀……

四女的攻擊幾乎同時,說起來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事,泠然被她們怪異瘋狂魔舞的模樣震得未及反應過來,就見楚玉不知怎麼一動,身子化作了一抹青煙繚繞在她們之中,轉眼間,四女手上先後受到重擊,嚎叫著彈開。

這時她們每個人的一只手腕上都好像被子彈一類的東西擊穿,正緊咬牙關捧著血流如注的手跪到極道老祖的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再呼一聲痛。

而楚玉則出現在天花板上,單手單腳勾著沒什麼著力之處的平整木板樓頂,比壁虎還要靈敏,居高臨下地朝極道老祖輕蔑地撇了撇嘴角,道︰「谷米氏自叛出岐黃宮,就流入了邪魔歪道,如今竟自甘墮落冒充什麼狐仙,可笑太可笑」

極道老祖仰頭道︰「哼天樞門人,你不也冒充真神?可知你們是受神詛咒的一派?永遠休想與岐黃宮為敵」

他帶來的人堵住了孟家大廳往外的通道,一個個舉著各色形狀古怪的樂器,似天魔亂舞。

楚玉輕飄飄地落到地上,斜眼看著極道老祖,道︰「想你當年不過是岐黃宮主的藥童,偷了宮中至寶出逃,奪了崆峒山八台九宮十二院佔山為王,殘生足以享盡風流快活,如今又與朝中哪一個同氣連枝,竟帶著一干徒子徒孫跑到京中找死?」

「找死?呵呵哈哈哈……」極道老祖又怪笑起來,笑了片刻又緊急剎車,尖聲叱呵,「天樞多年以來都是岐黃宮的死敵,若是來了那麼三五八個,當真還可以較量一番,今夜你一個人到此,不是自尋死路麼?」

「呸你既已叛出岐黃宮,還有臉以其門人自居麼?何況誰說我師兄是孤身一人,還有我他作伴」泠然亮出手上雪亮的匕首,往前一劃,帶起一泓耀眼的秋水之色,想冒充天樞派弟子震懾極道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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