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打在身上,麻麻地疼,凍得泠然一激靈,然而她卻半點也沒有回頭的意思,甚至開始在雨地里狂奔起來。
跑了好一會,她體力不繼,開始氣喘吁吁,渾身濕透之後,她反而習慣了,也不覺得有多麼冷,向天苦笑著將臉上覆蓋的面紗一把扯落,隨手丟棄在風雨中。
夜色昏暗,其實根本難以辨明方向,她只能看見模糊的樹影,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
孤身孑行,倒讓她又發現一個現象,原來即使無星無月無燈光,在大自然中也不會是絕對的黑暗,天幕也不是墨黑色,這讓她的心情稍微好過一點,回頭望岐黃宮的方向,揣測已經走出不短的距離,于是小心翼翼地模出夜光珠,沿著花林中的小徑,向山谷外走去。
其實山中也會有凶猛的野獸出沒,泠然早已無畏,下這麼大雨的深夜,野獸們似乎也在它們自己的洞穴中安眠了,一路上除了荊棘牽衣,道路總是無止境地向上延伸,倒是沒遇到什麼阻礙。
泠然走走歇歇,途中遇到磕絆曾跌到幾次,好在沒磕到石頭,手腳都算完整。
山中的雨勢時大時小,恐怖的驚雷時不時滾過天際,閃電不斷劃過天空方便了她認準絕頂的方向,以至于不會走錯路。想到死了之後也許又會遇到一些離奇古怪的事,她倒消除了害怕之心,感覺自己像個拿著武器走向世界末日的勇士。
天色微明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她也到了那座夢想的山峰底下。
這里遍布綠色的草甸,滿眼都是氤氳的綠,下了一夜的雨,人踩在上面,松軟濕潤,里頭的水能漫到她的腳踝。
走了這麼久,她本有些疲憊,但抬頭看見山峰上分出三個鮮明的層次,景色殊麗,被深深吸引,忘記了腳下的沉重,沿著坡勢平緩的一面努力前進。
環山腳生長的是箭竹林帶,雨後的竹葉青翠欲滴,成團結簇地挺立在風中,放眼望去,漫山竹濤陣陣,似乎隨風搖曳著動人的舞姿。泠然走到其中,偶然抬頭,竟然看見一對大熊貓滾在其中攀著竹枝嚼得正歡,遠遠看見她,懶洋洋地沒有一點警惕,她十分驚訝,一時忘記了自己是來干什麼的,看了好一會,才曉得舉步登山。
走出環山的箭竹林帶,她像突然走進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森林。
這一層到處是直聳入雲霄的冷杉林,經過一顆顆蒼翠傲立的大樹,讓人感覺自己很渺小,枝葉間還陸續有水珠隨風滴下,空山鳥語,空靈境界中但見一叢叢一簇簇的杜鵑花跳躍在杉樹林的懷抱中,雨後花色更加嬌艷奪目,並不像李清照詞中所寫綠肥紅瘦。
那鮮明亮麗的色澤讓人禁不住生出積極向上之心,泠然看到這些頑強的花朵兒,也心生憐惜,輕輕采下一朵並蒂花枝別在衣襟上。怔了一怔,赴死的心意微微動搖,感覺全身都開始乏力,也顧不得林子里到處是濕漉漉一片,盤腿跌坐在一叢雜草上,閉目養神片刻,起來回望岐黃宮方向,目光卻連林子也穿不出去,這才作罷,一咬牙,尋了根落在地上的粗枝做拐杖,又向上攀登。
雖然她走的是略微平緩的北坡,但出了冷杉林之後,地勢更加陡峭,觸目是一派高山濕地風光,充斥眼前的變成灌木、苔蘚等植物。腳下越來越不好走,她雖然十分小心,但還是連摔了幾跤,手磕在一塊石頭上,疼得淚花直迸,更加怨苦,一氣之下丟了拐棍,很多時候手腳並用,像動物一樣在山梁上爬行。
這時其實已經接近頂峰,山上層雲往來,前路迷茫,似步入神仙世界。
待得她真正站上頂峰之後,巨大的風吹得她差點一個倒栽蔥滾落下去,也不知哪來的雨,又滂沱地肆虐在天地間,冰冷刺骨,將她體內的那一點叛逆全都激了出來。
望著到處的岩石,恍如回到洪荒界的茫茫天地,泠然越發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赴死的心又堅定起來,咬牙緩緩挪到南面一個懸崖頂上。
低頭一看,但見四野除了白雲,什麼也看不清楚,她手上腳上已經劃了不少傷口,此時卻也不覺得疼,反而啞然笑了。
從這里縱身一躍,就像跳進雲海中,應該不會很害怕吧?
而這邊的懸崖底下,是人跡罕至的亂石崗,不可能有那種落入水中不死的奇跡(其實即使是深水,上百米下去也基本是死的)。
這輩子算起來只有短短的一年左右,然而泠然卻覺得很充實,盡管結局不太好她的心不是灰暗的,只不過想逃避毀容帶給自己的痛苦,也不想成別人的累贅,這麼丑的一個人,她覺得遲早會被人嫌棄的,也許他們現在不會,但真要嫁給誰,多年之後都會變吧?許多絕世美人的男人尚且變心,更何況她一個丑八怪?
與其耗到那一天,不如早些了斷
帶著新生的心,她張開雙臂,自以為像泰坦尼克號中的露絲那樣,迎著風雨,閉上眼楮,輕輕向蒼天祈禱︰「諸神有靈,保佑楚玉和紅綃公子,保佑他們一輩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到很老很老的時候,也會偶然回憶到我,但想到我的時候不要傷心,要開心地笑一笑」
她在心底說了一句︰「原諒我的自私……」
正要一縱而下,背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可能的。」
泠然保持著張臂的姿勢,整個人僵化了。
紅綃公子
一瞬間,她有隱私被人窺探的羞憤,又有尾巴被人踩住的惱怒,她千辛萬苦走了一夜的山路,又爬了許久的山,他一來,什麼計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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