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雪狼下
微薄淺淡的月光下,低矮的樹叢覆著雪,放眼望去一片的雪白,雲層很厚,遠方染了灰的天與地相連成片,原本安靜的雪狼們突然集體發出悲鳴,那淒涼哀苦的鳴聲令聞者心酸,朱平玨領著暗衛在蹲伏在阿緹娜的營區附近。
听到寒風傳來雪狼的哀鳴,正覺得不對勁時,身邊的暗衛忽地拍了他的肩,他轉頭看過去,就見暗淡的月光下,隱約可見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倒什麼東西,他們一路往阿緹娜的營區走,最後丟下手里的東西,溜進了營地。
「他們是從那冒出來的?」
「不知道,不過他們似乎在倒什麼東西,……」說話的暗衛眯緊了眼,想要看清楚,然月光實在太過暗淡,隔得又遠實在看不清。
呼嘯的冷風里飄來微弱的血腥味,朱平玨想到了那被抓的幼崽。「不好。他們該不會已宰了那幾只小雪狼吧?」
才講著話,突然他們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如萬馬奔騰而來,回身一看,只見三道雪白身影領著雪狼飛奔而至,還來不及看清楚,人影已飛掠而過,雪狼們跟在她們身後往阿緹娜的營地而去。
朱平玨怔愣的直起身子,那是小小和齊夫人她們?
該死
他起身要追過去,卻又听到身後有人喚他。「小王爺。」
「秋二叔?」回身一看,秋二叔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
「小王爺您不能過去,我們全都不能接近金府的營地。」
「這是為何?」
「這……是小郡主交代的。她說她已是秋家婦,領著人去救丈夫,天經地義沒人能說她什麼,但小王爺則不然。」秋二叔低語,不得不說這個佷媳好,雖然知道小小武功不弱,但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嬌弱的齊家姑嫂,及一群不會說話無法溝通的雪狼,能頂事嗎?
秋二叔卻絲毫不敢在面上顯出憂心來,他還得穩著小王爺,寶親王就這麼一個兒子,小女兒已去犯難,他若再沒把小王爺看好,讓他出了事情,可怎麼向老寶親王父子交代?
暗衛們親眼看到小郡主與齊夫人、齊六姑女乃女乃飛掠而去的情景,暗暗驚訝于三女輕功之高。
「小王爺,小郡主的武藝不弱,而且那些雪狼,似乎是隨她們而去。」在朱平玨身邊的暗衛提醒他道。
秋二叔聞言面色古怪的沉默良久才開口︰「那位齊夫人身上似乎有著能引那些雪狼的藥包,我本來跟她說,藥包我拿,雪狼我來引,可是她卻跟我說,我輕功沒她好。」所以她們跟他比輕功,同時從營地出發,到朱平玨等藏身處,若他比她們快,就讓他跟著去,只是他盡了全力,仍是與她們相差了那麼半會兒。
只是秋冀陽再怎麼說都是他的親佷子,他如何放得下心讓她們三個女人去救人,偏偏齊夫人和他說好了,若他追不上她們,就得負責穩住朱平玨等人,不讓他們摻合進去
其它人听到有能操控雪狼的藥包,無不驚異。眼楮剎時一亮,這可是好東西啊
「頭兒,您沒跟齊夫人討藥方子?」站在朱平玨身邊的暗衛問。
「沒,這種時候怎麼好去問,再說了,這方子都不會給人的,怎麼問?」回過神就被問這種問題,秋二叔沒好氣的訓了那暗衛。
朱平玨听若未聞的望著前方,雪狼跟著小小三人在阿緹娜的營地前一分為三,沒一會兒便傳出驚慌的尖叫、動物的嘶鳴交雜在一起,火光亮起,似乎有人放火燒馬車?他恍若未覺的上前想要看清楚,卻讓暗衛們一把抓住,他怔怔的轉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孔。
「小王爺,別說您不放心,咱們哥兒們也放心不下,咱們就不走,待在這兒看個究竟。」
「是啊小王爺,咱們候在這兒,等小郡主把秋會首帶回來。」
秋二叔氣急敗壞的想拉著他們回營區去,一個國字臉的暗衛對他搖頭道︰「頭兒,您別惱,咱們有分寸的,不會讓小王爺沖過去,再說咱們得善後不是?」
秋二叔想了想,也對,攔不住小郡主去救夫,但他們可以去善後,就算阿緹娜有個萬一,那也只能怪她自己為何招惹人夫,還命屬下去殺人,小小出面,就將此事定在了兩女爭夫,這事要傳出去,就成了放蕩成性的金家千金搶夫,委屈被逼入絕境的皇親正室捍衛夫婿,就算鬧大了,也只是金家養女不教,與地熾國、天陽國的什麼大義、國恨家仇扯不上邊。
他笑著隨朱平玨蹲伏,仔細的看著前方。
未幾,就听聞一群人策馬狂奔離去,另一側有輛馬車搖搖擺擺的動了起來,接著像有什麼在後頭追趕著,開始瘋狂往前橫沖直撞而去,一左一右,恰恰是兩個方向。
「我們要追上去嗎?」。
「不。」秋二叔趕在朱平玨發話之前說了。「靜觀其變。」
「那些雪狼呢?我沒看到它們追趕那些人。它們去那了?」朱平玨張望了好一會,疑惑的道。
「它們好像都還在營區里頭。」
悲傷的哀鳴聲不絕于耳,小小伸手撫過身邊的雪狼,齊夫人則扭斷鐵條,與齊六姑女乃女乃將籠里的小雪狼一一抱出來,雪狼們湊到她們兩身前,嗚嗚的以鼻頂著她們,齊夫人將那些小東西放到地上,雪狼靠上前,舌忝著小雪狼們,那早逝的小生命已然遠去,它們身上的血污告訴著族人,它們生前遭受了多少痛楚。
小小身邊的雪狼族長仰首長嘯,其它雪狼也跟著發出長嘯,營地里那些手無寸鐵的僕役、嬤嬤們,全聚在一起,恐懼的盯著雪狼聚集的地方。
「我們,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得……」說話的是個管事,話才說一半,就讓沙沙的腳步聲打斷。
這誰啊?老的是那個脾氣很不好,才將郡主身邊侍候的青衣姑娘給轟出秋公子車的大夫,那這年少的俊逸男子是誰?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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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圠城里金府書房,這夜燈火通明,阿史那一身寶石藍團福錦袍,一根春江水綠的碧玉簪插在烏墨發髻上,俊臉絲毫不見兩日沒合眼的疲累,僅有俊眸中血絲透露著主人的倦意。
門外一個管事匆匆走來,守在書房外的小廝見了他,忙起身招呼他,那管事草草點個頭急問︰「世子呢?可安歇了?」
「這……小的瞧瞧,您稍等。」
兩個人音量不大,但夜里安靜,里頭的阿史那听得清楚,便揚聲喚管事入內稟事。
那管事掩不住喜色不待小廝幫忙掀簾,徑自挑簾入書房里。
「稟世子,出事了。」他喜形于色朝阿史那拱手道賀。
「哦?」阿史那睜著酸澀的眼,兩眼明亮期待的看著管事等著下文。
那管事上前壓低了聲,「衛頭兒傳了信回來,郡主和那姓秋的家伙全不見了,郡主是騎著馬由衛士們護著逃離雪狼的追擊,半道上摔馬,衛士們被雪狼攻擊,雖是僥幸逃過一劫,不過等他們回頭去找郡主時,已經不見跌下馬的郡主身影,只找到被撕咬染血的斗篷。」這話說的很隱諱,事實上兩人都很明白,真要護人的衛士怎麼可能讓阿緹娜出事。
「那秋公子……」阿史那身子微傾問。
「他一路都在馬車里休息,雪狼來時,他那輛車的馬給驚了,所以拖著車狂奔,之後就只看到翻倒在河邊的空車廂,拉車的馬早已跌斷腿,半躺在河里。」
事故發生時,所有的馬匹都聚在一起,由馬夫照料著,秋冀陽馬車如何有馬?這當然是衛頭兒設計的,就是要趁亂收拾他們,可是沒想到卻出了這種差錯。
阿史那低首沉吟,都是死不見尸,阿緹娜那身板沒了保護的衛士及御寒的斗蓬,能在雪原中撐多久?秋冀陽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他只在乎阿緹娜究竟是生是死,她若沒死,依她那顆花痴腦袋應該想不出來,是誰設計了她吧
「郡主的女乃娘呢?她那一家子人呢?」阿史那微笑著往後靠到椅背,放松的將自己倚入柔軟的狐皮椅搭上。
管事尋思了下,回道︰「郡主的女乃娘現在府中,女乃公則在莊子上,郡主的女乃兄在城里管鋪子。」
阿史那點頭,「嗯,就說郡主遇狼襲受了重傷,要她去照顧,出了城就……」
「郡主的女乃兄……」
女乃娘還好說,女乃兄管鋪子,要人去幫忙照料受了傷的郡主,找他去就容易啟人疑竇。
管事明白,不管郡主是死是活,她身邊侍候的人全都得收拾,若她已死,怕這些人為活命在金老爺面前亂攀往世子身上潑髒水,若她還活著,就怕這些人助她一臂之力起死回生。
「郡主受了重傷,女乃娘一個人招呼不過來,帶上他幫著打點,這種話還用得著我教你?」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這就去辦。」
「嗯。讓他們安靜點,別擾了人清夢。」
管事躬身揖禮領命離去,阿史那伸手掩嘴輕笑,阿緹娜啊阿緹娜不是哥哥我容不得你,是你自己惹到我頭上來
天還沒大亮,阿緹娜的住院已是人去樓空,管事們迅速補上了人手,總管捋著胡子滿意的听著手下的管事回報。
「都把他們送去侍候郡主了?」
「是。」地上一溜六七個管事眉開眼笑。
「你們收斂點,還不確定郡主是生是死,要是讓人知道你們嬉皮笑臉的,回頭上老爺那告上一狀……」
眾管事聞言全收了笑,眼里的笑意卻瞞不了人,總管啐了他們一口,也不在乎這個,擺手讓他們小心行事,自己則去回報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