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結局憶往
皇帝的兒孫眾多,卻是沒看過他們抓周過,想想自己年事已高,自家的孫輩多不勝數,若是看了這家沒看那家,總是會引出許多事來,再說國事繁重,也沒那心思去湊這個興。今日會來看亮亮抓周,自是那日進宮,亮亮親了皇帝兩記討了歡心,糟心的事大都底定,皇帝也才有這閑情出宮來這麼一趟。
皇帝仔細想了想,說來,他就只看朱天佑和柳依依這一對夫妻抓周過。
朱天佑那會兒,因是養在宮里,皇後既是親手帶著養到近三歲才送回府去,他滿周歲時,皇帝在宮里辦的,為此老寶親王記仇了一輩子,皇帝想起來就覺好笑。
至于寶親王妃柳依依,那時是湊巧,皇帝南巡,帶著皇後微服出訪柳家,想要挑些表里好賞人,正巧遇到東家有喜,臨時起意拜訪柳家,才知道是柳家嫡長女滿周歲。
皇帝說起此事,除皇後外,眾人皆是一驚。
「你不知道?」寶親王問妻子,寶親王妃搖頭回道︰「爹娘都沒說過,只是十歲時,不過一個小生日,家里來了貴客,後來成親回京進了宮,才曉得那時的貴客竟是皇上和皇後。」
「爹小時候抓周抓了什麼?娘呢?」小小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天佑抓了算盤和官印,慶宜只抓了算盤。」慶宜是寶親王妃的公主封號,也只有皇帝會這麼叫她。
小小听了就巴著寶親王妃︰「娘,我抓周時抓了什麼?」
「你啊抓了算盤和金元寶。」小小和朱平玨兄妹抓周都是在寧州別院,寶親王妃說起這事就忍俊不住。「兄妹兩個都抓了金元寶,平玨沒抓算盤,倒是抓了劍。」
這番笑鬧後,大家對坐在紅地毯中的亮亮會抓什麼東西,就頗有幾分期待了,外祖父母、母親都抓了算盤,就不知這小家伙會不會也這麼巧,也抓個算盤呢?
屋子里熱火朝天,大家紛紛起哄,幫亮亮出主意抓什麼東西,亮亮坐在正中左右張望著,一張張老老少少的笑臉,亮亮毫不吝惜的大方放送可愛笑臉,把大家迷得暈頭轉向,然後他低頭在地毯上擺放的東西看了看,他抓起離自己最近的小玩意兒,看了看又丟下,最後抓著一把木劍和一枝拂塵把玩起來。
大家見了微愣,拂塵?
「這誰放的?」
一問之下竟是無人回應,大家面面相覤,誰也說不上來是誰放的。
「想來這孩子還頗有幾分仙緣,才會拿拂塵來玩。」皇帝年歲已有,近來親佛近道,見亮亮抓著拂塵玩得起勁,倒有幾分欣喜。
只有小小和秋冀陽夫妻兩面色古怪。
宴會熱熱鬧鬧的進行著,秋冀陽覤了個空,讓人尋了小小來。
小小抱著兒子從宴席上告退出來,一出水榭,就見到秋冀陽沉著臉在小徑踱步。
「冀陽哥哥在煩心什麼?」
「我們走走。」
秋冀陽並沒回答,只引著小小往湖邊林蔭小徑走去。
「你想這可是大哥……」
「一定是的。」小小倒是斬釘截鐵。「不過也好,大哥想幫忙教孩子,就讓他教啊修習道法也成,他要教,還得看亮亮受不受教呢不要到頭來,孩子教不好,他反來跟咱們抱怨就好。」
「我才不會不受教咧」玉衡星君非常非常不快的道,秋冀陽一驚,看向兒子,只見亮亮在小小的懷里朝他瞪眼。
「你母親听不到你說話?」
「她不想听。」玉衡星君非常無奈,他原以為只要自己想,便能與任何人以心音溝通,沒想到竟然在他娘親這里踢了鐵板。
五月十九日,太子病逝,封其子為敬郡王,一應治喪事宜由禮部依治喪條陳規制來辦。
五月底,誠親王病重,誠親王府閉門謝客,皇帝親自指派了御醫進駐侍疾,每三日回報宮中一次,每五日宮中親派內侍前往探視一回,皇帝布下的影衛們不著痕跡的將誠親王販賣軍火武器的這條線,給收攏了過去,誠親王世子憂心父親,侍疾勞累又為父試藥,終至心力交瘁猝死,誠親王妃經此打擊昏了過去,就此癱在床上,世子夫人一人操持家務,皇後頗為不忍,派遣宮中的嬤嬤數人前往協理。
誠親王病榻之上,看著身邊侍疾之人皆是宮中派來的,心中已經明白,父皇已知他暗中干的勾當,遲遲不發作他,而是甚為慈愛的派了人來照顧侍候他,無非是為了周全皇家體面罷了
想到先前過世的太子,至少父皇還留下皇太孫,封他為郡王,自己的兒子呢?
妻子偏癱在床,他明明身強體健卻報了個病重,誠親王淒然一笑,兒子早死也好,免得如平遙郡王這般被派出國門當吃力不討好的宣慰使。
「親王爺,近來又有幾個人請辭。」覷了個空,誠親王的心月復小廝悄悄進屋來。
「都是誰?」誠親王閉著眼問道。
「外院的顧總管、柯管事,內院的張嬤嬤、親王妃房里的黃嬤嬤、顏嬤嬤,及世子院里的許嬤嬤。」
誠親王猛然張眼瞪向那小廝。
「這幾個不都是……」都是他與妻子、兒子的心月復,許嬤嬤還是兒子的女乃娘,怎會在此時請辭。
那小廝低著頭道︰「您若不準也沒轍,他們已經都走了。」
「他們已經走了?」
「是,小的那天奉世子夫人之命,給許嬤嬤送東西去,沒想到撲了個空,許嬤嬤家已是人去樓空。」
誠親王嘶啞著聲道︰「人呢?〞
「听人說,許嬤嬤的長子隨一貴人出京辦事去了,許嬤嬤帶著媳婦、孫子要趕著去享福。」
「跟誰去?」
小廝為難的道︰「跟著平遙郡王走了。」小廝頓了頓又道︰「听說這位郡王人緣甚好,皇上派他出國去,京里各家的權貴們又是送人又是送禮的,听說太子府、親王府、忠親王府還有律郡王都送了家人隨行。」
誠親王听到這兒心底一涼,自家這些兄弟與平遙公主這位姑姑素無往來,更不可能在她死後還特意照拂她的兒子,父皇指派平遙郡王為宣慰使,便已引發不少疑惑,兄弟們送什麼不好,家僕隨行,豈不是讓自家這些家僕去送死?等等,送死,「咱們府也送了人給平遙郡王?」
「是。世子女乃娘的兩個兒子,黃嬤嬤的孫子,顏嬤嬤的兒子……」小廝遲疑的住了嘴,他跪在地上稟事,一抬眼便正對著主子的手,只見誠親王鐵青著臉,青筋浮突的雙手交握于腿上。
「該死」他被岳宜山和平遙公主算計那麼多年,竟然毫無所覺?
這些人都是他和妻子、兒子的心月復,顏嬤嬤的兒子為他牽線,讓他結識岳宜山,他跟著岳宜山在外認識了許多人,買賣軍火兵器只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並不是他刻意去籌謀,但是皇帝這麼一處置,誠親王細細品味之後,方覺自己竟是不知不覺中入了人家早設好的圈套而不自知。
只是,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雖是中人圈套,卻也是自己貪念所致,誠親王頹然的閉上眼,擺手讓小廝退下,一滴清淚滑下他的臉,滿心懊悔也挽不回他的兒子,他百般籌謀也將女兒婆家拉下水,他苦笑一聲睜開眼楮,只怕自己再也出不了這片牢籠。
※
南州城的福安客棧,客棧大掌櫃的打了個老大的呵欠,小廝提著燈籠在前引路,邊找話跟他閑聊。
「大掌櫃的,去年不都是龍軍師帶人來核帳的嗎?怎麼今年換人來了?」
「你懂什麼,龍軍師才新婚,會首那好意思讓他帶賬房來核帳。」大掌櫃的沒好氣的拍了小廝的頭。
「不過今日來的這位是誰啊?那些賬房對他,比對龍軍師還客氣。」這個小廝是去年才來的,上工第一天就遇上龍從文帶著賬房們前來查賬,因此對龍從文印象深刻。
大掌櫃的聞言一愣,這小子竟是不認得會首?不過會首這回出門倒是特別輕簡,獨身一人帶著兩個小廝,啊對,還是當年那兩個,不過這兩個小廝也長大了,小的那個也快十五歲了吧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嗟嘆一聲歲月無情,大掌櫃的又要話當年了,提燈的小廝趕忙打斷他。「大掌櫃的,夜深了,賬房那兒還沒忙完,您看是不是要送夜宵過去?」
「該當,該當,快走快走,我們先到賬房看看,然後你再去廚房讓他們送夜宵過來。」
邊說大掌櫃的腳下不停,急急忙忙往賬房來,賬房外,遠遠的就听見屋里算盤聲響不停,堂屋里一盞瓜型燈放在一高幾上,羅漢榻上坐在秋冀陽,他面如冠玉身姿如松,正拿著一本書冊在看。
平喜看到他來,向里頭通報了一聲,秋冀陽溫聲讓進,大掌櫃的整了整衣冠,才恭敬的入屋來。「見過會首。」
「起吧多年不見,大掌櫃的可好。」
「好,過得很好,一切都托了會首和夫人的福。」
秋冀陽淡淡的夸贊幾句,大掌櫃的听得是心花怒放,那小廝回來一看,正納罕著。
「夫人和小少爺可好?」
「好,他們都昝好。」
夫人和小少爺?小廝這才稍稍反應過來,原來這次帶人來查賬的不是別人,正是會首秋冀陽。
外頭沙沙腳步聲,小廝忙出去看,原來是在廚房當職的丫鬟送來夜宵,四個俏丫鬟提著食盒魚貫而入,看到那英姿挺拔的會首不由羞紅了臉,她們來之前,在廚房里听了一堆八卦,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莫過于會首只有一妻,沒有妾也沒有通房,他南下查賬身邊也沒帶著美婢侍候,若是……
這要是被看上了,可就是莫大的福氣啊
忽地頭上的房頂傳來聲響,屋里的眾人還不及反應,會首倏地就不見了人影。
賬房屋頂上月色正美,一抹玉色人影正踏月而至,忽地腳下一滑,雙手連忙伸展開來想找東西支撐著自己,下一刻強壯溫暖的懷抱將她摟住。
「舍得回來了?」
「嘿嘿冀陽哥哥別惱,小小這不是回來了嗎?」。
「不是交代小郎別讓你喝酒?」小小不是沒跟來,而是先去了琳瑯寶閣,郎召雙要成親,新娘子有些猶豫,召雙便找了兄弟姊妹們來出主意,小小一到南州城就被請走了,所以客棧的眾人才以為他獨自出京城查賬。
「小郎自己都喝趴了。」
秋冀陽苦笑,將妻子抱下房頂,進到賬房里,賬房們已經停下工作,正聚在堂屋里吃夜宵,送食盒來的丫鬟們還待在堂屋里,她們看到會首竟然親密帶著一名女子進來,怔愣的不知該如何反應。
賬房們則是早見識過,見怪不怪了。大掌櫃的這時才知道原來會首夫人沒有缺席啊當下笑嘻嘻的上前請安,小小讓他免禮。
秋冀陽朝小廝吩咐道︰「去廚房讓他們弄碗解酒湯來。」
小廝領命飛奔而去,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嬤嬤端著碗解酒湯來,賬房們用過夜宵後,繼續挑燈夜戰,秋冀陽看著小小喝完解酒湯,便領她回房睡覺去。
出了賬房,小小拉著丈夫的手,滿含醋意的道︰「那幾個丫鬟對冀陽哥哥很感興趣呢」
「是嗎?」。秋冀陽逗她。「真可惜。我已是人家的夫君了。」
「哦,誰家的啊?」
「你說呢?」
「哼當然是我家的,我的夫君」小小醉態可掬,抱著丈夫嬌聲的道。
秋冀陽朗聲大笑。
那一年月夜,來了個古古怪怪的小家伙,一見面就喊他夫君,駭得他當場打跌,險些出糗。收攏健臂擁著嬌妻回房,他是誰家夫君啊?當然是他家娘子的夫君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