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嬤嬤知道農莊里出了那麼件事,坐也坐不住,便要去迎小小一行人,侍候的小丫鬟急的眼淚直掉。
「嬤嬤,我知道您急,可是,捎信的不也說了,我們家郡主沒事兒,她不在房里。」
「我知道,我曉得,唉喲!」起身急了,章嬤嬤扯動了傷處,忙扶著一旁的椅背穩住自己,小丫鬟立在她左側扶著她。「我這不就是擔心嘛!唉!」
小丫鬟小聲的道︰「側妃若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急慌了的。」
章嬤嬤點點頭。︰「我知道,這事不會報給側妃知曉的。妳啊,遇到事就哭,腦子倒還沒胡涂。」語多贊許。
小丫鬟羞紅小臉︰「章嬤嬤把我帶在身邊,看多就學著了。」
章嬤嬤讓她扶著自己坐下後,才嘆氣道︰「我倒是急慌了。」
「其實有秋六爺在郡主身邊,章嬤嬤大可放心啊!」小丫鬟用著對英雄崇拜的口氣道。
「誒!」章嬤嬤頷首,沒說什麼。
「我們家郡主和小王爺長的真是好,跟我們家親王及側妃真真是像哪!那個明珠郡主卻是誰也不像。」寶親王英偉俊挺側妃嬌弱甜美,郡主和小王爺相貌與側妃肖似。
「明珠郡主?」章嬤嬤冷哼一聲,沒說什麼。
小丫鬟也知道,寶親王與王妃不合,明珠郡主似母,是個明媚艷麗的大美人,不過脾氣很壞。
在明珠郡主院里侍候的丫鬟都很命苦,時不時被丟梳子砸茶杯的,上次還有個小丫鬟被砸了滿頭滿臉的熱茶,小臉被燙的紅通通,頭上還被茶杯砸出口子,她被送回僕役住的小院後,一直在痛呼哀號著。
想到再也沒見到那個小丫鬟,她心里酸酸的,當丫鬟的就是命苦,遇到個好主子,際遇好一點,將來嫁個好人家,像章嬤嬤就是如此,可是仍是命薄,沒有生育,丈夫又早逝。
但總是好過動輒被打罵的人。
「說起來,我好像沒跟郡主仔仔細細的說家里的事。」
「章嬤嬤只是太高興找到郡主了。」
章嬤嬤笑嘆一聲。「是啊!這幾個孩子都像是我自己的一樣,看著他們一個個從那麼小,」她比了個手勢,又道︰「長到這麼大,都是我看著的啊!」
「連秋六爺也是啊!」
「就是。」
兩人談得正歡,就听得垂花門那邊傳來聲響。
小丫鬟忙打簾探看。一看就笑了,忙回頭跟章嬤嬤說︰「回來了,回來了,郡主她們回來了。」
才說著,小小便領頭走過來。見她站在門口便笑問︰「章嬤嬤還好嗎?。」
「好好好,就是擔心郡主。」
小小對她一笑,安梅上前將門簾打高,小小便進了章嬤嬤的屋里。
「章嬤嬤,我們回來了。」
「回來就好,農莊好玩嗎?。」
小小笑著在高背椅坐下後才回道︰「好玩,我們吃了好多野菜,農莊里的廚娘手藝真的很好。」
「那個人闖進屋子,您沒事吧!」章嬤嬤遲疑片刻,還是問了。
「沒事,完全沒我事,我進去的時候,那人已經被安蘭和安竹修理過了,連護衛大哥們都說,她們兩個很厲害呢!」小小有些小遺憾啊!自己沒有第一個捉到賊。
「郡主啊,我們都嚇壞了,手都顫著呢!您還笑我們。」安蘭嗔道。
小小只笑不答,章嬤嬤看著幾個人都很精神,一點也不像遭逢這等驚嚇的人,心里一嘆,年輕真好啊!便催著她們侍候小小回房好好梳洗一番。
小小見章嬤嬤氣色不是很好,想來是傷還作痛著,也就不擾她,領著安梅幾個回房去。
※
秋冀陽將跟著去農莊的管事們分派完事後,便打發人走,他回到槐院,回來後便不見人影的貴喜,此時冒了出來。
秋冀陽看他一眼,邊往前走邊問他︰「處理了?」
「是。鄭洪被送官究辦,吳大管事打算把他妻子和女兒送回京里,讓她們投靠大統領去。」
「嗯。」
「不過有件麻煩事。」貴喜小心的看了秋冀陽一眼後,怯怯的道。
「什麼事?」秋冀陽走進正房,徑自步入西次間。
貴喜道︰「鄭洪有個外室,已有身孕了。」
「這不關我們的事,問他老婆怎麼處理,幫他們傳話己經夠了。」秋冀陽的臉剎時冷硬起來。
「是。」貴喜低頭應聲,有點懊惱自己提了這事。
秋冀陽看他一眼後道︰「以後這種事看著處理了再說一聲就好,不用問我再處理。」
「是。」貴喜仍是頭也不敢抬。
秋冀陽嘆了口氣後道︰「貴喜,我沒生氣,你不用一直這樣小心翼翼的。」
貴喜低頭不言,秋冀陽不理會他,徑自去梳洗。
待他出來,貴喜才低聲對秋冀陽道︰「六爺,我只是心疼那外室肚里的孩子。」
秋冀陽在心中嘆息。貴喜是遺月復子,他知道,為了母親重病才賣身籌錢。「你看著那孩子的際遇與你有些像?」
「是。」
秋冀陽在臨窗的大炕上坐下,示意貴喜坐在一旁的小杌子。
「你們很像也不像,你爹是打獵養家出了事走了,你娘堅持生下你把你養到十幾歲才實在撐不住也走了。」他頓了頓又道︰「這鄭洪的外室,據吳大管事所查,同時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若說她真有了孩子,也未必是鄭洪的,更何況可能根本沒孩子。」
貴喜聞言一驚抬頭看著秋冀陽。
「你不知道?」
「我帶著人去探查時,她哭得聲淚俱下,說她不活了,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
秋冀陽似笑非笑的看著貴喜,貴喜是個相貌清秀的小伙子,穿著自是比在農莊當差的鄭洪稱頭,與鄭洪那粗俗猥瑣樣貌相比起來,貴喜在鄭洪外室的眼中更是頭肥羊吧!
「你私下給了她錢?」
「是。不過不多。只有幾兩銀子。」
「你啊!太老實,這樣就出手幾兩銀子,以後成家不給你挑個精明點會管家的,領的錢早晚被你亂花了。」
「六爺!」
「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打算一下。」
貴喜眼眶一紅。「奴才要跟著六爺。」
「我沒說不要你跟著我,只是長大該成家,你娘臨終時拉著你的手說什麼,你忘了?」
貴喜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他用手臂一抹臉。「沒──沒忘,我沒忘。」
那天住他家隔壁的焦叔跑來找他,說他娘病重,大夫說沒法了,要他快快趕回去,興許還能見著最後一面。他又急又慌,找龍總管,結果是會首知道了,帶著他趕回去。
總算見著他娘親最後一面。
「娘說要我好好做事,以後娶個媳婦給她生孫子,還要多生幾個。」
「所以,你要是看上那個姑娘,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做主。」
听到秋冀陽要幫他做主,貴喜惶恐的急揮手連道不敢。
秋冀陽但笑不語。
小小打外頭進來,看到他們兩個坐在那里談話,探頭俏皮的道︰「可以進來了嗎?沒有閃電打雷吧!」
她打趣著,貴喜聞言有些尷尬的笑了。
「安菊說貴喜很照顧她,是個好哥哥哦!」
貴喜听小小說到安菊,眼楮不由自由往她身邊找人。
「安菊沒來,她和安梅兩個在整理東西。」
貴喜訕笑著行禮退下。
安蘭和安竹兩個去準備用膳,小小走到炕桌前問秋冀陽︰「在說什麼啊?貴喜被說的哭了?」
「說到他的身世。」秋冀陽讓她坐。「去看過章嬤嬤了?」
「嗯!她氣色不怎麼好,是不是傷很痛啊!要是我多跟阿娘學些東西就好了。」
「才養了幾天,傷沒那麼快好,她知道有小賊闖妳住院的事了?」他給小小倒了杯茶,小小接過茶點點頭。
「是啊!她很擔心吧!我娘也會跟她一樣擔心我嗎?。」
「妳阿娘不會?」
「會!」回答完後,小小挫敗的低頭又道︰「阿娘管我很嚴,每次我出門,她就會塞一堆東西給我,藥丸啊藥散的,奇怪,這回沒有?」
現在才想到?秋冀陽有些無語。
「為什麼阿娘這次沒給我這些東西呢?為什麼?是不是她不要我了,所以就不用給了啊?」小小越想越慌,手上的茶杯鏘的一聲落在桌上,她整個人跳起來,急的在屋里團團轉。
「冷靜。冷靜!」秋冀陽忙上前拉住她,發現她慌得全身在發抖,連忙將她攬進懷里,低聲的安撫她。「沒事,冷靜啊!想一想,妳這次出門去來找我,我是誰?」他重復問著︰「我是誰?」
良久,他感覺到懷里的人緩下情緒了,身子不再顫抖。
「秋冀陽,我的夫君。」小小低聲的說。「狼爹說,你會照顧我,會疼我愛我。」
「對啊!那我要好好照顧妳,妳阿娘肯定也知道對吧!有我看著,妳就不用她給的一大堆藥丸的。」
「是嗎?。」
「是啊!」
「可是她如果有給我,章嬤嬤就可以快點好。」
「妳阿娘怎麼知道章嬤嬤會受傷?那是意外,她沒給妳藥,還有一個可能。妳狼爹趕妳出門趕的急,她來不及給也說不一定啊!」
小小想了想,好像是這樣啊!狼爹要她出門,她不要,阿娘在旁邊跟狼爹說有話好好說,然後呢?她講了什麼?我不要,我不要出門,我要待在家里當米蟲?啊!
狼爹要族里每個人都要有所貢獻,不準有人吃閑飯,結果──她把頭埋在秋冀陽的懷里。「我知道了!我把狼爹惹火了,他把我丟出來,阿娘來不及攔,就被狼爹帶走了。」她想起來了。
她是笨蛋啊!
秋冀陽聞言低笑,這樣可愛的小小真是令人舍不得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