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雪原上
常圠城與地熾國之間,有片大大的草原,冬日降臨就成了雪原,出了常圠城,到出關的隘口間有兩座小城,金老爺一行人日頭還沒完全升起就出門,阿緹娜則是接近黃昏才出的門,追出常圠城不多時就天黑了。
金老爺享福慣,路上停留小村小鎮的,他可住不慣,但離最近的小城,郡主這行人的腳程也得隔日才到得了,因此出城不多時,管事就請示了阿緹娜,看是要趁夜趕路,還是要就地扎營?若照阿緹娜的性子絕對是連夜追過去,紅衣在側輕聲的提了句秋公子,她立刻改變主意命管事就地扎營。
在他們的前方不遠處早有人候著了。
暗衛們利用雪地的白,拉了塊油布搭在馬車與樹叢之間,弄了個篷子,地上鋪幾層油布再將柔軟的地毯鋪在上頭,小小就半倚在一顆大迎枕上,朱平玨坐在旁邊,頭痛的看著小小抓著香包嗅不停,齊夫人皺著秀眉盯著她連眼都不敢稍離,齊六姑女乃女乃坐在一塊平整的石上,專心一致的看著藥爐,朱平玨很想問問,這藥爐熬藥的味兒,難道不會令人起疑嗎?
小小瞄了朱平玨一眼,虛弱的笑道︰「哥哥就別氣了。」
「城主真是欺人太甚,那幾個婆子也敢跟你硬來」
「哥哥不是交代了二師兄,要他修理城主了嗎?。」小小提醒他。
朱平玨想起早前的事,卻仍是氣憤難平。「再怎麼說,你是天陽國寶親王的親閨女兒,皇帝御賜嘉寧公主,他竟然敢縱著那些刁婦對你下手。」
想到今日一天被整得心驚膽顫的,朱平玨就惱。「你也是,怎麼不對她們下狠手?對這種要你性命的家伙還心慈手軟」
城主早在朱平玨等人入城,就與阿史那通了消息,阿史那當然知曉小小平安無事,東跨院里的武藝了得的僕婦,不是城主自家養的,而是來自岳家,由阿史那送過來盯著小小的,岳謹毓就是因為阿史那將保護他的僕婦全借走了,才會處處給他臉色看。
今日這些僕婦探知阿緹娜郡主要追金老爺出城,還要帶著秋冀陽,便想她們再不下手,可能就沒有機會,才會貿然出手想要制服小小,殺不了寶親王,就宰了他心愛的女兒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的有何難?
「不管怎麼說,那些人都是城主領進門的,哼這個老頭真是敢,一邊叫丫鬟伺機給你下藥,一邊讓人送進心存歹意的家伙,敢情他是不要命了」
「他不是不要命,而是金家許給他的遠高過皇帝給的。」說話的是秋展揚,秋冀陽的二叔,先前他被寶親王派著去押糧,才回到榮城得知出了大事,驚駭的合不攏嘴,寶親王則早等著他回榮城,原是要他休息一番再出門,沒想到他卻搖頭稍事梳洗一番就再度帶著近五十個護衛出門,也幸好如此,否則就趕不及救人。
「秋二叔,我爹讓你過來,他身邊的護衛夠嗎?。」
「我帶的這幾個小子,原就被親王爺派出去押糧,再說五皇爺比我早一日到榮城,您也知道他身邊的人手有多少。」
「幸好秋二叔來得及時。」想到秋二叔跟他說的話,朱平玨不禁抹了冷汗。
秋二叔看了小小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是我的小佷孫不長進,竟然在他娘動手修理人時,鬧得他娘連站都站不住。」
小小不好意思的笑笑,將香包又湊到鼻子前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就這麼剛好,跟那個嬤嬤近身相接時忽然反胃作嘔。」
朱平玨狠瞪了小小一眼。「若不是二叔正巧經過月洞門,听聞里頭聲響覺得不對,你就慘了」當時他被東跨院里的景象嚇壞,以為小小知道阿緹娜要帶著秋冀陽出城,所以硬要出府時,才與那些僕婦起沖突,慌慌張張回到小院,領著暗衛們要去尋人時,卻看到小小讓齊夫人扶著從東跨院走出來,如釋重負、又驚又喜,種種情緒一下沖上心頭。
「我怎麼知道你會在那時進東跨院來,那個嬤嬤身上的氣味害我吐得昏天暗地的,一身臭酸味難聞死了,二叔父一來接應,我當然就去洗漱啊再說,表姐都在後頭叫你了,是你自己沒听到的。」說到最後,小小委屈的道。
朱平玨絕不承認自己太過慌張,完全沒听到齊六姑女乃女乃在他身後喚他的聲音。
秋二叔笑著遞了溫熱的女乃茶給小小。「聞聞看,如果能喝,就喝一些好暖暖肚子。」
「謝謝二叔父。」小小接過陶碗,厚厚的碗拿起來不覺燙手,她端到面前輕嗅了下,女乃香濃郁茶味清香,緩緩的吹了吹,淡褐色的女乃茶輕起波動,暖暖的熱氣上升,讓她冰涼的臉蛋覺得有些溫暖,她看著碗里的女乃茶,突然一滴滑落的淚,讓女乃茶往外蕩漾的表面掀起一陣漣漪,不一會兒,又一滴,齊夫人上前接過她手里的碗,將她摟在懷里,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背。
秋二叔見狀拉了朱平玨就走,獨留齊夫人照顧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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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是圍成了圈準備著就地扎營。
秋冀陽與大夫單獨乘一輛車,阿緹娜面色全黑的坐在自己華麗的車駕中,那帶疤男子則坐在身側,她身邊向來有著帶著俊男數名,但這個帶疤的男子卻是來來去去唯一留下來的。
他幾乎不說話,反正阿緹娜也不在乎他說不說話,只要自己想要尋歡時,他負責提供歡愉便是,偶爾阿緹娜脾氣上來時,提了鞭子就往他身上抽,紅衣便被派去為他上藥過數次。
紅衣悄悄抬眼看阿緹娜郡主,見她面沉如水,握著鞭子的手不斷的轉著鞭子的柄,像是要擰斷某人的脖子似的。紅衣有些膽怯的看著郡主的手,她知道郡主真正想擰的是那名大夫的脖子。
因為出發上路時,郡主興沖沖的要人將秋公子抬到她的馬車上來,她深信只要給她機會,讓她與秋公子獨處,肯定能讓他對自己有好感才是。誰知那大夫眼楮一瞪,問她是不是嫌秋公子命太長?如果是,直說便是,不用勞煩他費心治療。
郡主一道不是,便讓那大夫狠批,如果不是嫌他命太長,怎麼老讓傷者動氣傷神?
被這麼一擠兌再加上秋公子本就不適合搬動,郡主卻硬要帶他長途跋涉,等于坐實了大夫的指控,郡主只得敗退,要大夫好好照顧秋公子。
青衣靠著車壁,有些哀怨的盯著前方。
郡主原想派她或紅衣去照料秋公子,那名大夫一句不必了,還冷笑的看著郡主道︰「傷員需要的好生休養,而非人在跟前頻獻殷勤。」
當時郡主就看著她和紅衣上下打量著,最後她們兩誰也沒被派過去侍候。
管事讓人升起了火堆,安排了人手值夜巡視,廚子開始煮起食物,香味隨風傳揚,勾得眾衛士饞蟲作怪,陣陣香氣也傳入馬車中,大夫冷哼一聲對秋冀陽道︰「這個郡主說是多關注你的身子,我一早就吩咐了要他們給你熬藥,停下來這麼久了,也不見有人過來取藥。」
秋冀陽倚在柔軟的皮毛枕上,微微笑著,「生性刁蠻眼中只有自己的人,就算嘴上說得再好听,卻有幾句能當真?您還想她有真心?」
大夫朗笑。「倒是我要求太多了。」看秋冀陽的神色不振,他寬慰著道︰「那兩個丫鬟把事情都跟你說清,你還想不開?」
「六師弟可算是為我而死,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怎麼會死得這麼慘」
大夫知道這種事,當下要想開是不可能的,只輕拍他的肩一記道。「跟你說一聲,小小就在附近。」
秋冀陽聞言眼楮一亮,隨即月兌口問︰「怎麼會?大師兄帶她來的?她有孕在身懷相又不好,大師兄怎麼還帶著她奔波勞頓,萬一累壞了她可怎麼辦?孩子要不要緊?有沒有讓他娘不舒服?……」秋冀陽著急的問個不停,完全沒了以前寡言淡默的樣子。
得,大夫翻了個白眼,他不過提了一句,這小子連珠似的問話問沒完
「你放心,有齊家兩個丫頭在,你兒子平安得很,小小是擔心你,不然她會大老遠的跟著來?」大夫斜睨著他︰「我們家小小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啊你……」
「我知道。」秋冀陽鄭重的點頭。「我對她亦然。」
大夫這才老懷堪慰的捋著胡須笑道︰「這還差不多。」又問︰「你打算事後如何處理那兩個丫鬟?」
「那名叫紅衣的,只想要個安身立命之所,福安商業協會可以讓她待的地方多了,至于那個青衣所求……」
「嗯哼?」大夫挑眉等著下文。
秋冀陽雙手一攤笑道︰「我可從頭到尾不曾應允她任何事,再說,她所言之事,我們早自紅衣身上得知。」
大夫深思之後,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笑斥道︰「你這一手確實高招,只不過你不怕她日後在小小跟前反咬你一口?」
「小小身懷六甲,想必外祖父舍不得讓小小為這無關緊要之人生不必要的氣吧?。」
大夫聞言一滯,揚眉怒瞪秋冀陽,不過听到有人喊他外祖父,不由心里一樂,笑著允下定會幫著將青衣處置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