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零八章平遙中
天氣漸漸回暖,映園里已不燒暖炕地龍,只留下燻籠,以備不時之需,春寒料峭誰知何時又突然轉涼,畢竟福安山莊可是在山腰上。
小小一直覺得有個問題壓在心頭,模模糊糊道不清,章嬤嬤看著她心神不寧,以為是那日听到西院那些爭吵閑話,惹得她心煩。
「夫人不用擔心那些人,龍二爺已經讓人去處理她們了。」章嬤嬤坐在炕邊的錦杌上,安梅幾個正將她們為小主子做的小衣服、襁褓等東西,放到炕上來讓小小挑揀。
小小心不在焉的點頭,對這件事並不在意,安梅和章嬤嬤互換一眼,安梅接著道︰「會首對那些姑娘們從來無意。」
「嗯,我知道。」小小偏著頭,不明白她們為何提這件事。「二師兄和四師弟去處理了不是嗎?。」小小穿著一件女敕紅的緞襖,襯得玉白膚色緋紅,屋外陽光從窗子透進來,在她身上灑下一片光暈。
「是。」安梅怔怔的應聲,然後問︰「夫人您不是在為西院的事煩心?」
「西院?喔你說那些姑娘們?干麼煩心,你們把我守得牢牢的,她們想尋我穢氣,還得進得了東院不是?」說到這個,小小就有點小哀怨了,因為西院的嬌客們還沒走*,龍從武深怕小小出了東院會讓那些人找麻煩,再三請托秋冀陽把老婆管好,請她暫時不要出東院。
「真是的夫人可是當家主母,在自家內院卻被限制行動不能出東院?」安菊脆聲抱怨著,安梅聞言迅速轉頭瞪她一眼。
「別胡說。」
「反正我懷著孩子,本來就不好到處亂跑。」小小若有所思的笑容,讓章嬤嬤見了心里沒底,「您不是為了西院的事煩心?那您……」
「章嬤嬤,寧陽侯的定山軍有多少人?」小小想了下沖口而出問道。
「五百人,這是定制,不能超過的。」這些分封在外的權貴們,能養的兵眾是有定額的。
「五百個人,就能控制京里權貴們不讓出,還圍著皇宮不讓人進?京里的五城兵馬司和幾處京營里的人全是飯桶?無能之輩?皇帝的御林軍呢?」
章嬤嬤一听立刻就懂了。「夫人是懷疑,京里有人在支持著寧陽侯?」
「不只是支持。」小小看著章嬤嬤笑道︰「只怕是那些圍著皇宮和寶親王府的定山軍里,有不少是假冒的吧」
章嬤嬤站起身來急道。「得跟會首說一聲。」
「說什麼啊章嬤嬤,他們也許早就知道了。你看,皇帝也不動聲色,就拖著跟寧陽侯耗,只怕這是要跟寧陽侯比耐心呢」小小笑著拉章嬤嬤坐下。
寧陽侯等不等得住呢?
五百個人,說多不多,說少也還真是少,光是寶親王身邊的暗衛、寶親王府的護衛加一加,也就差不多定山軍的一半多,但他們包圍的權貴之家,又不止寶親王府一家,定山軍的人手真要壓制這些權貴,還真是有點兒勢單力薄,尤其他們還是遠道而來,真要對上,寧陽侯還真是討不了好。
也許皇帝按兵不動,就是在看誰參與了這件事,又是誰麾下的兵將參與假冒了定山軍。
小小坐在炕上,拿了件小褂子,把手放入袖子里,將衣服撐開來。「好小喔」
「剛出生的孩子就這麼一丁點兒」章嬤嬤道,又將話轉回去。「不曉得是誰的人假冒定山軍。」
「這我可不知道。」見章嬤嬤看她,小小將衣服放到炕上,「我只是覺得京里的權貴由著寧陽侯的人作怪,卻絲毫沒有作為奇怪罷了,難道他們都覺得太子不堪,皇帝應該順寧陽侯的要求把太子給廢了?」
章嬤嬤聞言含蓄的抿嘴。「也許吧」
小小點點頭。「他們要是敢動手早動了,現在就看皇帝要怎麼發作他。」
章嬤嬤兩眼閃亮看著小小,安梅她們拿著衣服問章嬤嬤,初生的娃兒要怎麼穿,小少爺出生時,應該是六月,京里這個時候是最熱的了,章嬤嬤教這麼一問就忘了方才煩惱的事情。
小小坐在一旁听她們說話,心思卻飛到遠方,不曉得寶親王府里頭,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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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誠料得沒錯,四皇子是皇帝的兒子,他想要拉下太子自己頂上去,在該戒慎小心的當口,怎麼可能會不知分寸的在此時大宴賓客?借他的名、他的別院宴客,是岳宜山和寧陽侯。
岳宜山年前就到京城,派了兒子到榮城、常圠城兩地去,自己卻一直縮在四皇子的別院里。蘇千遠被刑部請去過堂時,唯恐被佷子扯進去的蘇健,驚怒的找上他,他一時情急拔了身邊侍衛的劍將他刺死,沒想到他命人處置蘇健尸身時,讓蘇健的兒子逃走。
他借四皇子的名義宴客,就是要看看蘇健的兒子有沒有去投靠這些人,蘇健的兒子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一直是個不錯的幫手,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事情太多,此人不除,恐將成為自己的後患。
只是他請來的那幾家,態度都不曾有變。這家伙究竟是逃往何處?他跟在自己身邊,蘇家人都不知有他存在,他不可能逃回蘇家去求援,再說,蘇千遠現在關在刑部里頭,蘇家人連撈他出來的本錢都沒有,不會收留一個陌生人來給自己添麻煩。
他唯一能求援的地方就只有自己這邊的人脈,只不過,他會挑上誰來保護他,京里誰有那個能耐?
岳謹毓坐在書案上,看著父親在屋里皺眉踱步,低頭片刻後,又抬起頭來。「父親,今晚的宴會您要赴宴嗎?。」
「嗯。」岳宜山心不在焉的應道。
「那您得去準備赴宴了,酉正了。」
「知道了。」岳宜山頭也沒回的回房去,岳謹毓見父親離開,方才舒了口氣。
「大少爺您也要回房去嗎?。」一旁侍候的小廝問。
他搖搖頭。「一會兒再說。」他知道父親越來越焦燥,他一進京,父親立刻將他召了去,讓他將常圠城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給他听,當他知道阿史那的計策全毀在阿緹娜之手時,父親臉色鐵青,額上青筋撲跳,雙眼赤紅口里不斷罵著jian貨,早知她會壞事,就一早殺了她才是。
听得他緊蹙眉頭,完全無法想象,他向來斯文有禮的父親,竟然也有這般失了體面的一日。
「對了,何文怎麼不見人影?」何文跟著他爹十幾年,外貌高壯像個武人的他,才真是個彬彬有禮的文士,他幾次險些惹惱父親,全是何文勸下父親的。
小廝搖頭。「不知道,何先生已經好些天不見人了,不曉得是不是老爺派他出去辦事。」
派他出去辦事?岳謹毓失笑,何文一個庶務不通的人,能辦得了啥事?
「大少爺,夫人有信過來。」小廝小心的打量四周,才上前小聲的道。
岳謹毓聞言也小心打量了四下,才對小廝道︰「信呢?」
「在這兒,您快看吧小的去外頭守著。」小廝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遞給岳謹毓。
「不必,你幫我研墨。」岳謹毓接過信吩咐道。「你到外頭去反而惹人注意,待在我旁邊,提高警覺就是。」
「是。」
岳謹毓展信快速掃視一遍,定下心神又細看一次,看完之後,他閉上眼半晌,又再將信看一次,這次看完後,他將信紙放到桌案上,挑了枝紫竹狼毫大楷筆,沾飽了墨在紙上一揮,立刻將整張紙染黑,他將那封已看不見字的信紙擱到一旁,連著染了幾張紙後,才將這些紙全揉成一團丟到字紙簍里頭。
小廝看了少爺一眼,又看看字紙簍還滴著墨的紙團。「你老子和妹妹,都給帶回來了,你就安心吧」
小廝抬起頭,一臉的驚喜︰「少爺您……您說的,可是真的?」小廝不敢置信的停下握著墨條的手。
「真的。你安心吧小心些,免得引人起疑。」
「是,是。」小廝點頭如搗蒜,滿臉的欣喜晶亮的雙眼,根本藏不住他的歡快心情。
岳謹毓輕嘆一聲,提醒他。「若你再不收拾起臉上的笑,你就等著替他們收尸吧」
小廝立刻僵了臉,呆怔的雙眼呆呆的看著他家少爺。「你要記得,我們現在身在何處,我爹既然能捏著你老子和妹妹,逼你把我的事透給他知道,怎知他沒有防著你,又派另一人盯著你我?」
小廝一悚,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屋里,雖然一眼就能打量完整間房,但這兒可不是自家,誰曉得四皇子有沒有在這屋里修什麼暗道密門之類的,四皇子是當今皇帝的兒子,卻與他家老爺交好,還幫著寧陽侯圍困京城,說得難听一些,四皇子在利用老爺、利用寧陽侯為他自己的千秋大業做鋪陳,他一個小廝都看出來了,他家老爺那麼精明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嗎?
「少爺,寧陽侯這事,會不會把老爺給牽扯進去?」
「呵阿寬你現在才想到這個,還算有點小聰明。」岳謹毓笑著重鋪上紙,在筆架上挑了枝筆,沾上墨在紙上落筆,勾勒出奇山梅花。
小廝伸手搔搔頭,「少爺,我們住在四皇子這兒,萬一有什麼事情……」
「你不用多想,你家老爺愛惜自己的生命得很,若在這兒住不妥,他早離了這兒,不會在這兒耗。」岳謹毓頭不曾抬,繼續畫完梅花,待收筆才抬頭對阿寬道︰「若不安全了,他自然會讓我們離了這兒。」岳謹毓忍不住想到何文,是因為此處不安全了,父親才命他先行離去,還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