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麟兒中
章嬤嬤很快就讓人把西耳房整理好,齊夫人要扶小小過去,秋冀陽卻將小小抱起,齊夫人搖頭讓他將小小放下。
「讓小谷主多走動走動的好,你這樣對她反而沒好處。」
秋冀陽遲疑片刻,懷中的小小臉色慘白,緊咬著唇,一雙黑亮的眼含著淚光看著他,他可以感覺懷里的小小輕顫著。「我自己走過去吧」
小小深吸口氣,伸手輕推他,秋冀陽回過神來,將小小放下,齊夫人讓小小坐下,為她穿上鞋,秋冀陽皺著眉看著,因為懷孕,小小的鞋全換新,女敕乎乎的腳丫子蜷著,小小穿好鞋起身時,突然一陣疼,讓她又跌回椅中,把秋冀陽嚇出一身冷汗來。
「這是怎麼了?」
「沒事,沒事。」齊夫人空洞的安撫著,秋冀陽扶起小小,一步步慢慢地往西耳房去,齊六姑女乃女乃進屋來,看到秋冀陽如臨大敵的扶著小小,掩著嘴輕咳一聲,齊夫人看到她,嘴唇微啟說了幾句話,小小他們都沒有听見,當然也沒看到齊六姑女乃女乃搖頭回應。
齊夫人不解的看著小姑,齊六姑女乃女乃苦笑無聲回道︰「少谷主辦完差事回了趟藥谷,谷主這會正揪著少谷主問話,小谷主應沒那麼快生,所以姥姥她們說等谷主罵完少谷主,就跟她說。」
齊夫人無奈的點頭。「大谷主那兒呢?」
「來了,來了,他們都在映園外守著。」齊六姑女乃女乃總算露出笑意。「金狼族的眾位長老們都已經在外頭候著,連狐族族長都到了。」說到狐族族長時,齊六姑女乃女乃忍不住冷哼一聲。
「有他們在外頭護法就好,那家伙當年下的咒語總算要破了」齊夫人露出一絲笑意。
齊六姑女乃女乃又哼一聲,「等他生出來,我一定要好好的打他一頓。」
齊夫人嘴角含笑。「那也得等他生下來,說來他也冤,那回歷劫一次功德圓滿就能晉升仙官之職,偏偏胎死月復中,只得重歷劫,他本就脾性不好,忿然施咒後重投胎就忘了這事,若不是金狼族一直沒有新生命降臨,引得幾位長老去查,只怕金狼族莫名覆滅,都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
齊六姑女乃女乃點頭附和著,與嫂嫂一同去西耳房。西耳房里已讓安竹她們布置妥,一進門就見到一座黑漆螺鈿壽山福海屏風,屋里放著羅漢榻和一套八仙桌、錦墩,黃花梨架子床上掛著天青輕紗福祿壽喜帳幔,高幾上放著插著新鮮花卉的花瓶,內側另一座屏風隔出淨房。
牆上掛著花蔭玉兔卷、對月圖等名家畫作,幾件珍玩放在靠牆的博古架上,小小坐在床沿,秋冀陽摟著她,小兩口正低聲私語。
齊夫人拉住小姑,兩人在落花罩下,等他們說完話。
秋冀陽正哄著小小,將她听到的,讓她覺得不舒服的話說給他听,小小卻不理他,只道︰「知道這些做啥?隨她們說去,是真是假我自己最清楚。」
「既然知道如此,怎麼還……」還把自己惱得動了胎氣?秋冀陽沒說出口。
小小吐了吐舌頭。「知道是一回事,可是心里不痛快,又是另一回事。」
「那就跟我說,我替你出氣。」
「不要。我要你全心在我身上,才不要你替我出氣,分了心在她們身上。」小小嘟著嘴。「我很貪心的,我不想你花心思去對付她們,將她們放在眼里和心上。」
秋冀陽好氣又好笑。「你這小醋壇子,連這樣都不成?」
「嗯。」小小霸道想反轉身抱住他,卻悲哀的發現,肚子里的孩子非常的不給面子,狠狠的踹了她一腳,讓她倒抽口氣,眼淚疼得落下,滴在秋冀陽環著小小的手背上。
「怎麼了?」
「疼。」額上冒出細細的薄汗,小小雙手握拳,指甲掐進掌心里,可是疼痛一波*的來,齊夫人見狀,忙上前將小小從秋冀陽懷里接過手。
「表嫂……」
「去去去。你該出去了,別在這兒礙事。」齊夫人將秋冀陽推出去,便揚聲道︰「來人,將會首帶走。」
齊六姑女乃女乃在秋冀陽一走,便在西耳房設下結界,結界一下,郎主與郎主夫人立即出現在屋里。
「谷主,您可來了。」
「你去外頭吧看著我爹,別讓他坐不住沖進來,還有,方才我好像看到海閣老將胡琪帶來了。」
郎主點頭,「我看到了,讓小郎去盯著她,你放心吧外頭的事就交給我吧」說完他伸手模了郎主夫人的臉頰,然後看了正倚在齊夫人身上痛得直抽氣的女兒一眼,然後消失。
郎主夫人回過頭,上前替小小把脈。「那小子把你照顧的不錯。吃圓了啊」
小小看到郎主夫人只想埋到她懷里去撒嬌,被這麼一調侃,就紅了臉,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一陣疼,手指頭牢牢的扣住郎主夫人的手腕,只喊了聲娘,便說不出話來,郎主夫人和齊夫人忙將她安置到床上。
郎主夫人皺著眉頭道︰「太快了,怎麼會這麼快?」
「谷主,您這孫子真的是個急性子看來他當真要挑今兒出生。」齊夫人讓小小躺下,然後幫她檢查了後,跟著皺眉說道。
郎主夫人看女兒老咬著唇忍痛不喊出聲來,不舍的拿著濕帕子為她拭去額上的汗水,邊道︰「傻丫頭,痛就喊出來啊忍著做什麼?」
小小已經痛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的覺得額上濕濕的,耳邊听到阿娘清冷的聲音數落她的話,忍不住輕笑。
「少谷主他們都待在外頭守著。」齊六姑女乃女乃將藥箱打開,一一檢視著。
「嗯。」郎主夫人的手撫著小小的月復部。
秋冀陽心魂不屬的走到堂屋外,朱平玨在小議事廳里坐不住,起身走出來透氣便看到秋冀陽走過來。
「小小呢?」
「夫人已挪到西耳房,齊夫人命我們把會首送到小議事廳來。」
「知道了,你們去忙吧」朱平玨擺手讓她們離去,兩個丫鬟曲膝福禮便急步往外去。
後頭朱平玨又道︰「去拿些酒來,還有吃的。」
「是。」兩個丫鬟轉身應諾後,才又匆匆離去。
小議事廳里,龍從文和杜真听到朱平玨吩咐上酒,不由詫異的對望一眼。
「二師兄,你說等到月牙生娃兒時,大師兄會不會緊張得直接暈過去?」杜真沒想到朱平玨竟然會想喝酒。
龍從文不以為意的聳肩,「西院的客人們知道夫人要生產了?」
「不知道,章嬤嬤說這會兒讓她們知道,她們也幫不上忙,若是她們來探望,大家反而要分神招呼她們,不如等夫人生下小少爺再說。」站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回道。
「既是如此,便讓人將西院守好。」
「是。」
龍從武撩袍走進小議事廳,進來便狠狠的灌了一壺茶,「方才鳳閣傳訊來,真州的雲家已經收手了,看來是知道岳宜山就逮的消息了。」
「皇上遲遲不下決定,到底是打算拿太子怎麼辦?」杜真剝了花生往嘴里丟。
「誰知道。你決定了嗎?拜師父師娘為義父母?」
杜真有些別扭,「也不知道師父師娘願不願意。」
龍從武暗笑,面上卻正色道︰「我爹已去信詢問過師父二老,師父立刻就讓鳳閣傳了訊息過來。」
杜真轉頭看他,眼里又是期待又恐懼,他論文及不上大師兄和二師兄,論武比不上三師兄,論機敏趕不上四師兄,論貼心是胡惟最懂師父師娘的心,他就是個大剌剌的粗漢子,師父和師娘若有其它人可挑,絕對不會要他,可大師兄將是師父的女婿,其它師兄也都有高堂,胡惟又已……
「師父說,你義妹就要出嫁,你這當大哥的怎麼還在京里閑晃?」龍從武將師父的來信遞給杜真,杜真接過一看,裂開了嘴傻笑。
「四師兄,看來,我要先下寧州去了。」
「等三師嫂平安生了孩子,你再去吧也好順道將這個好消息一並通知師父他老人家。」
杜真高興的頻點頭。
龍從文暗笑呆子啊月牙出嫁了,師父師娘肯定要盯著杜真娶妻,只怕杜真去到寧州,迎面而來的會是一場又一場的相親場面。
龍從武則是苦笑,與師父的信一同來的,還有他們的娘寫來的信,龍夫人知道長子破了相,已經在寧州相看了無數的女子,前時柳家送禮來,隨著一起來的是龍夫人讓人精心繪制的各家女子畫像,師父送來的信里,也順帶提了一句,問龍從文可有看中意的,若有,便可趁他們到寧州迎親時,一起將親事訂下。
師父說得簡單,龍從文將他拿過去的畫像全丟在一旁,連看都不曾,怎麼挑?
安梅讓人送了酒菜,朱平玨這些年走南闖北,見識過許多場面,但最讓他印象深刻又無力的該是當年小小出生,他陪在父親身邊,看著父親心不在焉的守在院子里,娘在產房里多久,他就在院子待了多久,小小出生時,是在天暖乍寒的二月,外祖父、表舅們來來去去,外祖母在娘身邊陪著。
娘親的叫聲從一開始的清楚可聞,到後來的低啞嘶吼,向來冷靜自持,泰山崩于前不改顏色的父親竟然紅了眼,陪在廊下一聲聲低語安撫著娘親,天蒙蒙亮時,嬰兒的啼哭聲嘹亮,他讓外祖父抱在懷里,看著爹哭到眼淚鼻涕齊飛,對著他說,你母親平安了。
外祖母將包在襁褓里的小小抱出來,對他說,「玨兒啊你有妹妹了」
他將那個小不點抱在懷里,那小家伙睜著黑玉般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他,而現在,那個小家伙要生女圭女圭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啊
朱平玨一口飲盡酒杯里的酒,然後又倒了一杯,他抬眼看秋冀陽,這個師弟,第一次照面就把他的寶貝妹妹給拐了去,眼里只有他,現在還要為他生孩子,想到這兒,朱平玨就有些忿忿然,不過看到秋冀陽的眼楮隨著小小的叫聲而眯緊,心里頭總算有些平了,他抬手斟了杯酒給秋冀陽。
秋冀陽接過手,卻沒有喝,而是端在手上。
朱平玨低聲道︰「你可要好好待小小,否則我可不饒你。」
秋冀陽怔怔的轉頭看朱平玒。「她是我的命,我不待她好,待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