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喪上
齊老爺匆匆領著下人趕到何府門前,一個小廝快步跑上前去拍何府的門,齊老爺扶著小廝的手下車,抬頭看了何府的宅第,這宅子位置不差,鄰近幾位大官的宅第,賢親王府也在左近,又鄰近大道。
旁邊幾家的院門前,站著司門戶的家丁及小廝,好奇的張望著,齊老爺心中一動,低頭吩咐小廝幾句,就見齊家的小廝們分散開來,奔向各家門前,打探了幾句後,一個小廝飛快的跑回來。
「老爺,他們說,清晨五城兵馬司的人曾上門找何少爺,不過何少爺不在。」
另一個小廝上氣不接下氣急道︰「老爺,老爺,方才有輛馬車停在何家門前,他們說何少爺回來了,還帶個大美人。」
齊老爺臉色沉重的沉吟片刻,「怎麼,他們還沒來開門?」
「老爺,老爺不好了,老爺」邊喊邊跑回來的小廝氣急敗壞的道︰「老爺,那家的門子說,跟著少爺出來的人,讓何家的人關在跨院里。」
「他們怎麼知道?」齊老爺一怔,何家的門還沒開,這些鄰家的門子也太耳聰目明了點,齊老爺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人家設好的陷阱。
「他們就在跨院隔壁啊說是听到咱們家的人叫何家的人開門,還問少爺何在。」小廝邊說,邊抬手指了那戶人家的位置。
看到兩家相鄰,齊老爺疑慮去了泰半,也更加憂心兒子,兒子若無事,何家人為何要扣下自家下人?
他厲聲道︰「去,再去敲門。」
幾個小廝沖上何府門前,砰砰砰的擊著門扉,門上的銅環扣得咚咚響,有如千軍萬馬之勢,震得前來開門的門子邊走邊嚷著︰「好了,好了來開門了,急什麼,趕著投胎啊真是的」
何府的門緩緩開啟,就見一個年約四十余的男子,邊開門邊罵罵咧咧的,另一手還整著衣袍,「誰啊?敲得那麼急,咱們家的大門是你們能隨便敲的啊?嘎?你們小心我家城主找你們算賬。」
他一抬頭,齊家小廝、家丁正凶惡的瞪著他看。「我家少爺呢?」
「你家少爺?你們是誰啊?上人家府來亂敲門,沒頭沒腦的,我那知你家少爺是誰?」門子沒好氣的吼道。
「我家少爺姓齊,昨日由你們酒樓的人領過來見何少爺的。」
「沒有,沒有,沒有這個人。」門子不耐煩的搖頭,伸手就要將門關上。
「怎麼可能,你們鄰家的門子全看見了,我家的人還讓你們關在跨院里呢」齊家的小廝、家丁見他否認,又要關門,急著伸手推門,外頭的人多,門子擋不住,氣惱的抄起門栓就要打人,嘴里還罵著︰「你們,你們強盜啊有你們這樣的嗎?啊?听不懂人話啊?就跟你們說了,沒有,沒有這個人。出去,快出去。」
小廝們亂中有人挨了好幾下,眾人推搡著,門子孤身一人抵擋不住,口里大聲喊著來人,一邊用力的揮舞著手中門栓,但仍是擋不住齊家人的攻勢。
「你們這是私闖民宅,你們給我等著,我讓人告官去,你們土匪啊「
「老丈,我們不過想進去找我兒子。」齊老爺在小廝簇擁下,走到被壓在門板上的門子身前,慢慢的施了禮道。
「你們這像是找人嗎?你們,哼哼,你給老子等著,我一會兒讓人告官抓你。」門子色厲內荏的揚聲道。
「有人要告官啊正好。來來來,是誰要告官啊?」
眾人聞聲回頭一看,張副指揮使好整以暇的站在路上,朝他們笑得正歡。
※
西廂里不知發生了何事,陳管事見小廝們站在原地不動,情急之下,推開扶著自己的管事,跌跌撞撞的往西廂走,可是才走了兩步,腳下一個趔趄往前傾倒,幸好身旁的管事急急扶持住他。
「別管我,快進去看看少爺。」
小廝們遲疑半晌,終于有人上前推開門,屋里一片凌亂,茶盞、花瓶等物全砸成了碎片,地上有水漬,但應是茶水或清水,花瓶里插的鮮花散落于地,牆邊的多寶格傾倒于地,上頭的珍稀擺設已摔成一團,就看到何少爺、齊少爺雙雙躺在地上,白衣大美人以袖掩面輕輕抽泣。
呃,眾人微怔,陳總管一急就咳不停,他拉著身旁管事的手,示意他上前查看。
那管事會意,將他交給旁人,自己上前走到躺在屋中的少爺身邊查看。
「沒事,少爺只是昏過去了。」他起身往躺在牆邊的齊少爺走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不及細看心已沉,脖子上明顯的掐痕,腦後流淌出的血跡,還有……那圓睜無神的雙眼,驚恐的表情,微張的嘴,眼前的齊少爺竟是被少爺扭斷了脖子。
陳管事眼尖的看到被齊少爺緊緊握在手中的紙,忙要那管事將紙抽出來,他直覺那張紙有貓膩,那管事想想也是,既然被緊攢在手心,死都不肯放,表示那紙上所載之事有問題,便用力去扳齊少爺的手指頭。
可不知為何,就是扳不開來,外頭小廝有人急喊,官爺來了那管事更是急了,不及細想,為何官爺竟會在此時上門來,只專心一意用力扳著齊少爺的手,陡地一聲喝斥。「住手」
管事一慌,整個人竟跌坐于地,忽覺後背劇痛,他竟是被人用腳一勾踼到旁邊去,那張紙竟不曾因此被他扯出來,仍是完好無缺的被齊少爺握在手里。
廂房外忽地響起震天價響的哭嚎聲,張副指揮使如何不知是自己的親兵,有人嘴快,把屋里的情況跟齊老爺說了,他低低罵了兩句,隨即揚聲道︰「小子們,把人看牢了,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們統統都得吃掛落。回頭大人處置完,老子還要再罰你們。」
許是這威脅奏效,屋外只听得有人嗚嗚低鳴,不再有人哭嚎。張副指揮使里外看了情況之後,便下令,將在場的何家人全關押進順天府去。
「大人,那齊家的人呢?」
「齊家的嘛讓人全關到一間房里去,命人去請仵作來,趕緊的將人看過了,好讓他們把人領回去。」
分派結束後,他才看到坐在堂屋里的白衣美人。「這是……」
「大人,听說她就是昨日與何少爺一同離去的那個……」
張副指揮使面露微笑上前問話。
胡琪倒是一一有條理的回答,張副指揮使讓人將她一並請去順天府,看著那裊裊生姿的身影漸去,張副指揮使吐了一大口氣,此人來歷不明,雖是有禮,卻也非常沒有大家閨秀的含羞待怯,反而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們所有的人,眼角含春媚眼勾,若非她輕泣如訴,還真以為她就在這種情況下勾引男人。
看看處理的差不多了,留下人看守著,張副指揮使親自帶隊,押著何家上下,連同昏迷不醒的何少爺一同回順天府。陳管事鐵青著臉,在同伴的扶持上了馬車,心里卻有種奇異的解月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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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家的長輩也被關進牢來,何少爺身邊的親信們,對順天府尹的問話無不詳盡回答,高大人問明之後,隨即派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去何家酒樓及其他商號搜查,不止酒樓,連同其他商號的院落全都被掘地三尺,挖出不少半腐的尸首,嚴總管也在其中。
加上齊少爺,何少爺身上的人命官司竟高二十幾人。
賢親王得知此人與齊少爺勾結,意圖黑吃黑,幫齊少爺劫人後,自己再出面英雄救美,好賣人情給自己,藉此求娶惠德,當下震怒,一張上好的黑檀木八仙桌被他重重一拍成了兩半。
賢親王妃知曉,佷子命喪賊人之手,賢親王妃傷心不已,後得知佷子竟然伙同賊人,制造意外要劫自己的女兒,好以此要挾逼娶惠德,賢親王妃受此打擊,整個人像老了十幾歲。
齊府老太太和齊老爺夫妻最是傷心,白發人送黑發人,世上最傷心的事莫過于此,齊老太太看到上門的賢親王妃,狠不得撲上前去咬她,「你來干麼?你佷子死了,你高興啦?我跟你說,興兒死了,惠德也不準嫁別人,她就給我嫁過來給她表哥守寡一輩子,代替興兒孝敬我們終老。」
賢親王妃哭得不能自己,張開口就要應承下來,陪著婆婆前來的世子夫人冷哼一聲,齊老太太瞪向她,正要開口,忽聞旁邊一人清清喉嚨,齊太太轉頭看去,竟是自己的丈夫,齊老爺上前朝妹妹一揖。「是我們教子不嚴,令他闖出今日大禍,他已伏法,還請妹妹回去,跟賢親王求個情,造成的那些傷害,我們齊家會負責賠償。」
賢親王妃張嘴欲言,世子夫人已搶先開口︰「舅舅真是明理之人,佷媳回頭定將舅舅之意跟父親稟告。」
齊老爺緩緩的點了頭,「惠德的親事訂下後,讓人送個信來,舅舅會讓人送上大禮,只不過不方便過府,還請世子夫人轉告,請賢親王見諒。」
世子夫人頷首扶著賢親王妃離去,齊老太太生氣的拍桌痛罵兒子。「你,你竟然忤逆我。」
「娘,您醒醒吧興兒若沒死,只怕這回他也逃不過這一劫。」
「你在說什麼?」齊老太太氣惱的抓起身邊的迎枕,朝兒子用擲去。
「故意制造事故傷害皇親,還意圖挾持皇親,您想,興兒能不被治罪嗎?。」
「這只不過是孩子過家家,有什麼大不了的,讓你妹夫去說說不就……」
「娘」齊老爺大聲打斷母親的話,齊老太太被他嚇得怔住,「興兒意圖傷害的是賢親王的女兒,是皇帝的孫女兒,您不把惠德當回事,可她是皇親是不爭的事實,在世人眼中,她比興兒尊貴重要得多,您絲毫不把人放在眼里,怎不叫妹妹心寒,怎不叫賢山王震怒,您在親王府門與皇後的人起爭執,您可曾想過,您讓妹妹多為難?」
「我……」齊老太太尤爭辯著。「我那兒讓她為難了?那嬤嬤凶了我,也不見她替我出氣啊」
「若是您媳婦的娘親在外頭跟您的人起爭執,您會不會氣惱她?」齊老爺話聲方落,就听齊老太太回道︰「我可不會擋著不讓親家上門。」
齊老爺無力的道︰「您怎麼拐不彎來。」
「老爺,您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興兒,興兒已經死了,我的兒啊」
齊太太哭得不能自己,齊老太太頹然靠在迎枕上老淚縱橫,屋里的大小丫鬟安靜的抹淚,齊老爺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外去,雖不知官府會如何判,但兒子的喪事卻不能不辦。
他一走出正房,好幾個管事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跟他稟報著,听得他頭痛不已,真州的珠場出了事,賢親王抽手不管,一時之間蜂涌而至的麻煩不絕,齊老爺忍不住遠遠的望著靈堂前翻飛的白幡,在心里自問,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