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收拾上
夜里,小小洗漱好,散著半濕的發從浴間出來,秋冀陽一身月牙白中衣坐在窗前的羅漢榻上看書,一盞落地宮燈在椅後散發著暖暖的光芒。
「洗好了?」听到她趿著鞋出來,秋冀陽轉過頭道。
安梅她們跟在小小身後,安蘭手上捧著幾條大的干棉布巾,安梅手上那條已經半濕,小小肩上披著一條,濕發就散在布巾上。
安梅侍候小小坐到炕上去,夜里起風已能感受到寒意,秋冀陽放下書走過去,從安梅手里接過棉巾,安梅等人不待吩咐就福禮退下。
小小倚在炕椅靠背上,才洗過澡,熱乎乎暖洋洋的,背後拭發的動作輕柔,她只覺得困,睡意襲來,抱著藍地團福織錦靠背,愛困的打了個大呵欠。「想睡了?」
「嗯。」小小慵懶的漫應一聲,惠芯郡主說的事像針扎在心頭上,明知沒有這回事,可是光了別的女人與冀陽哥哥連在一起被人傳了流言,心里頭就是不痛快,那根針細細的扎在心眼上,疼,卻拔不出來,想生氣,卻不知道能對誰發脾氣只能自己悶在心里頭,想著,就不想說話了。
「怎麼了?」秋冀陽見她不對勁,輕聲的問著。
「沒有。」眯了眼听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在院子里打旋,院里的丫鬟細碎的說話聲,丈夫的體熱,讓她很想就此沉沉睡去,將這件煩心事丟到腦後去。
「今天我們在獵場發現一只跟琪兒很像的狗。」
小小一听睡意盡去驚訝的睜大了眼,「跟琪兒很像?」
秋冀陽頷首,「我們發現那只狗後,便命人去查狗的主人,最後發現是自己的人養的。」見到那只狗之後,他總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那只狗身上有什麼秘密在,但細想,又覺自己有這想法很可笑,然而那種感覺卻揮之不去。
「賢親王家的狗在莊子上,不曉得是在那個莊子。」秋冀陽若有所思。
小小直接以心音傳話出去,立刻郎主就回話了。「胡琪有妊了。」
「呃……」
「阿白很高興,整天守著她。」
「郎爹,胡琪為什麼會突然可以變人形?」
「不知道。」郎主很直接很簡潔的回答。
小小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大白是誰?「那個渾蛋家伙家里那只。」郎主對想搶他送小外孫禮物的人沒有好感,開口就罵人。
「那,現在山莊的這只狗呢?」
「那只?」這個傻蛋女兒肯定不知道,她相公的山莊里,一共養著多少只狗。
「冀陽哥哥,你們今天發現的狗兒叫什麼名字?〞
沒想到小小會突然開口問這個問題,秋冀陽愣了下才回答。「阿傻。」
小小耳邊立刻傳來郎主突然爆出的狂笑聲,小小皺起眉頭抬手掩住耳朵,不過很可惜,不管用,她只得在心里抗議著,郎主夫人抬手拍了丈夫一記,待他的狂笑聲收斂了,才對小小道︰「阿傻,應該就是胡長老了。狐族的人日前慶賀狐族族長成親,全都被召回聖地去了,現在在外頭的只有新任的長老胡姥姥,和小郎,再來就是大白、胡琪和前任胡長老,一般的狗是不可能長到這麼大。」
照這麼看來,那只名喚阿傻的狗極可能就是胡長老?
「總之你們要小心那只狗,我會跟你表哥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小心防備,還有大夫他還在嗎?。」
「我不曉得,這兩天我忙得很,小郎現在在那兒?」
「他?當然是與胡姥姥一起看著胡琪。」又交代了些事情,郎主夫人被小小磨著答應了最近要來看外孫,最後小小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秋冀陽一直坐在旁邊听著,小小與郎主夫人說完話,就投入丈夫懷里,「想他們了?」
「嗯。」小小嘟著嘴,想到方才讓自己不快的事情。「今天他們有跟冀陽哥哥說什麼嗎?。」
「說什麼?」秋冀陽听小小沒頭沒腦的問話,覺得納悶,正想開口問,忽地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嗤笑一聲。「那些貴婦們是不是有人提了我的緋聞?」
小小老實的點頭。「雖然明知不是真的,可是听了還是覺得不舒服。」
「我明白。」秋冀陽伸手探她的發,覺得全干了,才將她抱起,放回床上去。將榻旁的落地燈熄了,又將炕桌兩側的落地宮燈熄了,才對小小說道︰「那是通州的洪家少主搞出來的。」他將屋里的燈滅得只剩床邊幾上的瓜型燈,放下床帷,暈黃的燈光襯得床上的美人兒嬌妍無雙,眼兒亮晶晶,滿滿的眷戀,讓秋冀陽很滿足,上前擁著小小,把事情說了。
小小听完之後就惱了。「這個渾蛋。好可惡啊」
「確實是可惡,且不論程秀是個怎麼樣的人,但她帶著兩個孩子,又是新寡,傳出這種名聲來,讓她如何面對夫家、以及她的兩個孩子。」雖然現下她的名字並未傳開來,但明白指出是龍從文的前未婚妻,相關的人如何不知說的正是程秀?
※
程秀已經住到龍大夫人為她安排的院子,這幾日,她忙著安置,根本沒時間去管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閑言閑語。
九九重陽節這日,她與兒女燙了菊花酒喝,讓廚房蒸了重陽糕吃,還放了外頭的家丁假,讓他們休息一日,當晚,她去廂房看兒子功課,又到女兒房里看她寫的字,之後就前前後後巡院子,來到東角門時,遠遠的就听到原就在此看門的婆子,與陳嬤嬤正喝著酒閑聊著。
「太太。」丫鬟見程秀停下腳便問道。
「噓」程秀示意她噤聲,然後悄悄的走上前,隱在廊下的陰影里。
看門的婆子低聲的把外頭的流言說給陳嬤嬤听,陳嬤嬤听了辯道︰「……哎呦,這話是打那兒說的啊咱們小姐和小少爺,那可是上了祖譜的,怎麼可能是太太跟人私生的。」
「……是嗎?。」婆子質疑,許是喝了酒,口齒有些不清不楚。「……外頭……說來小姐的年紀……」
不知那婆子說了什麼,陳嬤嬤听了就大怒。「你別渾說了,咱們太太還想著再嫁呢要是傳出她與人不清不白,還生了兩個孩子,你叫她怎麼再嫁人啊」
「柯太太還想著嫁人啊?老嫂子啊還是快勸了她吧再嫁做啥,她現在這樣不快活嗎?。」
陳嬤嬤壓低了聲音,不知說了什麼,就听那婆子曖昧的笑聲陡地揚高傳過來,夜里安靜,那突兀的笑聲,驚擾了鄰家養的狗兒,吠了兩聲,看門婆子啐了一聲,揚高聲罵那只狗,沒想到一時之間,狗吠聲此起彼落在秋夜里甚是熱鬧,就有人開了門怒斥,還有人顯然脾氣不好,被狗吵擾了,對著狂吠的狗兒踢了一腳,就听聞有狗兒哀嗚幾聲,吵嚷了好半晌,才漸漸恢復平靜。
「太太……」
程秀咬著牙迸出一聲。「回去。」她掉頭就走,後頭的丫鬟若有所思的看了東角門處,才急急提裙追上去。
回到房里,程秀胸口起伏不定,眼眶四周繃得緊,一口銀牙幾乎咬碎,腦後眼頭都隱隱生疼,兩耳轟轟作響,她沒想到外頭傳著那種惡毒的流言,竟說她是秋冀陽的外室,說她的兩個孩子皆為秋冀陽與她苟合而有,她再不濟,也是書香門第的嫡女,當年若非為著名聲,也不會口出惡言傷害從文表兄,令他萌生退意自動退婚了。
現在傳出這種流言來,要是讓姨母听了,還是讓柯家人知道了,那她……她……
同時間里,洪平田府外書房,洪平田坐在書案後方,面無表情的听著下頭的管事稟報著這些天,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
「少主怎麼?」他暗咬了舌,才沒在說出少主二字時停頓下來。
管事低著頭低聲笑道︰「少主很得意,說那些清客們干的很好。」
「天香樓那邊什麼反應?」
管事低頭沉吟片刻才回答。「天香樓生意依然火紅,大廳里坐得滿滿的,小人讓人去訂廂房,沒想到廂房也都客滿,還說了要訂,得等三天後,看看有沒有退訂。」
他悄悄抬頭看坐在案後的老爺,又道︰「老爺,這天香樓的把戲越來越多了,廂房如今不像往常那樣,得要事先訂廂房,還要先付訂金。」
「喔?這是為何?」
「听說是因為廂房的宴席都是事先特別設計,還有就是,前些時候秋夫人幾個姐妹在廂房宴客听曲,有不少貴夫人上門,要求照辦,所以……」
「那少主就沒說什麼?」
「少主這幾天都沒進東籬閣。」
「他上那兒去了。」洪平田沉聲問。
管事看著地上切割平整的青磚石,想到老家的婆娘及孩子,又想到少主這些流連青樓的荒唐行徑,他一咬牙道︰「少主迷上了繁花樓的清倌,這兩日都宿在繁花樓。」
迷上清倌?正好,自己就不必去尋他的軟肋。「少主不是快要成親了,你們怎麼還讓他上青樓楚館去尋歡?」
「回大人,小的們只能勸著,如何能攔?」
洪平田本就只是做做樣子,听他這麼說,也只輕嘆一聲,也就不提。年不風流枉少年,他洪鑫瀾迷上個清倌才好,想到這兒,洪平田忍不住嗤笑,這個小子還真當自己是號人物了,事情還沒塵埃落定,他就已經急著享福了。
他又問了管事幾句,便擺手讓人領他下去,自己在書房里坐著,秋冀陽不足為懼,不過是一個江湖人,他需要防的是寶親王,那一位,得知此事之後,會怎麼對通州洪家?思及此,洪平田不由興奮起來,只要這一位出手,族長之位落入他的手中,就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