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土的直覺沒有錯,他們確實是被人跟蹤了。
那天帶人圍剿伍郡商家之人就是鸞家九衛中的老大、老三、老九。那夜老三被商夫人秋月殺死,老九在後門被商土暗算。被搶了了目標,又失了兄弟,一向披靡的鸞家九衛頭一次吃了這麼大的虧,鸞大心中不甘,帶人緊咬著馬車不放,但是莫名其妙的他的人總是走入死胡同之中,然後莫名的死去。
追了一天一夜,鸞大身邊的人已經幾乎死傷殆盡,他才醒悟過來,這是著了別人的道了,他頓住身形想了想,看著不遠處那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拐進了一家小小的客棧,他招過身邊剩下的僅有的兩個手下吩咐道︰「跟過去看看,小心不要被發現了。」
「是。」兩人領命去了。
鸞大這才找了個僻靜之處,在懷中模索一番,取出鸞家九衛傳信用的專用信香,用特制的火褶子點燃,甩手扔向空中。
信香發出幽藍的焰火直沖天際,不一會兒北方亮起一只桔紅色的信煙,鸞大滿意的笑了,老五果然還在綿州,而且正在趕來和他匯合,有了擅長奇門遁甲之數的老五協助,任你陣法再奇妙,也擋不住我拿了那個小孽種替娘娘出氣。
天色將明之時,鸞五終于趕到了,他氣喘吁吁的問︰「大哥,這麼急得招呼兄弟來,可是伍郡那邊的差事出了差錯?」
鸞大長嘆一聲,「這次咱們兄弟載了,人沒抓到,族長和娘娘面前可怎麼交待?」
鸞五揶揄的一笑,「你主要是怕在娘娘面前丟了面子吧?。」
鸞大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但是他馬上正色道︰「不要胡鬧,我們已經折了老三、老九。此事透著蹊蹺,我們一路追蹤那輛馬車,明明看到它就在前面不遠處,但是一跟上去,人就莫名的暈頭轉向,然後毫無知覺的死去,我帶了好幾百人追到現在只剩兩個了。」
听到大哥這麼說,鸞五也正經起來,定楮細看前面普普通通的客棧,然後又走近看那兩個監視著的手下,發現他們已經氣絕多時。鸞五翻過他們仔細驗看,看著看著,他臉色越來越凝重起來,口中輕喃︰「這恐怖是幾百年前就已經失傳的八步移魂陣。」
「你能不能破了它?」鸞大也輕輕的跟了過來,焦躁的問。
「我只是在師傅的珍集殘卷中看過這個陣法,最多只能跟蹤他們不被發現,想要破了怕是不能。」鸞五望著前面若隱若現的古老陣法,一臉凝重的說,「此事非比尋常,大哥最好立即回去稟報族長,我跟蹤他們會一路留下記號。」
「好。」鸞大見鸞五如此鄭重其事,再看看身邊早已空無一個手下,也不再逞一時匹夫之勇,接受了鸞五的建議。
他們兄弟正在商量之際,小客棧中的青蓬馬車又出動了,鸞五不敢怠慢,放緩了呼吸綴了上去。
鸞大看鸞五跟著馬車去了,仔細辨認了下他留下的記號,滿意地一笑,也起身向耀國都城安都飛奔而去。
鸞大一刻不肯停歇,一口氣奔回安都已經第三天的後半夜了,無星無月的暗夜中,鸞大一身黑色的緊身夜行服,融入夜色中幾乎辨識不出,他稍一停頓,躲過巡夜的城兵,大燕一般滑過城牆,看了看太傅府的方向,略一沉吟還是轉身向著皇宮的方向跑去。
耀國**,紫鸞殿內,燈影搖曳,殘燈如豆。
鸞妃娘娘鸞秋盈還沒有入睡,她咬著牙忍痛翻了一,灰白的臉色更加慘白,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鸞妃倒吸了一口氣,再次不甘心的問︰「鸞大他們還沒有消息傳回?」
紫鸞宮的掌事姑姑春紅,是和鸞妃一起長大的貼身丫環,這些天來一直貼身陪伴在娘娘身側,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支著額頭打了個盹,此時听到主子的聲音,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她拿起錦帕替鸞妃擦了擦汗,柔聲地哄著說︰「娘娘莫要著急,左不過這幾天他們就該回來了,現在您身子虛,要好好休息,保養好自己最重要。」
鸞妃喘息了一下,不放心的說︰「可是本宮總覺得不踏實,但願鸞家九衛不要讓本宮失望。」
鸞妃話音未落,就听著窗欞微響,寢殿暖閣外傳來鸞大壓抑著的愧疚的聲音︰「鸞大讓娘娘失望了。」
鸞妃听到鸞大的聲音,掙扎著就要披衣下床,春紅知道阻攔不住,干脆手腳麻利的扶她起來,替她穿上衣服,又披上一件裘氅,然後放低了聲音說︰「大統領進來回話吧。」
鸞大聞言,狸貓般輕盈的躍入暖閣內,規矩的跪好,垂下頭去。
看著鸞大抽頭喪氣地的樣子,鸞妃更急,但是剛剛穿衣下床幾乎耗去了她所有的力氣,此時只能有氣無力的說︰「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鸞大听著鸞妃懨懨的口氣,心中一痛,他的二小姐向來是飛揚跋扈的,現在竟然變成了連大聲說話都不能,怎麼能讓他不痛,而耀星蕪竟然毫不珍惜,不但偏寵碧柔兒,還弄出小孽種來讓她煩心。而現在,他沒有抓住那個小孽種,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不能讓她早日開懷,鸞大心中懷著異樣的愧疚,沒敢抬頭,低聲說︰「我們屠了伍郡商家,但是有神秘人救走了小孽種。」
「在耀國還有什麼人敢如此大膽的和我鸞家作對,為什麼不派人去追?」鸞妃氣的忘了疼痛,想大喝,但是一張嘴就牽動了傷口,她吸了一口氣,爆喝變成了無力的哼哼。
鸞大把頭垂的更低,愧疚的解釋說︰「我們折了老三、老九,帶去的人都搭了進去,對方使用了幾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的八步移魂陣,現在老五還在跟蹤,他會一路留下記號。屬下厚顏趕回來給娘娘和族長送信,請族里定奪。」
鸞妃听完想也沒想就哼哼著說,「這有什麼要定奪的,既然鸞五留下了記號,傳信給藤繩邊城的大哥發兵一萬去全剿了去,在這耀國,我們鸞家怕了誰?!」
鸞大沒有說話,垂著頭看不到表情。
一直沒有插話的春紅,想了想阻攔說︰「娘娘,奴婢看這個八步移魂陣出現的蹊蹺,可能和那個神秘的商家有關,還是和老族長仔細計議下比較妥當。」
鸞妃本來盯著沉默的鸞大就想發火,听到春紅也阻攔,她終于忍不住了,艱難的轉過臉來,訓斥到︰「連你這個婢子也不肯讓本宮順心,好,本宮這就親自給大哥傳信,看他肯不肯幫本宮這個忙。」
鸞妃說著就要咬著牙自己站起來,她一動額頭上又滴下了豆大的汗珠。一直低垂著頭的鸞大從發稍的縫隙中偷偷瞥見,趕緊說到︰「娘娘莫急,屬下這就去辦。」
春紅也趕忙扶著鸞妃做好,又拿過一個靠枕讓她靠好,「奴婢不敢忤逆娘娘,這就去準備。」說著她轉身準備了筆墨,把一方錦帕也]鋪平在暖閣內的小幾之上,鸞妃顫巍巍的過來,提筆歪斜斜的寫了幾個字,歇了口氣,又繼續寫,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才勉強寫完,豆大的汗珠滴在了錦帛之上,暈染了一片。她喘息著一揚下巴,春紅會意,從鸞妃鳳榻的玉枕頭取出她專用的印章,端端正正的蓋在錦帛密函之上。
鸞大見狀也從地上站起來,從袖中取出一個細小精致的楠木盒子。他蒲扇般的大手靈巧的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個三寸長的灰褐色之物。此物是一個活物,骨碌碌的小眼楮炯炯有神,竟是只比平常的鴿子小巧許多的鴿子,這就是外界傳言比奔馬快上五倍不止的細鴿,竟被鸞家馴養做了他們專門傳訊之物。
春紅把密函折好遞給鸞大,鸞大接過來細心的在細鴿腿上綁好,走到窗邊,輕輕揚手,細鴿化作一團灰影融入無月的夜色之中。
鸞大回身,單膝點地,堅決地說︰「娘娘且放寬心,屬下這就去和大少爺在綿州匯合,定給娘娘一個滿意的答復。」說完不等鸞妃回應,又從窗戶躍出,和細鴿一樣消失在茫茫暗夜之中。
鸞妃望著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鸞大遠去的背影,心中總算舒了一口氣,一直強忍著的痛楚泛了上來,腦中一陣眩暈,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春紅關好窗戶,一回頭發現鸞妃暈倒了,她雙臂上已經愈合的傷口又崩裂了,透過層層的紗殺泛出點點的猩紅來。春紅趕緊跑過來,給鸞妃月兌掉繁瑣的宮裝,扶她在鳳榻上躺好,然後拿過黝黑的藥膏細細的涂抹在鸞妃的傷處,頓時一股腥臭彌漫了整個寢宮。但是鸞妃的傷處一涂上這膏藥,卻漸漸止住了流血,肉眼可見的結出一層疤來。隨著傷處結疤,鸞妃緊皺的眉頭也慢慢的舒展開,呼吸也見悠長,最終終于平穩的沉沉睡去。
紅似聞慣這種腥臭之味,並不很在意,依舊細心的給鸞妃包扎妥當,蓋好錦被,放下幔帳,然後又去燻香爐中重新添了一塊桂香,紫鸞殿內濃郁的桂花香氣飄起,稍稍遮住了腥臭之味。
收拾妥當,春紅也在外間的小榻上和衣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她越想越覺得今夜之事有些草率,輾轉反側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天光終于放亮,宮門開啟,春紅去寢殿內間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鸞妃,然後悄悄地出宮,直奔鸞太傅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