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樓的客人們被開啟祭壇的方式震驚,議論紛紛之時,綺羅主僕黯然神傷之際,她們旁邊桌子上另一對主僕也在悄悄議論,模樣看起來是個小書童的少年低聲說︰「少爺,耀宮那邊無意中得知,鸞家最近也遇到了麻煩,那個在騰繩邊城帶兵的大少爺十多天前突然沒有了消息,很有可能是惹上了那個神秘的商家。」
被稱作少爺的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身著月白長衫,鳳目清澈,珠玉般的紅唇微抿,一個溫潤少年,謙謙君子。他听了小書童的話,狹長的鳳目一撩,仿佛混不在意的掃了一圈,復又垂下,嘴角上揚,帶上了一股漫不經心的嘲笑,用只有他們主僕二人能听到的聲音說︰「鸞家的麻煩恐怕不小,今天這局不知道又是演給誰看的。」
「沖著我們來的?」小書童警惕的抬眼四顧,嘴唇煽動,把聲音壓得小的不能再小,右手不自覺地抹上了腰間的短刀,如臨大敵。
那公子神色不變,稍微大了一點聲音,嗤笑著說,「你慌張什麼,今天這茶樓里有趣的人不少呢,咱們也就是正趕上看戲罷了。」說著那少年目光如若無的又掃向綺羅主僕身邊掃去。
其實,綺羅剛剛把話說完就有點後悔了,雖然她們掩了面容,但是在這樣的人多眼雜的場合,謹言慎行還是很有必要的。綺羅心中懊惱著自己招搖了,她悄悄抬頭,睜大了杏眼想四處查看一番,剛一抬頭就迎上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含著探究的視線,綺羅心里一驚,是商家人?還是她們被其他人看破了行藏?在這個商家的地盤上,還有誰在窺視呢?綺羅心思電轉,目光不收,反而大大方方的回望了過去。
那公子本是听了旁邊那兩個山野少年如此正兒八經的談論耀國皇室與鸞家之事,一時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眼風掃去,猛地跌進了一雙明亮烏黑的大眼楮里,那少年被他目光一掃,初時帶上了一絲驚恐,只是轉瞬間就坦然得看了過來,清清亮亮的,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多疑了。他嘴角輕動,綻了一抹溫和的笑,定定的盯住那雙明亮的眸,緩緩地開了口︰「在下文月,相逢是緣,小兄弟可否移桌一敘?小可對這鸞家與耀家之事也頗感興趣。」她說著站了起來,伸手邀請綺羅和丁香。
看到對方那個溫潤的少年不似作偽的邀請,開口卻是提的她與丁香剛剛的私語,綺羅心中不定,對自己的判斷又猶豫了起來,口中敷衍到︰「小子哪是對國事感興趣,只不過看過些熱鬧的話本,胡謅幾句罷了。」
綺羅說著在桌下借著桌圍的掩飾踫了踫丁香的腳尖,然後也站起身來,接著說道︰「公子相邀本不該辭,只是不湊巧得很,小子還有俗務纏身,有緣再會。」
不管之前的猜測是否正確,綺羅都不願再橫生枝節,她說完之後一抱拳,帶著丁香大踏步地離去。
「耀國鄉野之中還有如此有趣之人,今日也算不虛此行了!」那公子踫了一鼻子灰,也不見生氣,反而把伸出去的左手收回眼前,直接撫上挺括的鼻翼,溫潤的紅唇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無聲地笑了,頓時滿室生輝。
小侍童莫名其妙的看著今日有些反常的公子,抬手一指綺羅離去的背影,小聲地問︰「公子,可要派人跟著?」
公子擺擺手,又施施然的坐下,「不必了,在商家的地盤上還收斂些的好。」公子口中說著,心頭還兀自晃著那雙燦若晨星的眼楮。走過這麼多地方,竟然被一個鄉野小子閃了眼,公子自嘲的甩甩頭,又繼續喝起茶來。
此時,一笑樓頂層的密室內,商家老族長商闕和商水、商土三人也圍坐在一起品茗,旁邊垂手站著的赫然就是剛才招待綺羅她們的那個小二。
「該知道的,都听去了?」老族長望著根根直立的茶葉,深吸了一口茶香,慢條斯理的開口問道。
「都听去了。」沒有了在前廳的見誰都堆著七分笑得小跑堂模樣,小二規規距的回答。
小二說完並不告退,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月國的大殿下月知文也來安都了,他的暗衛武功很高,警覺地很,我們的人沒敢貼的太近。」
商闕端起薄如紙、白似雪的薄瓷小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執起縴細的仕女紅泥小壺注滿沸水,才有條不紊的吩咐著,「他來此的目的還不明了,不要這個時候橫生枝節,暫時不要驚動他。傳信給阿金,讓他留意下月國朝堂上的動靜,再模一模這個大殿下的脈。」
商闕說完看到那個小二還磨蹭著沒有告退,他眼風一掃,「嗯?是不是還有什麼情況?」
小二被商闕看得一個激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小聲說了︰「我們的人遠遠的听到月知文的小侍童說鸞家大少爺失蹤了,具體沒有听清楚,屬下怕誤傳了,一直猶豫著該不該稟報。」
商闕听到這話,撥動著杯蓋的手猛地一抖,剛注滿的沸水全撒在了商闕的左手之上,「糊涂,這個時候有關鸞家的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大意。該不該稟報,是你能決定的?!」
商水看了一眼盛怒的老族長,對著雙腿打顫的小二訓斥到︰「還杵著干什麼,滾出去吧。」他說著迅速的站起身來,撲通一聲跪倒,「屬下的人辦事不利,屬下請罰。」
商闕接過商土遞來的錦帕,把左手上的水漬擦干淨,順了順氣,心里也明白自己是被那個可能性刺激了,有點反映過激。他們此次來安都的目的一直是保密的,底下的人根本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自然把這些消息當成了不關緊要的了。他心里想的明白,語氣也就緩和下來︰「你起來吧,你的人稍後你自去處理,現在說說這個鸞秋意失蹤之事。」
商水看著緩和了臉色的老族長,听話的站了起來,躬著身子說︰「安都這邊沒有听到這樣的消息傳出。」
商闕沒有搭話,又轉頭看著商土,商土也搖了搖頭,「邊城也沒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不過我們的人確實十多天沒有見到鸞秋意了。」
商闕沉吟半晌,對著商水說︰「還是要盯緊安都,宮里和鸞府都不要放松,這個時候大意不得。」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商水答應著,轉身退了出去。
商土也跟著站了起來,「屬下也去安排了。」
商闕點了點頭,閉上了眼楮,商土悄悄地退了出去,一時間整個密室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