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帶著大大小小的宮人們浩浩蕩蕩的回了洗羅宮。而一身宮女衣飾的穆宛清和小燕則被春紅帶著,遮遮掩掩的來到耀宮後門,坐上一架很不起眼的青蓬馬車,沿著僻靜的小路,輾轉直奔京郊的樂親王別院。
眼瞅著穆宛清鬼鬼祟祟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執墨幾個縱身來到月知文的院子,看著在夾竹桃嫣紅的花瓣紛飛飄舞的閑適里揮毫作畫的自家殿下,執墨毛毛躁躁的心猛地就沉了下來,他放緩了腳步,湊到月知文身邊,「殿下,那邊的院里的從耀宮里回來了。」
「嗯。」月知文沒有抬頭,手也下不停,又用朱砂在左下角點上最後一片飄飛的花瓣。然後棄筆抬首,悠悠的問,「消息也該送回來了。」
月知文話音剛落,就听到一陣清脆的鳥鳴之聲遠遠的傳來,須臾,一只尋常見的五彩斑斕的紅斑鳩熟捻的停在了月知文肩頭,討好的蹭了蹭他的脖子,黑亮的小眼楮骨碌碌的轉著,小孩子一般討要著什麼。
月知文含笑從袖中模出一把谷粒,一面喂了斑鳩吃了,一面從它腿上取出一個小紙團來,把紅斑鳩抬手送入高空,才細看手上的紙條。
細細看罷,月知文一揚手,滿手的碎屑隨風而去,他鳳目一挑,薄唇上翹,臉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這個穆宛清給一次教訓還不夠,真是不讓人省心啊。鸞家也是個不安分的,看來司徒鶴許給他們的好處也不少。」
「需要警告敲打他們一下麼?」執墨小心翼翼的問。
月知文略一沉吟,搖搖頭,「不,仔細處理好目前的事情就好。」略一停頓,他繼續說道,「另外,設法通知耀宮的執諳,斑鳩傳信一次、兩次尚好,多了就容易讓人生疑了,耀宮里好不容易埋下的樁,不要再節外生枝的暴露了。」
「是。」執墨答應著,轉身去傳信安排了。
公主出嫁的日子臨近,雲霜漸漸的忙碌了起來,經常一整天的不見她的人影,伺候綺羅一日三餐的差事,也由時常跟在雲霜身邊的彩霞接替了。
又到晚膳時間,悶頭不響的彩霞帶著宮娥們擺上了晚膳,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湯太燙了,素來還算穩當的彩霞竟然失手打翻了湯缽,碧綠的菠菜葉沾染著星星點點的女敕黃的雞蛋屑撒了洗羅宮一地。
彩霞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顧地上的碎瓷片扎破了膝蓋, 的把頭磕的山響,惶恐地說,「公主饒命,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起來吧,本宮不是不近人情的,一口湯還不至于要了你的命。」綺羅淡淡地說。
听到綺羅公主的赦免,彩霞並不起身,繼續惶恐的磕著頭,「請公主不要趕奴婢走,奴婢以後一定小心,再也不會犯錯了,奴婢一定會當牛做馬的報答公主的。」
彩霞一邊語無倫次的哭著說,一邊膝行到綺羅腳邊,伸了伸手,還是沒敢抱住綺羅公主的腿,只是抽抽噎噎得更加用力的磕起頭來。
綺羅輕不可見的攏了攏眉心,丁香見狀,趕緊沉聲呵斥說,「一個兩個不懂規矩的,公主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什麼體統,還不快點收拾了,趕緊侍候公主用膳。」
听著丁香的呵斥,雖然責罵卻不是責罰,彩霞吃了定心丸一般,停止了哭泣,欣喜地站了起來,飛快地收拾妥當了,又手腳麻利的端來了小廚房里煨著備用的湯羹。
彩霞擺妥了湯羹,還不肯把差事假手別人,自己紅著眼圈,繼續站在一旁侍候綺羅用晚膳,試毒、嘗菜一樣樣的做的一絲不苟,比往日里更加得小心謹慎,甚至帶著一股子虔誠的味道。
綺羅瞅了瞅一臉惶恐,卻堅持不肯下去的彩霞,心中存了疑,卻沒有在多說些什麼。她仿佛忘記了剛剛發生的小插曲,和往常一般悠閑的舉箸,按照耀宮的規矩,每樣菜都略用了幾口,然後擺了擺手。
小宮娥接到吩咐,趕緊捧了盆缽遞給了丁香。丁香伺候著小姐漱了口,裝模作樣的一扳面孔,「都下去,今夜都機靈著點,莫要擾了公主休息。」
沒有了外人,綺羅和丁香主僕二人又如往常一般謹慎的搬動了寢宮外間的擺設,布好陣式,然後又熟門熟路地鑽進了洗羅宮下的密室之中。
坐在平日練功的蒲團上,丁香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她翻來覆去的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了一句,「小姐,這個彩霞膽子也太小了,小姐平日里可沒嚴懲過這里的宮人們呢,她至于嚇成那樣麼。」
綺羅聞言,也收功抬頭,傾吐濁氣,雙目微睜,若有所思地說,「事若反常必有因,你平日里多關注她一些,也讓白風他們查一查,她在宮外是不是還有什麼牽絆,擾了心智。」
「嗯,」丁香點點頭,「小姐,我會的。」
說起白風,丁香突然想到白天在御書房里耀帝的許諾,疑惑地說,「我以為這次要把白風他們帶上得費多少周折呢,沒想到皇帝答應得這麼痛快。」
綺羅輕笑一聲,「他以為我說的是商家人呢,樂得送個人情,依商家的本事,想安插些人進來,還不是易如反掌。」
「嘿嘿,」丁香心情大好,嘿嘿的笑了起來,「不管他以為的是什麼,有了他的口諭,我們辦起事來就容易多了。」
突然,嬉笑的丁香好像又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整,期期艾艾地說,「其實,小姐,我後來細想過,雖然那個皇帝沒安什麼好心,不過他提的事也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綺羅聞言,已經明白了丁香是說得耀皇提的月知文可配終身之事,她杏目一轉,還沒等說什麼,丁香就急急解釋說,「絕對不是因為那個月知文救過奴婢,我才這樣說的。小姐自己也說過需要借助下月國的力量,單就人選來說,和月國老皇帝比起來,還是他的兒子更合適一些,而且,我後來反復細想過那天的情形,他對小姐也是有點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