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不想挑起事端,但是她的雲淡風輕,還是刺激了穆宛清敏感、自卑又自傲的神經,但是穆宛清雖然憤恨,也明白此時此地不是反擊的最佳時機,只好咬了咬描畫得精致的下唇,就著台階,順坡而下,微垂了頭,掩住了眸中的精光,讓人難辨喜怒的說,「謝綺羅公主體恤,宛清就先告退了。」
穆宛清說完,不待綺羅回應,敷衍的一屈身,然後,帶著自己的人快步向著側院走去。
丁香最看不得別人對自家小姐的輕慢,何況是曾經結下梁子的穆宛清,她對著遠去的穆宛清的背影撇撇嘴,用不大不小的聲音,不屑地說,「不就是個小小的將軍府庶女麼,有什麼可神氣的,哼」
綺羅此時還不想和穆宛清撕破臉皮,真要到了月國,少不得跟她踫面,明爭暗斗的也避免不了,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現在有月知文在,她們沒必要徒勞的浪費了精神。
綺羅心中自有計較,大紅的羅袖下,扶在丁香胳膊上的手暗暗的加重了力道,阻了丁香繼續說下去,嘴中不甚在意的吩咐,「莫要管她了,早早的打發了她,咱們也落得清靜。」
「綺羅公主睿智,無關緊要的人不理就是了,沒得破壞了自己的心境。」不知什麼時候,月知文無聲地站在了她們身側,他冷眼旁觀著浮羅打發了穆宛清,又制止了丁香,才似褒似貶的適時開口。
綺羅不置可否,也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她稍稍側頭,清冷的問道,「大殿下,可是有事?」
「噢,知文命人準備了熱水,公主一路車馬勞頓,還請公主盡早洗漱休息。」月知文見綺羅不願多談,也識趣的轉了話題,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之一。
「些許小事還勞煩殿下的大駕,本宮心領了。丁香,我們走吧。」綺羅嘴上說著謝字,眸中卻閃著考量,內心對月知文隔岸觀火的行徑誹謗不已。
丁香听到小姐吩咐,瞥一眼含笑的月知文,眼中也閃過一絲莫名復雜之色,依命扶穩了一身盛裝的綺羅公主,緩緩的向著正門走去。
綺羅進的屋內,頂著沉重的鳳冠穩穩的坐下,環視了一眼著跟著鑾駕走了一天的大小宮人們,一個個都面帶疲色,但還都能規規矩矩的候著,她臉色一閃,沉聲吩咐,「都下去歇息吧。」
宮人們听令,都無聲的瞅著雲霜,猶豫著要不要退下。
雲霜見了,稍微一頓,上前一步回到,「公主一路勞累,奴婢們自然該先服侍公主。」
「本宮這里留下丁香支應著就好,」綺羅輕輕的擺擺手,「都跟著走了一天了,雖說都是宮人們,但平日里在宮中也是嬌生慣養的,哪里受過這份罪,都下去歇著吧。」說完她閉上了眼楮,不再理會還想再說些什麼的雲霜。
見綺羅公主無聲的堅持,雲霜無奈,只得帶著人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內再沒有了外人,綺羅一直強撐著的那口氣終于瀉了出來,她一把杴去沉重的鳳冠,毫無形象的癱坐在了床榻之上,有氣無力的對丁香說,「終于不再帶著這勞什子的東西,明天咱們換上輕便的常服。」
「小姐,你辛苦了,」丁香上前替綺羅揉著肩膀,心疼的說,「趕緊泡個熱水澡吧。」說著,她轉身去了鏤空雕花的四季屏風後面。
未幾,丁香就滿意的揚聲說,「小姐,這個大皇子這回終于辦了件可人心的事兒,這水冷熱正合適,小姐正好來泡泡,好好的解解乏。」
綺羅听說熱水已經備好,懶懶的晃起仿佛要散架的身子,搖晃著來到屏風後邊,任憑丁香忙活著為她月兌下一件件繁瑣的嫁衣,然後懶散著把自己扔進氤氤氳氳的香湯里。頓時,百花或馥郁或清雅的芬芳一下在包圍了她。
綺羅滿足的嘆息了一身,睜開眼,透過朦朧的水汽,看著一路風塵,臉色疲憊的丁香,綺羅靈機一動,隨意地招呼道,「這時候沒外人,你也進來,我們一起洗。你走了一天,腳上該起泡了吧,明天得給你們準備輛車子,這麼走著可不成。」
丁香聞言微怔,雖說平日里她不拘禮節和小姐笑鬧慣了的,但是和小姐同浴還是從未有過的事,這非同一般,她怎麼能隨便放肆呢。但是綺羅的體恤還是讓她心中暖暖的,她鼻中酸澀,聲線不穩的推托,「那怎麼行呢,丁香還是伺候小姐洗吧。」
綺羅一個怔愣,沒想到一向大條的丁香竟然這麼大反應,她稍一遲疑,裝作什麼也沒發現,趁著丁香為她送上皂泥之機,直接一伸手,把丁香拽入了寬大的湯池里,嘴里還洋洋自得的說,「怎麼不行,快別磨蹭了,早點洗好了,早點休息是正經。」
丁香猛的被拉入芬芳四溢的湯池之中,疲倦身子浸入熱水里,一身的疲勞都從毛孔里逸了出去,真是渾身舒坦。頓時,她臉上掛滿了水珠,晶瑩剔透。
半個時辰之後,綺羅主僕終于雙雙沐浴完畢,滌去了一天的風塵疲倦。綺羅愜意的換上了家常慣穿的寬松煙綠羅衫,丁香把綺羅柔順的長發用敷巾細細的擦干,然後松松的綰在她的身後。
這邊綺羅和丁香剛剛收拾妥當,門外就傳來雲霜的動靜,聲音不大,但是帶著不容置掾的婉拒,「參見大皇子殿下,綺羅公主正在沐浴,殿下若有急事,奴婢去替您通傳。」
「如此,倒不必了,知文估計公主殿下差不多也該洗漱好了,特意命人準備了晚膳,就請雲霜姑娘趁熱給你家公主端進去吧。請公主用完晚膳好好休息,知文就不打攪了。」這是月知文那略微高揚的干淨溫潤的聲音,隨著話音落下,腳步聲起,似乎是月知文遠去了。
須臾,隨著輕輕的叩門聲,雲霜的聲音再次響起,「啟稟公主,月國大皇子殿下送來了晚膳。」
屋內的綺羅已經听見了外面的對話,她不動聲色的听著,沒有搭話,听到雲霜貼心貼肺的打發了月知文,才輕輕點頭。丁香見了綺羅的態度,揚聲回應,「送進來吧。」
听到丁香的話,雲霜輕輕的推開屋門,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進來了,綺羅抬眸細看,只見她還是穿著白天行路時的那套衣物,甚至連臉都沒有洗過,眼角上還掛著一路僕僕風塵的印記。
不知是沒有發現綺羅的凝視,還是無畏她的凝視,雲霜的動作沒有一絲凝滯,她坦然的一一擺放著食盒里的飯菜,專心致志。
見雲霜不以為意,綺羅的目光一拐,被案幾上的菜肴吸引了過去。只見案幾上的菜肴真是賞心悅目,有偎貼真她的心思。
一個盤涼拌萵筍,僅僅灑了一點鹽巴,澆了一點淡淡的米醋,還保持得萵筍的原有女敕綠顏色;一盤麻油雞絲,細細的撕了老湯炖煮的雞肉,淋上濃濃的麻油,紅艷艷的煞是好看;一盤甜糯軟藕,灌上糯米煮熟的藕片,在涼水里浸泡過,薄薄的切了片,放在精致的白瓷小碟子里,拌上桂花糖;一盤小蔥拌豆腐,白女敕女敕的豆腐,細細的蔥花,簡簡單單,一清二白,煞是清爽。
綺羅確實餓了,看著桌上的菜肴清清爽爽的,翠綠的萵筍、麻香的雞絲、甜糯的藕片、清清爽爽的小蔥豆腐,還有黃橙橙的小米粥、暖糯糯的五色芙蓉糕,這樣清爽馨香的膳食,每一樣都勾動著她的食欲,讓綺羅忍不住期待的咽了口唾沫。
等雲霜一樣樣的把菜肴、點心擺放完畢,綺羅擺擺手,吩咐疲倦的雲霜,「好了,這里有丁香支應著就成了,你累了一天了,也早點去休息吧。」
本就是一件順理應章的事,綺羅說完,不再顧及其他,低頭就著可口的膳食吃了起來。
右邊有人給她盛了一大碗小米粥,喝光了;左邊伸出手遞上兩塊芙蓉糕,也吃完了,幾碟小菜很快就下去了大半。綺羅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一抬頭發現雲霜竟然還在,她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輕攏著煙眉說道,「本宮不是讓你去休息了麼,累了一天了,不用立規矩了」
雲霜聞言,恭敬的一躬身,正經著臉色,肅聲答道,「伺候公主是奴婢的本分,也是柔妃娘娘的托付,而且,公主剛出安都,陛下的囑托言猶在耳,雲霜也萬萬不敢偷懶的。」
綺羅看著比在耀宮時還勤勉謹慎的雲霜,心中一動,略一沉吟,不動聲色地吩咐,「既然如此,趁著本宮這還有現成的飯菜,你和丁香兩個就將就著吃點吧,吃了就去好好休息,這才離開安都一天,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垮了身子,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丁香和綺羅本就親厚,逃亡的路上也常同寢共眠,又剛剛經歷了沐浴之事,對于小姐的吩咐自是沒有疑異,她笑嘻嘻的拿起備用的竹筷,又很自然的遞給了雲霜另一雙竹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