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好久,執墨還是覷著月知文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那尋找綺羅公主的事呢?」
果然,一提起綺羅公主,神采奕奕的月知文一下子黯淡了臉色,執典見狀,毅然的跪倒在地,決絕的說,「殿下自管安心的去南京部署,屬下留在邊關,日夜不息的盯防著穆宛清,一定會尋的綺羅公主的下落。否則,屬下,提頭去見殿下。」
月知文聞言,臉色轉了幾轉,又頹然的吩咐道,「囑咐你們的人,不要明防了,隱在暗處更易成事。走吧,」月知文說著,人已經飛出了帳外,遠遠的,伴著苦澀的嘆息又吩咐了一句,「那把古琴帶上。」
「古琴?」執墨一愣,嘟囔了一句,隨即想明白了月知文的意思,這古琴自然是指他在戰場的亂軍之中尋得的那把古琴碧璽了,碧璽是綺羅公主母妃碧柔兒的遺物,是綺羅公主時常把玩的,自然也沾染了綺羅公主的氣息,執墨心思通透,遙遙的應著,「殿下放心,屬下不會忘了的。」
月知文主僕漏夜離去,這可高興壞了一直茶飯不香的姜醇。
這幾天,姜醇每天看著月知文和穆家軍中的大小將領們廝混在一起,軍中上下都議論紛紛,說這個大皇子不是傳聞中只會吟風頌月的娘娘腔,而是個有著豪爽善武風姿的偉岸漢子;說大皇子文武全才,又體恤百姓疾苦,關心邊關的將士們,是大月國之福啊。穆家上下的軍心有些浮躁了,常此下去,大軍早晚要不受控制,可是他送去南京的信卻遲遲沒有回音,姜醇心中正在暗暗著急不已。
這天深夜,貼身小廝連夜來報,「先生,大喜。大皇子月知文剛剛帶著他的人撤走了,軍中一個大殿下的人也沒有了。」
「哈哈,哈哈,好,好,很好啊。」姜醇翻身而起,大笑著就沖出帳去。可是,他被賬外的夜風一吹,凍得一陣瑟縮,才醒過腔來。
姜醇又縮回了大帳之中,披上厚實的棉衣,略一沉吟,才吩咐說,「去,把營里負責漿洗的婆子叫醒,送到穆小姐帳中,隨時听小姐招呼,服侍小姐。」
打發了人去試探虛實,姜醇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他干脆穿了衣服,忐忑的坐在椅子上,守著一盤殘局,一壺涼茶,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晨曦微顯,天光放亮,姜醇的貼身小廝再次掀開帳簾悄悄地進來,看著自家先生一夜未睡的樣子,他愣了一愣,沒敢多言,直接稟告說,「穆小姐說感謝先生送去的婆子,請先生起身後過去一敘呢。」
姜醇早就準備著呢,听了穆宛清的邀約,知道她已經重獲自由,趕緊出了帳子,趕往穆宛清的大帳。果然,前幾日守衛森嚴的大帳外一個人影也不見了,抬頭遙望著遠遠的地平線上升起的朝陽,姜醇笑了。天空被朝陽染得紅彤彤的,不見一絲雲彩,真是美好的一天哪。
「姜先生,京中急件。」姜醇正在為了月知文的倉次離開遐想之際,穆彪的信件就到了,暗衛抖手放飛了信鴿,看著在穆小姐營帳前發呆的姜醇,想了想,還是把信件呈了上來。
「姜先生到了啊,請進帳議事吧。」姜醇還沒來得及看信,穆宛清的聲音就突兀的響起,原來是她久侯姜醇不至,心中焦急,自己迎出營帳來了。見了沉思中的姜醇,和南京來信,這才出言喚到。
姜醇從美夢中驚醒,抬頭只來得及看到穆宛清轉身回帳的背影,她雖然衣飾粗鄙但還算整齊,他顧不上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也大步流星的跟進穆宛清的帳去。
分賓主落座,姜醇低頭掃了一眼手中的信件,臉色馬上凝重了起來,沉聲說,「陛下薨了,貴妃娘娘暫時捂著,密不發喪,……」姜醇只是說了半句,就把穆彪的信遞給穆宛清。
穆宛清見了姜醇異樣,她疑惑的接過信來,匆匆瀏覽了一遍,眉頭也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個疙瘩,冷聲說,「一國雙後,姑姑真是打的好算盤啊。」
穆宛清說著穆貴妃的不是,心中也在暗惱父親怎麼連這樣的事情也看不透呢。穆家依仗的軍隊遠在邊關,京中是司馬家的天下,司馬老狐狸明顯就是在拖著,只是等月知文回去,看他的誠意再做決定。
如果月知文能令司馬炎滿意,他手握的傳位詔書上的接位之人自然就是月知文。如果月知文不肯就範,只要手握詔書的司馬炎稍微逼上一逼,自己的姑姑穆貴妃肯定會妥協,立司馬玉為唯一的皇後,而且是馬上就會靈前大婚的。到時候名分既定,穆家軍師出無名,還不得老老實實的認了這個窩氣的局面。
穆宛清越想越心驚,她稍一沉吟,雙目一凜,果斷地說,「不行,必須要立刻調兵進京,皇帝新喪,卻密不發喪,一定有人圖謀不軌,穆家軍勤王責無旁貸。」
發起狠來的將門之女穆宛清也自有著一股子威勢,讓姜醇看了忍不住鼓起掌來,「穆小姐說的是,在這個時候,穆家不能空有幾十萬大軍不用,卻揚短避長的去和司馬老狐狸玩什麼心眼。只是可惜啊,大將軍的帥印不在軍中,而醇只是介小小的幕僚,……」
姜醇有些為難的說,穆宛清雖然姓穆,但也只是個毫無官職的內宅女子,如何調兵?但是這話姜醇不能明說,只好換一個角度,擔憂地說,「況且,月知文單騎上路,總比我們大軍要快的多。」
「這……」穆宛清也一時口塞,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姜醇沒有說出來的話,穆宛清已經明白,他是一介幕僚的身份,而自己是個連幕僚身份都比不上的閨中女子,如何調兵勤王?
正在穆宛清和姜醇兩人不得其法,相對無言之時,就听到大帳外咚咚咚的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個凜冽的聲音喝道,「何人擅闖穆小姐的大帳,活的不耐煩了?」
「啟,啟稟將軍,是大營外來了位姑娘,她指名道姓的要見穆小姐。」一個陌生的聲音,氣喘吁吁、戰戰兢兢的說道。
「真是荒唐,穆小姐千金之軀,豈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得,趕緊轟走,若是打攪了小姐議事,你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親兵繼續呵斥道。
「是,小的們轟她來著,可是怎麼轟都轟不走,她還交給了小的一樣東西,說是只要小姐見了此物就會見她的。請將軍通融一下,把東西給呈進去吧,萬一,萬一誤了小姐的事,小的們擔待不起啊。」那個陌生的聲音為難著哀求著。
「混賬,滿口胡言,還敢拿穆小姐壓人,看我……」親兵急了,听聲音似乎是要動手了。
听著外面嘈雜的爭吵,穆宛清心頭一動,頓時喜上眉梢,揚聲吩咐道,「慢著,放他進來回話」
外邊的親信听了不敢再阻攔,低聲地詛咒了一聲,「你小子,最好真有什麼東西是小姐需要的,否則要你好看。」
「是,是,小的明白,謝謝將軍不殺之恩。」那個陌生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陪著笑應著。接著大帳的簾子一動,那個人進的帳來,垂著頭規規矩矩的遞上一支普通的烏木簪子,「請穆小姐過目。」
見了這烏木簪子,穆宛清的眉頭徹底舒展了開來,她暢快的仰天長笑,「哈哈,哈哈,果然是她,真是天助我也,你這次立了大功,回頭本小姐自有封賞,現在去把人給本小姐領進來吧」
「是,遵命。」來人答應著,又規矩的退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一個普通的少女瑟縮著,垂著頭,跟在那個兵士身後進來了穆宛清的大帳,竟是穿著一身農婦衣服的彩霞。
那麼,彩霞是怎麼來的呢?這還有從綺羅她們獲救農家說起。
那天綺羅她們等被農家大嫂所救,在山中農家安頓下來養傷,同時拜托了大嫂悄悄去打听‘綺羅’公主的消息。
綺羅和雲霜兩人不但跌下懸崖受傷,之前還有箭傷和刀傷,雖然她們的毒已經解了,但是傷口還在,又在深秋寒潭的幽水中泡過,竟然有些化膿的跡象了,只能臥床休養。她們中,彩霞的傷勢是最輕的,只不過是在跌下懸崖時的一些擦傷,稍微處理一下就可以下床照顧她們了。
山中歲月很是清靜,雖然月、辰之間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但是對于偏僻山中的人們來說卻影響不大,戰場自有月國和辰國的守軍去收拾。
山中偏僻,人煙稀少,幾乎沒人到來。每天听著鳥鳴醒來,抬頭通過窗戶就可以看到噴薄而出的朝陽冉冉升起,日間有熱心的農家大嫂,總是煮好各種獵物肉混雜著的蔬菜粥,綺羅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綺羅和雲霜的傷勢漸漸好了起來,扶著彩霞和大嫂可以慢慢的下床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