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闕看到火候差不多了,輕輕地朝後一擺手,商土快步走到那盞琉璃燈旁,大袖一揮,一層無色無味的細小粉末灑落在燈芯之上,琉璃燈的焰火一閃,恢復成平常的暈黃色。那邊兀自強撐著舞劍的鸞七頓時身體一滑,癱軟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見鸞七倒地,震驚了的鸞飛騰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
但也只說了這麼一個字,面對不知生死地的忠心護衛,鸞飛騰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替他討回公道,他張著嘴直愣愣的愣在那里,沒了下文。
商闕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動解釋道︰「鸞族長放心,他只是昏睡了過去,商某不想他力竭而亡,再傷了商鸞兩家的和氣。」
鸞飛騰稍稍放下心來,眼神又向著門口飄去,商闕的話也隨之追了過來,「至于門外的那些侍衛們麼,無法听到里面的聲音,自然也免去了魔音困擾心神之苦,商家自會好好招待他們的。」
听著商闕半是安慰半是威脅的話,鸞飛騰頓時懵住了,冷汗徹底的冒了出來。他之前萬全的準備在商闕面前徹底的失了效,絕望席卷了他的全身,幾十年來頭一次這麼無助、無奈。他沒再說話,眼神渙散的望著虛空,陷入了沉思。
鸞妃也被鸞七那怪異的舉動嚇住了,她習慣性的依賴著父親,扭頭看著冷汗淋灕,陷入迷茫的父親,她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一點也沒了主意。
商闕看了看陷入沉思的鸞家父女,也沒有著急說話,他靜靜地潑掉杯子內的涼茶,重新續上熱水,頓時裊裊的茶香飄溢了滿屋,鴉雀無聲的包廂內有了一股暖意。
鸞飛騰不愧是鸞家的掌舵人,只用半炷香的時間,他就壓下了心底的恐慌,暗暗盤算起眼前困局中的生機來。
方寸之間他鸞家是失了先機,但是放眼大耀,還是他鸞家的天下︰水雲間外還有他們精心培養的侍衛;安都城外圍著驍勇善戰的驍騎營;騰繩邊城幾十萬鐵騎雖然暫時沒了兒子坐鎮,但是佷子鸞晉州才是他暗藏的真正統帥;最主要的是耀國西南那神秘的十萬大山,外人無法進去,卻是他鸞家最強勁的後盾。
想到這里他終于穩住了心神,雖然失了方才的囂張的氣焰,但是低沉的聲音響起,又有點了老謀深算的意味,「你商家到底想怎麼樣?」
商闕滿意的看著不再端著架子高高在上的鸞飛騰,心里卻一點也沒有放松,他知道打掉了鸞家的心理優勢,今天的談判才算正式開始。
商闕盡量把聲音放得更平緩,臉上也蕩起真誠的笑意,首先闡明立場︰「老夫既然離山來到安都與族長相會,就沒有和鸞家作對之意。至于貴公子,確實是早在十天前,老夫就已經放他離山了。」
其實,在鸞飛騰決定赴約之時,他就相信商家沒有和鸞家公開作對之意,只是剛才被商家突然玩出的一手震住了,商、鸞兩家強弱之勢瞬間逆轉,他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心里優勢,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
現在他再听商闕這麼一說,終于又確定了幾分,鸞飛騰不由的點頭,「嗯,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是老夫的意兒到底在哪里呢?」說著他臉上露出了純粹求解的疑惑之色。
關于這一點,商闕也一直模不到頭緒,各個暗樁都沒有消息傳回,他認真想了一下,也有些無奈的說︰「貴公子確實是在十天前就離開了青峰山,至于他現在身在何處,商家也無能為力,上下都沒有消息傳回。」
鸞妃見父親臉色恢復正常,應該是已經想到了克敵之道,從開始一直隱忍著的鸞秋盈終于忍不住了,她秀眉一擰,臉上浮起了狠戾之色,額前的五色玉石無風大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她提足中氣,嬌斥道,「大膽,你分明就是在敷衍。除了你商家那些鬼魅伎倆,放眼耀國誰還能攔的了本宮的哥哥?」
听到鸞妃斥責,商闕側目,終于直視了她,慢條斯理的說︰「在未見老夫之前,聖女可相信在耀國有鬼魅伎倆可以攔住鸞家大少爺?況且,神州還並非只有一個耀國。」
「你……」鸞妃被噎的一時語塞,不過,她馬上又高喝起來,「就算本宮的哥哥一事是個誤會,你商家藏匿碧柔兒那個賤人的小孽種之事總不會是冤枉了你吧?。」
提起綺羅,商闕語氣上也帶上了一絲憤怒,「耀家四公主之事,我伍郡商家上百口,已經以命給娘娘賠罪了。」
「那些賤命……」一提到綺羅,鸞妃又暴躁起來,一張嘴就要口無遮攔的說下去,旁邊鸞飛騰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
鸞妃一怔,扭頭用眼神疑惑的詢問著父親。
從他們父女一走進這間屋子起,一切都被商家牽著鼻子走,他們在水雲間的一切布置都成了擺設,而商闕千里迢迢的來了,又費盡心思的把讓他們父女墮入彀中,決不會無所圖,現在該是讓他們說說的時候了。
鸞飛騰在女兒的咄咄逼人的質問商闕時,迅速的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此時看到女兒又要暴怒了,言多必失,他趕緊攔住了她,自己接過話茬順著商闕的話問道︰「商老族長千里跋涉,就是為了替那些族人討還公道?」
是或者不是,此時,商闕一下子都不好說不出口了,他壓下心頭被鸞妃挑起的火氣,張了張嘴,終于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這個回合是鸞飛騰在口舌上佔了上風,他心中的氣終于順了一些,大方的許諾說︰「伍郡遠離安都,耀廷管理起來殊為不便,以後就歸入青峰山私產,老族長可還滿意?」
繞開了剛才的話題,商闕語氣明顯順暢了起來,「如今邊境不穩,伍郡還是適合多為我耀國國庫多做貢獻。不過,」緊接著商闕話題一轉,悠悠的提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老夫到有一個多年的私願未了,想請祭鏡一觀。」
鸞妃听到商闕提到祭壇,想起那剜心割肉之痛,和百日來日日夜夜所受的折磨,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雙手緊握,站起身來,咬著牙大聲質問道︰「什麼,你也想進祭壇,就憑你們現在耍詭計困住了本宮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