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的公公還沒走多久,司馬府的門房小廝就看到了未來的皇子姑爺,他不敢怠慢,急忙的報了進去,「啟稟老爺,大殿下在門外求見。」
來的好快啊,司馬炎暗附道,嘴里卻不急不緩的吩咐著,「請去內書房,我馬上就到。」
月知文帶著執墨,被司馬府的管家迎進相府,穿過外宅,直奔內書房,司馬炎親自迎了出來。
月知文見司馬炎出來了,搶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晚輩子佷對長輩的禮,「知文拜見司馬相爺,兩年未見,相爺安好。」
司馬炎微側了一,避開了月知文的禮,自己則跪倒行了一個君臣大禮,嘴里高呼道︰「托皇上洪福,老臣一切都好,謝大殿下惦記了。」
月知文見司馬炎執意君臣相稱,心中明白了他婉拒婚事的態度,但他並不點明,鳳目輕閃,微微一笑,伸手扶上司馬炎的胳膊,「老相爺快請起。」
司馬炎趁勢而起,滿臉含笑,左手向後一伸,「大殿下,請。」
月知文也說著,「老相爺,請。」
兩人相互謙讓著,一前一後走進內廳,分賓主落座。相府丫環趕緊端上了熱茶來,司馬炎揮退了左右,執墨接到自家主子的眼色也老實的退了出去。最後,相府的老管家忠叔關上門退了出去,親自守在門外。
見周圍沒有了外人,月知文站起身來,一撩袍擺,又鄭重的拜了下去,開門見山的說︰「知文此番前來,是有事情請岳父大人幫忙的。」
司馬炎聞言,眼楮一眯,心內打起了小九九,這個大皇子果然是有求而來。皇上剛下旨賜婚,他就求上門來,難道穆家這麼快就有行動了?平日里冷眼旁觀這個大皇子,手里也應該有些籌碼的,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大皇子根基如此淺,一開始就招架不住了?
司馬炎內心一個疑問連著一個疑問,暗惱老皇帝害人不淺,甩了這麼個大包袱給他,不自覺地眉頭就是一皺。但他畢竟幾十年宦海沉浮,馬上意識到了不妥,立即收斂心神,聲音也平淡無波的打起了官腔,「大殿下快快請起,折殺老臣了,殿下有事盡管吩咐下來,老臣自當盡力。」
司馬炎說著快步走下座位,雙手架住把月知文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
月知文仿佛沒有听出司馬炎語氣中的敷衍,他若無其事的又坐了回去,繼續說道︰「如此,知文就不可氣了。戶部尚書馬上就要出空缺,不知道岳父大人心中屬意誰呢?」
月知文此話一出,司馬炎大吃了一驚,他的手不自覺的就是一抖,他最近剛剛找到戶部尚書舞弊的確鑿證據,正準備找個合適的機會上奏呢,遠離南京的月知文竟然都知道了?!而且,還猜到他這次不再手軟,準備換下這個頻頻和穆家往來,越來越不听招呼的戶部尚書李法籍。就憑著對朝局的這份洞察力,誰能說這位兩年未在南京露面的大殿下真正的遠離了月國朝堂呢?
預料之中的求助變成了出乎想象的震驚,情勢瞬轉之間,司馬炎也慢慢收起了自己的輕視之心,認真的問道︰「不知殿下手里,可有合適的人選啊?」司馬炎心下計較了一番,再出口已是語氣誠懇的把球踢了回去,他要再看看月知文的底牌。
月知文心中一喜,他已經明白了司馬炎的試探,老狐狸果然上鉤了。不過這正是他需要的台階,他今日就是來亮底牌的,不拿點有用的東西出來,一個光桿皇子的名頭是不足以讓司馬老狐狸放下戒心的,更別說真心相助了。因此他沒有再繞圈子,直接把心中屬意的戶部尚書的人選說了出來,「禮部侍郎孫益壽。」
孫益壽?司馬炎又眯起了眼楮,這個孫益壽是翰林出身,因為耿直,一直被扔在禮部,平日多是些皇家嫁娶、祭祀,使者往來招待之類的不咸不淡的差事。他怎麼入了大皇子的眼呢?司馬炎心思翻轉,差點把這話直接問出了口。
不過,司馬炎再一聯想,馬上就釋然了。這個孫益壽雖然暫時沒有什麼用處,不過他有一個同胞弟弟孫延年,現任永州道。永州這個地方很是微妙,無論耀國還是辰國來襲南京,永州都是必經之地,再換句話說,永州是穆家數十萬邊境大軍進南京的咽喉要道。這個永州兩面環山,一面臨水,實是兵家易守難攻之地。難道大皇子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通過孫益壽收服孫延年,把永州控制在手里?
月知文見司馬炎臉色變了幾變,沉思著不肯開口,又閑閑的添上一把火,「知文與永州孫延年是忘年莫逆之交,總要設法關照下他的兄長。」
原來如此,司馬炎恍然大悟,這位大皇子竟然已經不動聲色的把孫延年收入麾下了。有了永州這個屏障,穆家的兵馬就仿佛被截斷了的急水,雖說硬闖也能過去,但是這一擋,總歸是瀉去了勢頭,一旦京中有變,也能為京中諸事爭取回桓的時間,如果再在這是埋上一支奇兵,那事半功倍,穆家數十萬的邊境大軍怕是也無用武之地了。
帝位之爭到最後本就瞬息之間就定了名份,有了永州這一咽喉之地,月知文的手里的籌碼又加上了兩籌。直到此時,司馬炎才明白了月知文今日來此的真實意圖,求助是假,結盟為真!
想明白了這些,司馬炎不知不覺地真心微笑了起來,他心中對月知文有了新的判斷,再加上女兒這些年對月知文的痴心,終于讓他確定了自己的立場。因此不再猶豫地答應到,「孫益壽此人,老夫也了解,剛正不阿,放在戶部也還算合適,老夫會上書保舉此人。不過,最後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定奪。」
說道這里,司馬炎對于這事有了一絲不確定起來,老皇帝也許並非如他多年來觀察的那樣不問朝事,就比如此時此刻的指婚,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在里面啊。
月知文卻篤定的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薄唇一抿,胸有成竹的說道,「這事,岳父大人不必擔心,知文會適時為孫大人送上一場東風的。你只要上奏了原戶部尚書李法籍不法之事,空出戶部的空缺即可。」
「噢?願聞其詳。」司馬炎往前一探身,好奇起來,這個大殿下給他的驚喜一個接著一個,這次他又能讓孫益壽在禮部那些瑣碎的差事中出什麼彩呢?
月知文輕松的一笑,為他解惑道,「父皇封知文為求親大使,即日就往耀國為父皇求耀國的娶綺羅公主,以父皇對耀家公主勢在必得之念,正是禮部露臉的好時候啊。」
接著月知文話鋒一轉,「知文離開的這段時間,朝中諸事還請岳父大人多多費心!」到此,月知文才說出他今日來司馬府的真正目的。
司馬炎此時注意早定,听到月知文這麼說,立即痛快地答應︰「朝中一切自有老夫料理,殿下大可放心的前去,辦好皇上的差事。」
「如此,南京諸事就拜托老相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