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宛清臉上陰晴不定的听著,思量的著說,「時辰上倒是也對得上。」穆宛清盯著父親的心月復小廝送來的那副髒兮兮的白凌,遙想著著地牢里那張看著就讓人心生恐怖的傷痕蜈蚣般交錯的臉,心中漸漸理解了姜醇,輕聲要言道,「且讓他放縱上這一回吧,你們替他遮掩著點,畢竟是國喪期間,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屬下遵小姐令。」暗衛答應著退了出去。
姜醇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斜西山了,他小廝體貼的送上一直溫著的飯菜,殷勤的勸到,「先生,您一天沒吃東西了,趁熱吃點吧。」
姜醇陰沉了臉,嫌棄的擺擺手,聲音里還帶著宿醉得嘶啞,「你們粗手粗腳的做出來的東西,哪里有思春館里的東西精致好吃?都端出去倒掉,倒掉」
不是思春館做的東西好吃,是人侍候的好吧,姜先生什麼時候也成了一個之人了?小廝心中暗自誹謗,嘴上卻不敢多說什麼,敷衍著說,「先生說的是,小的粗鄙,這就去請了上好的廚娘給先生另做去。」
「不必了,」姜醇皺著眉頭擺擺手,「姜某自去思春館去吃,紅袖酥手,詩詞相合的,總比呆在府里一個人喝悶酒強。」
姜醇說完,不顧小廝滿臉驚詫的神色和欲言又止的做派,隨便披了一件厚大氅又出去了。
這一次,姜醇倒是沒有夜半而歸,反倒是亥時剛到就砸開了穆府的後門。不過,更過分的是他竟然一手摟了思春館的嬌桃就這麼旁若無人的邁進了穆大將軍府的大門。仿佛他帶著的不是一個風塵女子,而是自己娘子一般的自自然然。
姜醇雖然走得是後門,但是動靜卻不小,好巧不巧的正好遇上剛剛給綺羅她們送飯歸來的彩霞。
彩霞提著風燈的手抖了一下,瑟縮著想躲開這個穆府的紅人,但是一個躲閃不及,就被姜醇伸手摟在了懷里,「哈哈,好,這里還有一個妞,走,陪著爺一起去樂呵樂呵。」
姜醇朦朧著一雙色眼,半醉半醒的說著,一手摟了彩霞,一手摟了嬌桃,跌跌撞撞的向著穆府後花園的假山而去。
面對無令直闖地牢的姜醇,穆府的心月復守衛們一時沒有了主意,而穆彪又恰巧入宮議事還沒回來,急得團團轉的守衛們只好把此事報到了後院歇息的穆宛清的面前。
穆宛清剛剛洗漱完畢躺下,隔著房門听完下人的稟報,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好啊,姜先生這齊人之福享的好啊,一邊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一邊是人盡可夫的娼*ji,倒真是個絕妙的主意。」
笑聲一歇,穆宛清洋洋自得的吩咐,「本小姐有成人之美,今夜就成全了姜先生的美事。美景良宵,你們也別的耽誤了人家的好事,傳我命令,為姜先生大開方便之門」
「是。」院中的守衛答應著去了。
穆宛清這才坐起身來,沒有方才的得意非凡,冷聲的吩咐丫頭們給她重新挽發梳妝。
小丫頭們懵懂著不解穆宛清的用意,但是大半夜的這麼折騰,萬一凍著了嫡小姐,她們這些伺候的下人們都是吃不了兜著走的。小丫頭們悄悄地拿眼神相互商量了一番,一個平日里還算得穆宛清歡心的小丫頭,心小心翼翼的勸到,「深秋夜寒,小姐既已安歇,……」
穆宛清一揮酥腕打斷了小丫頭的話,頗有深意的說,「今夜姜先生要干一件大事,本小姐也算和他相識一場,總要去道賀一番的,你們準備吧。」
不提穆宛清主僕的連番折騰,摟著美人的姜醇在守衛們的默許下,又一次踏入了穆家地牢,就著彩霞手里搖搖曳曳的暈黃燈光,他一步三晃的向著黑暗的幽深之處走了下去。
及至離了守衛們的眼,姜醇懷里的柔柔弱弱的嬌桃突然從他懷里抬起頭,褪去滿臉的風塵嬌媚,對著驚詫的彩霞詭異的一笑,身子一閃就來到她的左側,出手如閃電,封了彩霞的穴道,接過她手里的風燈,連拉帶拽的拖著她疾步向地牢深處走去。
地牢深處,綺羅和雲霜剛剛吃完了晚飯,听到了涌道里再次傳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雲霜心中一驚,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來。綺羅卻是在片刻的怔愣之後,漆黑的眸中閃起了希冀的光芒。
當微弱的燈光漸漸的由遠及近,雲霜看清楚了是彩霞萎靡著被人拖了進來,她心中一緊,莫不是彩霞漏了馬腳,也被人關了進來?不過還沒等雲霜開口詢問,拖著彩霞那個彩妝女子突然棄了彩霞,疾步奔到綺羅面前,撲通一聲跪倒,聲線不穩的說,「小的執典救駕來遲,讓綺羅公主受苦了。」
‘嬌桃’說著,在自己的面上一抹,露出執典那張木木的少有表情的臉來,此刻卻是雙目赤紅,隱含淚花。
「又是你」雲霜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貌,不自覺地驚訝防備的喊出了聲來,隨即費力的一挪身子,擋在了綺羅身前。
「竟然是你」綺羅蒙著絹帕的臉上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她那雙明亮漆黑的大眼楮里卻是浮上一抹哭笑不得的眸色。
執典看著防備的綺羅主僕,心中更加愧疚,他把頭垂得更低,幾乎貼到了霉濕的稻草上,「都是小的木訥的個性,讓賊人鑽了空子,害得公主受苦了。」
「你,你抬起頭來」雲霜心有余悸,對著頭越垂越低的執典,不放心的大聲說。
執典不顧雲霜的質疑,他也沒有抬頭,而是對著綺羅公主低低的說出一句話來,「望柔台外,曲藝精妙,某感念至今,今夜特邀綺羅公主和丁香姑娘前往听嵐小榭一聚,品茗。」
執典輕輕的說著,雖然還是他原本的聲音,但是稍微的加上那麼一點抑揚頓挫,竟然有了一點月知文說話的腔調。
執典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讓雲霜莫名其妙,但是听在綺羅耳中卻是另外的一番心境,這是她與丁香深山歸來,月知文派人相約時候的信箋之語,是除了她自己只有丁香才知道的事情,此刻被執典說了出來,綺羅心中本就不多的疑慮又去了幾分。
綺羅越過雲霜,直接面對著一身彩衣的執典,杏目灼灼,沉穩的說道,「你起來吧,本宮信了你。」
雲霜听了執典的話心中疑慮不解,緊接著綺羅公主竟然說信了他,還大大方方的與他對面而峙,雲霜一下子著急了起來,急吼吼的說,「公主,上次就是他滿嘴的胡話蒙騙了咱們,這回他又說了這麼一句不知所謂的話,公主你怎麼能再相信他的話,奴婢看這很可能是穆宛清來詐我們的,怕是……」
雲霜自己說著,突然住了嘴,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了一絲了然,她是被耀皇精心培養的精英暗衛,又跟隨了綺羅幾個月,雖然不如丁香一般知道綺羅公主具體做了什麼,但是耀宮夜宴那次公主在最後關頭能安然月兌身,定是和月知文有些關系的,他們二人如果曾經私下相約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雲霜了然的閉了嘴,也省去了綺羅解釋的麻煩,她眸光一閃,輕巧的說,「就是因為上次有人冒他之名騙了我們,這次他才值得信賴。」
一旁的姜醇見綺羅信了執典,一路揪著的心才放下了幾分,他這才疾步上前,規矩的拜倒在綺羅面前,「臣姜醇踐約而來,今夜就救了綺羅公主出去。」
綺羅明白,姜醇這麼做,絕不是為了什麼他先前的承諾,自從確認了執典的身份,她就明白是月知文插手了此事,收服了姜醇。如果奸猾的姜醇肯倒戈,那定是看到了文武二子奪嫡中月知文必勝的籌碼,自己怕是出了穆家牢籠就要進了月知文的圈養了。
如果丁香她們沒有準備妥當,就只是寄希望于這滿身丑陋嚇人的疤痕能讓月知文改了主意了,錦帕遮掩下,綺羅苦澀的笑了,不知道該不該謝謝穆宛清那一缽毀容的酸湯,此刻竟然也成了她一個可以月兌身的倚仗。
綺羅這廂浮想聯翩的走了神,跪著的姜醇心里卻緊張得敲起了小鼓,他鼓了鼓勇氣,真真假假地說道,「臣之前冒犯公主之處,請公主大人有大量寬宥一二,臣也是情非得以,不如此難以獲得穆家父女的信任,也無法更好的為陛下效力了。公主之苦,臣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頭,陛下也會體諒公主之累,體諒臣一片苦心的。」
姜醇情急之下的辯白開月兌之詞驚醒了沉思中的綺羅,她晶亮的眸中波光一閃,已恢復一片清明之色,姜醇這話說的真叫一個情真意切,含義豐富啊,真不愧了他的聰明急智之名。顯然,姜醇是把綺羅公主當作了月知文的女人了,害怕被毀了容的綺羅公主找他秋後算帳,這是連懇求帶敲打的邀功相挾了,最後還搬出了月知文來壓制綺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