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了然的點點頭,含笑說道,「皇叔祖苦心安排,本宮怎會不明白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咱們這就走吧,莫讓皇叔祖等的著急了。」
「是,謹遵公主吩咐。」薛仁達他痛快地答應著,徹底的放下心來,轉身再次頭前帶路。
不用在遮遮掩掩的掩飾身份,大家走的明顯比方才快了許多,讓大家沒有沒想到的是這個師爺出身的薛仁達竟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在幽暗的密林間,竟然依舊熟捻的健步如飛。
薛仁達帶著大家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辰,林子越來越密了起來,茂密的枝葉密密匝匝的幾乎遮住了大家頭上的全部日光,而原本呱噪啼鳴著的鳥蟲們不知道何時都齊齊得住了嘴,一時間整個密林仿佛一個密閉的虛空,除了他們幾人外再無了生機。
綺羅心頭猛地一顫,她心下警覺生疑,不自覺地就頓住了腳步,凝聲喊道,「薛太守,你,……」
綺羅話還沒說完,前面疾行的薛仁達突然被絆了一腳下,他‘嗷’的一聲怪叫,如被控制引線的提線木偶一般飄飄蕩蕩的轉過身來,只見他嘴角流著烏黑烏黑的濃血,早已經沒有了活人的生息。
見此,雲霜大驚失色,她‘唰’的一下子抽出了佩劍,大聲喊道,「薛太守,這是怎麼回事?」
說著話,雲霜搶步就要上前,她剛跨出去一步,就被綺羅一把拉住,疾聲喝阻道,「此事古怪,莫急莫慌」
饒是綺羅反映迅速,還是慢了一步,只見那個半人半鬼的薛仁達一甩手甩出了一串淡藍色火焰,直撲雲霜的面門。
也幸虧綺羅那一拽,雲霜稍稍偏了身子,頭部堪堪避過了那鬼火一般的火焰,一道藍茫擦著她的面門一閃而過,帶起一股肌膚糊焦的腥臭之氣,燎燒了雲霜飄飛的發絲,最後落在了雲霜伸出的左臂之上。
頓時,‘’的幾聲輕響,雲霜的左臂上騰起一陣陣的青煙,幾乎是同時,雲霜疼得一哆嗦,斗大的冷汗珠子順著她的鬢角就滾了下來。
可是雲霜也不是一般的閨閣弱質之輩,她是被福公公訓練多年的拔尖暗衛,堅韌的意志力和反映能力非同一般,說時遲按時快,只見她舉起右手,手起劍落,一道耀眼的白光帶起一蓬溫熱的血霧,一下子模糊了綺羅的眼楮。
雲霜果斷的斷尾求生,壯士斷腕的動作一氣呵成也就在須臾之間,但是她那截斷臂甫一落地就像一節枯枝一般萎縮干枯了,然後開始強烈的燃燒了起來,幾息之間就成了一頓灰燼,看不出一絲血肉的痕跡。
而斷臂失血的雲霜身子一軟,昏沉沉的跌倒在綺羅的懷里。
許是被雲霜眨眼間的斷臂自救震撼了,那個非人非鬼的薛仁達泛著白的眼仁一動,露出了一絲清明之色,他強撐著斷斷續續地說道,「此,此地有,有詐,鸞家,……,公主,跑,……」話沒說完,他整個人也如同雲霜的斷臂一般燃了起來。
也就是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發生了這麼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詭異巨變,丁香嚇得呆愣在了原地,直到雲霜軟軟的倒在綺羅懷里,她才反應了過來,一步奔了過來,伸手點了雲霜周身的大穴道,先為她止了鮮血,然後她伸手接過了雲霜軟綿綿的身子,驚魂未定的說,「小,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
綺羅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有點懵了,暗惱自己過于托大了,低估了鸞家在深山中的同盟部落,那從戎部落傳承悠久,會使用一些控制人心的秘術也不奇怪,不管是他們使將計就計還是恰巧遇到了,今天自己和丁香、雲霜三人落了單,雲霜又是重傷昏迷,今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看著人事不省的斷臂雲霜,綺羅心中內疚不已,她責怪自己,如果當時能再謹慎一點,雲霜也不會受傷自殘了。听到丁香的問話,綺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決斷有誤,已經傷了雲霜,不能再讓丁香有閃失了。
想到這里,綺羅沉著果斷的吩咐,「前路莫測,恐怕還有詭異,咱們原路回去,回到車駕那里去,商議之後再決斷。」
在小姐身邊,丁香一向是倚賴慣了的,現在其既然小姐這麼說,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砰砰亂跳的心逐漸定了下來,點點頭說,「好,奴婢都听小姐的,咱們這就回去。」
可是,當綺羅她們驚魂方定的轉過身,準備沿著原路往回走的時候,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她們來時的那條山間秘徑竟然消失不見了,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潺潺流動的溪流。而更詭異的是,天上無日,清澈的溪流里映照著大如銀盆的月亮,一片月華清輝靜謐的籠罩于天地之間,包裹著綺羅她們三人。
這,這也太離奇了吧,綺羅心頭大驚,她們明明是快到午時的時候下的馬車,離開了大堆人馬,緊接著就來到這條山間的秘徑上,頂多也就是半個多時辰的光景,怎麼會就日落月升了呢?
綺羅怔怔的盯著眼前那舒暢自在的清澈溪水,如果這一切不是在這樣詭異的情況下出現的話,也可以說得上是一番清幽的良辰美景了。可是就是這些和諧靜謐得不見絲毫殺氣的精致,此時偏偏就如海市蜃樓一般,稍微挪錯半步就可能是致命的深淵。
丁香早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張著大大的嘴巴,一個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瑟瑟的抱緊了懷里不省人事的雲霜。
看著被嚇得六神無主的丁香,綺羅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怦怦亂跳的心,讓自己的全部精力神思都集中在雙目之上,然後對著眼前看似毫無破綻的深夜幽溪滿月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綺羅的目光一寸寸的搜索著,一座山峰,一顆巨樹,一株小草,一尾游魚,甚至是一塊頑石都不放過。凝神細察的綺羅不知道,就在她集中了全身的所有精力之後,她眉心間的紅痣越來越紅,紅的幾乎要燃燒了起來,就在這鮮紅的無光之火的映照下,綺羅眼中的無懈可擊的山川、樹木和河流漸漸的模糊了起來,朦朦朧朧的仿佛被籠罩上了一層霧氣。
突然,朦朧的霧氣中有一絲金黃的光芒閃過,那是陽光是她們剛來山間秘徑之時那些透過米密密匝匝的古樹密葉透過來的陽光意識到這一點,綺羅心頭狂喜了起來,這里還是她們所處林間小徑,還是在朗朗的日光之下,方才所見的圓月、溪流是幻覺,統統是幻覺。
綺羅心中豁然開朗,她趕忙運足目力向著金黃色的陽光照耀下來的地方看去,可是,讓她失望的是,那道迷霧中的陽光仿佛和她捉迷藏一樣,一閃即逝,再也尋不到影蹤。
綺羅心頭大急,她強運目力想細看分明,突然眉心一陣灼熱,緊接著她的眼楮也針扎似的刺痛難忍,耳畔同時也響起一片轟鳴聲,攪得她的頭一陣眩暈,綺羅腳下一顫,差點一跌坐在地上。
綺羅不敢再逞強硬撐,她趕緊垂下頭來,緊閉了雙眸,再次深深地深吸了一口氣,等著耳邊的轟鳴聲漸漸散去,綺羅再次張開了眼楮,然後繼續從丹田中抽取出那絲最精純的內力,沿著體內緩緩地運轉了一周,帶著胸口上溫潤的氣息一起運到了她的雙目之上,運到了眉心間的那片灼熱上。
終于,綺羅再次看到了那線金黃色的陽光,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咒語,嘴中自然的就跟著念念有詞的念了出來。與此同時,綺羅的右手也結起了一怪異的手勢,隨著她的動作,她的整個人突然泛起了片片金光。
突然,天神臨世一般的綺羅,猛地抬起左手,放在唇邊狠狠的咬破了食指,然後手臂一甩,帶著她的心頭熱血的食指滑起一道血線,向著陽光瀉下的地方一指,厲聲喝道,「何方妖人在本宮面前作祟,妄圖只手遮天,偷天換日,可惜旁門左道就是旁門左道,本宮真龍天女在此,詭道遁形,開」
隨著綺羅的大喝聲,靜謐的溪流月色仿佛畫幕一般,一陣扭曲,在綺羅手指之處瀉了一片明媚的春日陽光來。
綺羅等的就是這一刻,她顧不上心頭的狂喜,不敢怠慢,向著陽光傾灑下來的方向一推旁邊怔楞著的丁香。驚恐的丁香沒有防備,被小姐一推,丁香連帶著她懷里抱著的雲霜一起向前滾去。
丁香跌跌撞撞的向著陽光之處滾去,仿佛撞破了一層不知何物造成的薄膜,整個人都滾了出去。而綺羅一喝一推之後,終于再無了力氣,她不顧額頭斗大的汗珠,用盡最後的力氣,沖著丁香消失的方向大聲說道,「莫急莫慌,尋到族人之後,靜候我的消息」
綺羅說完,再也沒有多余的氣力,而那片黃燦燦的陽光也仿佛被擋在了不知何物之後,綺羅身子一軟,跌倒在圓月清輝之下,靜謐的溪流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