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是安靜選書看書的地方,的確不適合談話,他們站在這里說了才兩分鐘,已經有店員用目光示意保持安靜了。
听梅魯的意思,他是想為了某個孩子的病癥請教艾欣,有病人需要救治,她當然不會拒絕。
梅魯也沒帶她去多遠,他們就是在街上的露天冷飲店坐下了,只不過梅魯選的位子比較靠里,街上過往的人不容易看見他們,他們位子的周圍也沒坐人。
梅魯貴族的禮儀標準,盡管有事要說,他坐下還是先問艾欣要喝點什麼,甚至還問需要為寵物點點什麼?
艾欣要了杯冰牛女乃,給當歸要杯果子露,梅魯自己要杯西瓜汁,等侍者走遠了,他才開口︰「你知道,我不是藥師也不是法師,可能對癥狀說得不大清楚…」
「沒關系的,要是我沒听明白,關鍵地方我會再問的。」艾欣安慰他,梅魯拖了這半天才說,其實也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吧?
梅魯露出感激的表情︰「那我就說了,就是一個孩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就會突然跌倒地上或是暈倒,身體抽抽的,嘴里有時會咬破舌頭,有時候會發出好像羊叫的聲音,我們原以為他是中了黑魔法才這麼奇怪,可法師說不是…」
這病倒像是…艾欣听著是推測出來了點,可還得具體問問︰「這病我可能知道,但請你在具體說一下,例如那孩子現在幾歲了,平常身體怎麼樣,是什麼時候什麼事情誘使他出現這種情況的?」
「這個…」梅魯有些為難,「葛力金小姐,你能保證不對第二個人說起這件事嗎?」。
「當然,身為藥師本來就不該隨意透露病人的隱*私,我保證。」艾欣手撫在胸前的藥師徽章說道。
身為卡特貴族,梅魯當然明白這動作的含義,徽章上有小型的法陣,藥師手放在徽章上說的話,就是和患者簽下具有魔法約束力的契約,保證不會故意不盡心治療,保證患者的具體情況不外泄。
梅魯放心了,索性詳細介紹前因後果︰「這事…其實都怨我…可是我也沒辦法啊…」
梅魯的侯爵之位是世襲的,他父親現在還在世,是卡特國少有的公爵之一,梅魯家在卡特延續了幾代,其地位雖不能與開國功臣相比,但也是舉足輕重的。
像這樣的貴族,自己的婚姻是必須和政治掛鉤的,但梅魯還是幸運的,他小時候被送到一家地位與梅魯家地位差不多的貴族家庭當侍童,然後和那家的小女兒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再順理成章結為夫妻。
梅魯對自己的妻子很滿意,他甚至在結婚那天,為了討妻子歡心而當眾立誓,絕對不再娶別的女人進門
可誰知道婚後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後,肚子就再沒了動靜,而梅魯是家里唯一的兒子,眼看沒有孫子這家產可能會落到親戚手里,更何況兒子立誓不納妾,當父母的偏心自己兒子,怨氣自然怪在了兒媳婦身上。
可兒媳婦也是大家出身,要把她掃地出門其娘家肯定會報仇,梅魯公爵干脆先下手為強,趁親家遇事時落井下石。
但巧的是,好幾年不懷孕的兒媳婦這時候又懷上了,而且法師還判斷是個男孩驚喜交加的全家把孕婦當寶呵護著,可老公爵卻有苦難言。
這時候親家要出事肯定影響孕婦心情,而且如果孫子出生後,外祖父家勢力強大才能幫他,老公爵又忙著往回收手,這伸手害人容易,縮手不讓人捉住難,這事就露出風聲傳到正安胎的孕婦耳中。
貴族女人都知道,出嫁從夫家只是說的好听,自己娘家強大才是保證自己在夫家有好日子過的根本,梅魯侯爵的妻子一听說公公居然做了這種事,當下吵著要離婚回娘家
當時梅魯不在家,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父親曾想趁著妻子娘家有難時,吞下那個家族,他也不怕撐著
但等他回到家時,一切卻變得更不容易收拾了,他妻子在爭吵中失足摔倒,結果孩子沒了,更雪上加霜的事,藥師檢查她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大家族出了這種事,打落牙齒也要和血吞不然就會給別人吞了他們的機會所以在外人面前,他們仍然是父慈子孝,婆媳和睦。
但其中滋味,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
所以梅魯有天去底下的農莊視察時,不小心喝多了酒,結果讓個有野心的女佣勾上了床,更不幸的是,梅魯以為這事用錢就了清了,誰知道那女佣居然懷孕了,而且那女佣很有心計,她生下孩子,看到是個男孩才偷偷找到梅魯。
誰都知道梅魯家現在正缺男孩梅魯拒絕不了這個孩子,他只能慶幸自己立了誓不讓別的女人進門,用這個做理由把那女子和他兒子養在外面。
然後他兒子四歲的時候,這事也沒包住,他的兩個妻兄氣勢洶洶帶人找到了外室,那女佣也明白,侯爵夫人只要和丈夫還有情份,是不會對丈夫的孩子下死手的,可她娘家巴不得斬草帶除根
所以她抱著孩子躲進地下室,並對不懂事的孩子連哄帶嚇不讓出聲。
結果上面沒找著走人了,下面的孩子卻抽抽上了,而且一抽抽就是兩年。
……
「這是我一時糊涂,但孩子是無辜的,葛力金小姐你要是有辦法?」梅魯低聲下氣的懇求道。
這男人…艾欣也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他,出軌一次代價就如此之大,梅魯說起那個外室,一口一個女佣,眼中的不屑極為明顯,可見那女人雖然給他生了個兒子,但也沒走進他心里。
艾欣對這種第三者也沒好感,可正如梅魯所說,孩子是無辜的。
「我得親眼看見孩子,親自診斷才知道他究竟是得了什麼病。」艾欣說道。
她這樣說就是同意醫治了梅魯連忙起身︰「那兒離這里不遠,如果葛力金小姐時間允許,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艾欣出門前已經打招呼不回去吃午飯了,而且現在也才上午10點多,她當然同意了。
不過艾欣以為這種藏外室和私生子的,應該把住處安排在郊外莊園之類的地方,可梅魯居然帶她進了就在京都的平民區,拐了幾個彎走到一處石頭房子前敲門。
「這里都是我家的產業,所以沒住人。」梅魯指指這房子相鄰的幾家,沒住人,就不會有左鄰右舍、七嘴八舌了。
這算不算大隱隱于市呢?還是頭回和男人到小三的住處,艾欣總覺得不自在。
「我也是沒辦法…原來的地方已經不保險…」梅魯苦笑,再解釋。
他也沒為難多久,里面的佣人從門上的小孔看清是自家主人過來了,便打開門放人進來,然後梅魯就吩咐帶孩子過來。
過來的男孩才六歲,而且一看見父親就倒地上又抽上了,艾欣忙去搶救,也正好在發病時判斷出這種全身抽搐、意識喪失、吐口白沫、喉頭發出羊叫聲的病是原發性癲癇了。
癲癇發作後,四、五分鐘後患者一般自己就蘇醒了,艾欣做的只是在孩子牙齒處墊上手絹,防止他意識不清時咬到舌頭。
等孩子醒後艾欣說檢查完了,梅魯就讓佣人把孩子抱回去,他解釋孩子很怕生人。
這麼小的孩子也問不出什麼,艾欣檢查孩子發育正常,智力沒問題,精神在不發病時也清楚,反應也不難,呼吸上心肺也正常,五官頭顱也無異常,神經系統也無病理反射。
那麼剩下的問題也是問大人了,艾欣先問梅魯家族內有沒有人得過這種病,梅魯馬上否認。再問孩子的生母家族是否有人得過這種病,梅魯臉色更難看了︰「葛力金小姐,你是說這病是那女人的原因?」
「並不能肯定,如果她家人中有,那這有遺傳的可能,不過這病有許多例子是父母的家族都沒有人得,但孩子卻發病了。」艾欣解釋道。
原發性癲癇到底是為什麼發病的,艾欣前世在她離開時還沒有明確結論,只知道這病與遺傳有關,但也正如她對梅魯解釋的,病例中也有許多是沒有家族史的。
只是醫學研究上還有種說法,得原發性癲癇的孩子,可能是在母親懷孕時就受了驚嚇,出生後再受驚嚇,就誘使其發作了。
但看梅魯已經不善的臉色,艾欣沒說出這點來,梅魯對孩子的生母一點情份也沒有,艾欣出來沒看見「女主人」時,他解釋就是那女人沒見過什麼世面,不想讓她出來出丑。
所以一旦艾欣要把這推測說出來,出人命絕不是危言聳听。
「這個究竟是什麼病?」到底是父親,梅魯還是關心孩子病情的。
「原發性癲癇。」艾欣翻譯成奧泰大陸的語言。
可梅魯還是苦笑,他听不懂。
如果說羊癇風會不會好理解?但想到布理安當初反感雞胸這個字時的表情,艾欣覺得還是不要再刺激梅魯了。
何況羊癇風這個詞,主要是因為患者發病時會類似羊叫而得名,在艾欣前世一些醫學落後的地方,還把這種病當作是羊仙(羊妖)附身,患者一發病就往其嘴里塞青草,希望羊仙(羊妖)得供後便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