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短暫的春節假期過去,今天是正月十六,上班第一天。這期間敏芝想象中的胤帶著佟氏回娘家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倒是佟國維親自來信,接孫女回家省親,胤眼皮子都沒抬,只讓周祥準備了一份禮物,又派陸九的兩個徒弟把她送了回去,囑咐他們當晚要把人帶回來。
于是,佟淑蘭一早出門,傍晚的時候就回來了,甚至沒有留在佟家吃完飯。回來之後,胤也沒搭理她,他正忙著處理各方信件。自從上回江南出現大規模信鴿屠殺事件之後,一切又詭異地平靜了,而且毒殺信鴿的線索也被完全抹去,根本看不出是何人所為。
敏芝的心里一直存著一個疙瘩,偏偏想不出會發生什麼事,按照後來的來信上看,江南風平浪靜,官場因為康熙的雷霆一擊而安靜了許多,現在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今年是大比之年,三年一度的鄉試。義門書院名氣太大了,江南又是科舉的一個重要基地,大家的眼楮都盯著義門看,等著義門在這次鄉試中包攬前三名。
畢竟義門的老師以何焯為首,都是飽學的名門大儒,加上義門的風氣無比清正有曾深入民間。體會疾苦,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義門的學子普遍年輕,像孫嘉淦,紀容舒等,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這和其他方經常有的雞皮鶴發的老童生,老秀才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在義門,多得是想紀容舒這樣未及弱冠的小秀才,等著在鄉試中一舉奪魁。
孫嘉淦,也就是小明月,一早就拿到了童試的第一名,讓何焯都刮目相看,他成為了這次參加鄉試的年齡最小的秀才。敏芝得到消息的時候小驚訝了一下,特地跟胤考證了明月的年紀,連他都驚到了,這個看起來個性十足年齡不足的小道童,月兌去道袍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小天才,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江南等鄉試,京城這里等的卻是對太子,黨的大審判,由于康熙從年初二起,就沒踏出乾清宮一步,連上元節的傳統活動都一並取消了,眾人都等得焦急萬分,有些上回錯若清算索額圖的人,這次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原先支持太子的那些個大臣們心里都沒底了。
皇上的手段他們是領教過的,當初權傾朝野的索額圖,愣是被他刨了個干淨,甚至索赫舍里家,索額圖這一支,全部移民去了寧古塔,現在估計已經落地生根了。
再怎麼有背景的臣子在皇權面前都是浮雲,同理,當皇帝把太子和兒子當成兩件不同的事情看待的話,他會選擇要一只豬一樣的兒子,而不是一條眼鏡王蛇一樣的太子。
今天是新年上班第一天,京城頭一次發生上班塞轎的狀況,大家都想早一點去金水橋下等開門,希望第一時間得到處置太子及其黨羽的確切消息。
胤也是如此,敲門聲剛一響,他立刻就驚醒了,作為眾皇子中唯一五更…上朝的人,他第一次感受到這是一項特權。
某人剛掀被子,邊上敏芝也醒了,一翻身坐起來,頂著個鳥窩頭睡眼惺忪︰「已經到點了?」胤伸手在她頭上模模︰「還沒,你再睡會兒。」于是敏芝又倒下去了。可是一沾枕,他就習慣性地去拽他的衣服,模了半天,什麼也沒模著,再次驚醒,卻見他穿著中衣正打簾子往外走。慌忙跳下床喊住他︰「等一下……」
胤詫異回頭,看她搖搖擺擺「撲」過來,連忙回身扶住︰「你起來做什麼?」敏芝拿手拍了拍臉︰「那個,外面冷,你還是在這里更衣吧,我幫你……」胤拍開她的手︰「不用,小陸子都已經準備妥了,你去睡覺,今天不是太醫給三兒會診的日子麼?等會子有得你忙的,听話,回去歇著,我走了。」
說完打起簾子轉身走了,敏芝還有點小迷茫,剛才他說話的那個語氣,怎麼那麼奇怪啊?乖?他這是把我當寵物哄麼?抓抓頭發,某女人懊惱地回身縮回被子里,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很快就被轉移了立場。
胤穿好官服帶好暖帽坐了轎子出門,本來這時候的街道上根本不會堵,因為這個時間點極少會有行人出現,清朝沒有環衛工出來上早班,從王府到紫禁城的路非常順暢。可是今天大家都擠到一塊兒去了。
廉郡王府的轎子剛上街,就莊上了吏部滿尚書的轎子,他可是胤的老上司了,看見胤的轎子,連忙吩咐讓路,並且打簾子跟胤打招呼。胤點頭回禮,毫不客氣地超越了吏部尚書的轎子往前走。
接著,胤又詭異地踫到了兵部尚馬爾泰大人,十三爺胤祥的老丈人,大清三塊兵符其中之一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老大人看見胤的轎子到,同樣客氣地讓開了道路。胤一路打招呼一路「超車」暗自感嘆皇阿瑪真是給了自己一個好差事。
唯一一個每天上朝的皇子,惟一一個握有實權的皇子,還是眾皇子中唯一一只誰都看得見的肥羊,偏偏這種身份還伴隨著層出不窮的敵人和窺伺者,敵人走近,自己還不能隨便出手,必須像牽線木偶一樣時刻注意康熙的指令。這種日子,實在是太考驗人了。
轎子到金水橋下的時候,胤發現比自己早到的官員大有人在,自己一下轎子,眾人一窩蜂上來打招呼,表情各一,有拜晚年的,有奉承探口風的,也有橫眉冷對一臉鄙視的。胤來者不拒,全都笑臉相迎,不痛不癢地打著太極,在場的官員都是老油子了,心里急得要命,臉上還要假客氣,雲山霧罩地討論一下康熙四十八年的展望。
倒是胤的老上司吏部尚書比較誠懇,上來打過招呼之後一臉的擔憂︰「王爺,今天恐怕又是一場暴風雨啊」胤嘴角一翹︰「不管怎麼說,辛苦的總是我們吏部的人員。」
吏部尚書被他一句「我們吏部」暖了心,是啊,廉郡王爬得再高,他也是從吏部一個小小筆帖士慢慢爬出去的。別人都說雍郡王在戶部怎麼怎麼出色,只有這位吏部尚書明白,胤會大清吏治檔案化管理做出了多麼大的貢獻。
他親自整理抄錄,花了近兩年的時間建立了大清有史以來最完備的官員檔案,既完整,又方便查閱,他提出了俸祿明細的創意,把固定俸祿和績效獎金有機結合在一起,並且從來不把這些算作是自己的功勞。他推動了吏治改革卻沒人知道,比起胤禛只會想方設法摳銀子,胤明顯更得同事們的心。
但是這一切,只是吏部官員之間的秘密,他們都知道這位皇子的處境有多尷尬,母妃身份低賤,使得他無論做什麼都要先把自己隱藏好,不能隨心所欲。皇上把他的兒子養在身邊,表面上是窿寵實際上動什麼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廉郡王根本沒可能繼承大統,如果皇上真的有心,良妃就不會在生了龍鳳雙胎之後還戴著罪籍。皇上把廉郡王捧上台面,卻不給他競爭的資格,這就好比在催肥一只填鴨,把什麼好消化的不好消化的一股腦兒全塞給他,讓他表面上肥碩無比,風光無限,實際卻是個花架子,不會跑不會跳只能閉著眼楮等死。
金水橋下的的眾人在熱絡的寒暄中等到了內侍的傳喚︰「皇上駕臨武英殿」眾人松了一口氣,皇上看起來不是積蓄了很久準備爆發。不然的話,今天就該是登臨太和殿了。
眾臣陸續在武英殿前集合,康熙那標志性的明黃御攆出現在視線當中,大家都忍住了伸長脖子看一眼十幾天沒見的大老板今天氣色如何。但是想歸想,沒人敢真的那麼做。康熙的御攆在眾人面前兩丈遠的地方停下來,吳書來扶著他下攆,緊接著就是一嗓子︰「皇上駕到,眾臣早朝」眾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臣等恭迎聖駕。」文臣匍匐,臉貼著地磚。武將月兌帽,單膝點地。
康熙慢悠悠地走近,目光在文臣堆里掃了一眼,這才快如武英殿,走到龍椅上坐了,一擺手,吳書來又是一嗓子︰「萬歲爺臨殿」眾人這才站起身,撢撢身上的塵土,魚貫而入,文臣武將武將分兩邊站好,大家都低著頭,等待康熙發話。
結果,康熙的話讓人大跌眼鏡︰「朕擬正月二十視察永定河水利,隨行皇子名單已經擬定,三貝勒,雍郡王,廉郡王,十三貝勒,十四貝勒隨駕。著工部滿漢尚書,戶部滿漢尚書,以及同行。」兩個被點名的部門負責人連忙出班領命。
關于皇二子胤礽,眾卿可有什麼處置意見?」康熙班眯著眼,仿佛精神不濟的樣子,問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肉跳。眾人琢磨著,大家伙都是來听風辨音的,不是來做出頭椽子的,皇上你這話問出來,卻是害人于無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