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勢變
康熙在煩惱,煩惱那個郭絡羅氏,太後護著她,說這個孫媳婦難得一見的聰明和愚笨,大氣和敏感,矛盾統一到一個人身上了。他承認,她是聰明,聰明得讓人側目,而且敢說,什麼都敢說,甚至對他這個皇帝,她都敢反唇相譏。
這樣的女人,就跟仙人掌一樣討人厭。康熙不止一次懊惱,為什麼給胤挑了這麼一個老婆明明事先調查的真真的,怎麼過門了以後完全變了味道呢?那天在養心殿前。她怒責胤,听得他這個始作俑者膽戰心驚。
胤和錢伯納商量事情,偏偏帶上她,帶上她也就算了,偏偏她三言兩語把關鍵點全透露了,什麼叫二哥有個痛疼腦熱責任全在他們身上,什麼叫佟國維是個絕頂聰明的聰明人?得到侍衛匯報的時候。他這個做皇帝的驚得差點捏不住杯子,差點下手把那個傳話的滅了口。
怎麼他的計劃,他的心思全被一個整天圍著天井轉的女人給看透了?要不是確定胤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他甚至都要被迫改變計劃了那天胤在外面罰跪,他是故意讓他跪的,他要借此鎮住那些想落井下石,踩低攀高的人一個警示,即便廢了,他還是朕的嫡子,只有朕可以打他罵他罰他,別人見了,還得捧著他走
他知道胤是無辜的,也知道那天胤礽突然暴起,兩人的那點摩擦,他驚訝與胤的不反抗,面對胤礽的再三逼迫,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他依然不反抗,他故意告訴侍衛,只要沒有見血,就不要出現。結果,胤礽不但扯破了他的衣衫,甚至還咬傷了他。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反抗。
胤礽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連頭發都沒有掉一根,康熙覺得都有點佩服胤的隱忍能力了,胤禛的隱忍是在面皮上,胤的隱忍卻已經刻進了骨子里,大約他這時才開始相信郭絡羅氏的那句︰「萬一二哥有什麼頭疼腦熱,責任全在你身上。」的話,所以才選擇忍下來,但是,真的能忍住,確實值得刮目相看
康熙想到這里,又笑了,難怪郭絡羅氏要發飆,胤對上胤礽,每次都只能忍,天大的羞辱都只能忍下來,先是灌醉,再是挾持,最後連牙齒都用上了。換做別人是他的妻子,說不定就兩滴眼淚,然後對著老天拜拜說老天保佑沒有下一次。
可是,他的妻子是郭絡羅氏,沒事兒能搞點事兒出來,這出了事兒,她能驚天動地,這心里壓抑的火氣能不發出來嗎?胤還真寵她,被她罵得都不敢吱聲。朕一出現,他又立馬為她求情,絲毫沒在意剛才她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批斗他來著。
這個郭絡羅氏,听到朕說綁了,她非但不嚇得求饒,反而還硬氣地和朕對口型,沒听見他也看見了,當時他那張老臉都忍不住紅了「皇阿瑪,您還真狠得下心。」是啊,還好他是胤啊,換了是別人,真的很難說在被他一次又一次無理打壓之後會不會暴起殺人。
胤沒有,他就像一團面,任你怎麼捶打揉捏,他都可以一聲不吭地承受了,比十三這個孩子還要好用。只是,胤的軟肋太多,其中最大的軟肋就是郭絡羅氏這個女人,這個矛盾的女人,讓他恨的牙癢癢的同時又忍不住要贊一聲,好膽氣她做的那些個事兒,說的那些個話,全仗她有被撐破天的膽子。
誰把她的膽子撐大的?毫無疑問,是那個寵她上天的混蛋兒子康熙那個恨啊,自己生了無數兒子,活下來的就有二十幾個,冷酷無情的他見多了,偏偏沒見過像老八這麼怕老婆的,真是見了鬼了偏生太後還護著她,擺明了車馬,說是小懲大誡,不準傷她
照他的心思,先送到填刑司讓她吃點苦頭,然後再讓嬤嬤重新給她做做規矩,別有什麼事兒就像點燃的二踢腳似的,讓別人下不來台。最關鍵的是,她不能老讓他這個皇上下不來台啊
想到這里,康熙郁卒了,自己還真治不了這個兒媳婦,太後她老人家從來不插手管內廷的事兒,可真要管起來,那是雷厲風行,連自己身邊的嬤嬤都送到廉郡王府了,她就這麼寶貝她
當初養在她身邊的五格格,都沒見她操那麼多的心不過這樣也好,先讓她在佛堂里關一陣子,等朕心情好了,事兒理順了,再考慮要不要放她出來,小懲大誡,那就先涼著吧。康熙嘆了一口氣︰「來人,宣肅親王。」
很快,宗人府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從胤褆家的花園地板縫隙里,找出了寫著胤礽生辰八字的人偶,並且,在他家書房的某本書中,找到了一張信紙,寫的就是胤礽的生辰八字,通過筆跡甄別,很不幸,宗人府認定這字出自十三貝勒胤祥的手。
于是,更不幸的事情發生了,胤褆被免去郡王餃,搬了家。宗人府專門為他們一家另外闢了一處宅院,康熙下旨,開除宗室,僅保留旗籍,一切用度比照奉恩將軍待遇發放,終身圈禁胤祥的待遇稍微好一點兒,降為貝子,免除一切職務,罰俸三年,取消參與任何皇室活動的資格。每日遞請安折子一道,匯報日常生活及悔過事宜。
至于胤礽,查明「真相」他是受人陷害導致精神失常,為了方便治療,暫時安頓于西華門內咸安宮中。
詔命一出,全城嘩然,不知道內幕的老百姓都被這出一波三折高潮迭起的清宮大戲給吸引住了,哇,這也太戲劇化了吧,京城各大茶館酒肆,都能看見說書人彈著三弦兒口沫橫飛。邸報火了,太監們紅了,各種有價值的沒價值的小道消息瘋狂流傳,各大王府和大臣家門前都有狗仔隊蹲守了,根本不需要什麼消息釘子去探查,幾乎一夜之間大家的鼻子都靈了,腦子都開竅了一樣。
從今以後,這個舞台完完全全交給雍郡王和十四貝勒了,十三貝子受寵的時代結束了,雖然沒有和大阿哥一樣被圈,但是也遠離皇上的視線了,雍郡王斷去一臂,現在的實力和親弟弟十四旗鼓相當。這樣爭起來才算公平嘛
听說這兩家的訪客多起來了,听說十四一直留在京城,康熙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像忘了他只是回京述職,時間到了要回轉這件事了。听說十三貝子把自己關在家里借酒澆愁,听說他駁了四爺請他參加生日宴的請帖,據說……
現在,大街上兩熟人一罩面,問候都變成了︰「哎,我听說……」先暴八卦,完了再說正事。這一切的一切,全仰仗辦完了事兒,躲進暢春園里看大戲的康熙所賜。
廉郡王府很安靜,胤每天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寫寫字,溜溜鳥,順帶去老婆的花園里看看花,他把弘晏帶在身邊,耐心地教他說話,扶著他走路。吃飯喝水甚至睡覺都不離身。
九和十幾次上門,看見八哥這樣,都只有嘆氣的份,他們都不知道二哥發瘋當時發生了什麼,可是看到八哥臉上好像水痘留痕一般多了一個小坑,心里氣憤難平。
可是胤只是笑笑︰「沒事兒,八哥現在雖然停職了,卻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不想再讓她擔心了,你們只管好自己,小九多照顧著一點莊子上的事兒,等她出來,少不得要找你問話,對了,我听說十三也出事了,你們得空去看看他。這小子是風光慣了的。」
胤有些不屑︰「八哥,老十三那家伙,你這麼惦記他做什麼,他可曾想到過你,還不是老在四哥後頭轉悠」胤笑笑︰「你們不願去也沒什麼,只是往日一直是交好的,總不好就此冷落了。罷了,你們回府吧,我這里現在也不是好地方了。」
胤俄一甩袖子,剛想說什麼,胤打斷他︰「對了,你們家那個小妾的事,辦妥了嗎?」。胤俄一愣︰「哥哥說的是小玉?嗯,幾天前遞的折子,不過宗人府剛忙過一陣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批呢」胤點頭︰「嗯,她就關心這個,這下宜母妃那兒也好交代了。莊丁的訓練交給你,其他事情交給小九,我也是時候輕松一下。」
說著,掂了掂懷里的弘晏︰「來,小三,跟九叔和十叔說再見,咱們回屋吃點心去」胤無言以對,只好順著胤的意思,在弘晏的臉上捏了一下︰「乖,九叔走了,跟九叔說再見。」弘晏眨巴著大眼楮︰「九……九叔,再見」胤俄卻呆不住了,拖著胤就往外走。他實在看不得八哥受了這樣的委屈還笑著
一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四月十一,原太子妃石佳氏薨,終是沒能如康熙的願,活過半年,康熙深感痛惜。下旨以親王福晉的規格厚葬石佳氏。甚至吩咐除被圈的大阿哥福晉,以及八福晉,十三福晉以外,所有外命婦都要來給石佳氏送葬。
誰也不知道,石佳氏在這個時間點薨世,又給康熙創造了一個新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