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是如何遇到沈靖軒的?蘇延一有些記不清了。
他回到現世之後,一直覺得自己的命格被人篡改,甚是淒苦。
他原本是一名演員,卻意外的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可是經過幾年的磨練,卻發現命格被人擅自改變,本該屬于他的那名女子,早早的被嫁給了別人,自己期期艾艾的看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獨自承擔寂寞,最後為了救那名女子,自己死去。
他覺得自己的命運堪稱可悲,就算是回到了這個原本的世界,可以繼續活下去,仍舊是自甘墮落,不願意接觸外人。
剛剛回來時,他是植物人,突然能動,卻發現家中沒有人照顧,走出房間,就听到另外一個房間中,原本是他「女朋友」的女人,正在與另外一個男人歡愉。
他沒有遭遇意外之前,是一名新人演員,公司安排給他一個女人做緋聞女友,誰知自己正當紅,就出了意外,穿越出去,而這個所謂的女朋友為了表演自己的忠貞,終究還是留在他身邊,好像守著他這個植物人一般,卻是佔用了他的房子與車子,去與別的男人作樂。
他渾渾噩噩的坐在客廳里面,等待著那個女人出來,想要與她要來自己的房子,車可以送給她,不過,蘇延一需要錢,因為他必須活下去。
那女人出來時十分驚恐,嚇得失聲尖叫,還很是慌亂的整理自己的衣服。那個男人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就沖來要與他打斗,他那時已經堪稱高手,那個私自改變他命格的女人答應過,他死後會回來,保留著原本的修為,他想打敗那個男人,十分容易,只是動一動手指的事情。
他要來了自己的房子,同時要走了自己所剩無幾的積蓄,將自己的東西賣一賣,帶著錢離開了那個城市,很長一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便開始偶爾去看別人悲傷的樣子,給自己找心理安慰。
這是一種惡趣味,蘇延一自己也知道。
他在墓地看到了痛哭不止的沈靖軒,奇怪的是那墓前只有他一個孩子而已,並沒有其他的人。他站到沈靖軒身後去瞧墓碑,發現墓碑是一個女人的,看上去很新的樣子,他那日無聊,就看著年僅九歲的沈靖軒許久,發現他哭到了後來就不再哭了,而是坐在了墓碑前,看著墓碑上女人的照片,久久的不動。
往往,最安靜的悲傷,才是最深的痛。
看了一會他發現,這個孩子是一個善人,所謂善人,就是做了一輩子好事,且心地善良的人。他曾經也是善人,他那名命定的女子同樣是善人。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與沈靖軒說話︰「她是誰?」
小沈靖軒早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男人,卻一直沒有開口,見他開口了,這才抬起頭來,看到他水色的眸子先是一怔,過了一會他才回答︰「是我母親。」
「哦?怎麼死的?」蘇延一的確惡趣味,去問一個悲傷的孩子這種問題,這簡直就是在戳人的痛處,偏偏那個小孩子看了看他還是回答了︰「被爸爸害死了,外公也是。」
蘇延一微怔,發現這個孩子是真的一點都不會隱瞞問題,這樣的話,說不定他的爸爸會十分防著他。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到孩子波瀾不驚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了當時願意寧願自己死亡,也要救下心愛女子的決絕,不由得一陣苦笑。
「你也在悲傷,對嗎?」。沈靖軒突然用純潔無暇的眼楮去看他。
「嗯?」蘇延一被問得一怔,這才有些錯愕。
「你是因為覺得寂寞,才會陪我這麼久嗎?」。
好像是被沈靖軒問住了,他思考了一會,才微笑著說︰「算是吧。」
沈靖軒再看向墓碑上的女人,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想去陪他們,爸爸根本不想要我了,可能我很快也要死掉了。」
蘇延一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跟你說,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對我也是最好的。」沈靖軒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與蘇延一說了很多他與母親之間的事情,蘇延一覺得自己真是無聊了,才會留在那里,听著那孩子一直說。
听得煩了,蘇延一也沒打個招呼,就直接使用輕身術離開了,這種法術速度很快,一瞬間就可以移動幾米甚至幾十米的距離,他更是能夠騰空而行,沈靖軒看著他離開,就急急的喊了一句︰「你是神仙對不對?能不能幫我救救媽媽?」
蘇延一沒理他,他不是一個愛管麻煩的人,只是離開了,可是他沒想到,第三天後,沈靖軒會找到他的家里。那時他的渾身都是污垢,鞋還跑丟了一只,小腳上面全是傷口,血肉模糊,也不知道他究竟跑了多久,這些天有沒有休息過,看到他白皙的小臉上全是污垢,眼圈也是黑的,就知道他已經十分疲倦了。可是他看到了蘇延一還是笑的,他說︰「神仙哥哥,你能救媽媽與外公對不對?」
蘇延一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自己,同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小孩子,只是覺得這個小孩子天真的讓人心疼。
他將沈靖軒帶到了自己的小屋中,幫他看了看腳上的傷,用自己的法術讓他腳上的傷口復原,看的沈靖軒一陣拍手。
「哥哥……」
「我可以救人,不過我要你的命。」蘇延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得不對,才會這樣回答他。
沈靖軒被這一句話嚇住了,思考了一會,竟然點了點頭︰「我願意,只要你能救我的媽媽與外公。」
「我只能救一個人,你媽媽,或者是你的外公,畢竟死了你一個人,活了一個人,並不算賠,我只是用你接下來的生命,補給了他們而已。」蘇延一說完,就等著看沈靖軒的反應,想要知道他是如何選擇的。
沈靖軒沉默了下來,良久沒有說話,他坐在那里想了許久,想到眼淚掉了下來,這才說︰「我救媽媽,外公要活得比媽媽久一些……雖然我同樣愛他……可是……」
他覺得自己救了媽媽,而沒能救外公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這讓他十分內疚。
可是蘇延一真的很想對他說,你並不需要內疚,他們已經死了,你是用你的命去救他們,是他們該感謝你才對,傻孩子。
可是沈靖軒依舊內疚,說完自己就坐在那里,抱著腿哭了很久。
「好,我幫你……」蘇延一抬手揉了揉沈靖軒的頭發,真的就答應了。
日子真的是太閑了,不如就找些事情來做吧,給自己添些樂子也是不錯的。
「神仙哥哥,你真是個好人。」沈靖軒突然這樣說。
蘇延一卻自顧自的苦笑︰「我真希望,我不是個好人。」
當時的沈靖軒並沒有听懂,卻也只是看著他,說不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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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小悠悠轉醒,睜開眼楮,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來左右的看,見到陶柯守在她身邊,就直接抓住了陶柯的肩膀問他︰「靖軒呢?他……死了嗎?」。
陶柯見她醒過來,先是笑了笑,這才說︰「沈靖軒他還活著。」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頹然的重新躺回到床鋪上,思考了一下才問︰「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們沒有帶走靖軒嗎?」。
「我只知道沈靖軒還活著,不過,現在的沈靖軒很奇怪,好像已經不是之前的沈靖軒了。」陶柯說著,就觀察蘇小小的樣子。
誰知蘇小小只是看著天花板不說話,想來她也是听懂了陶柯的意思,只是這反應太過平靜了一些。
「半年前,我被沈泊濤害死,沒想到我卻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的樣子變了,時間還過去了十年,我接受這個事實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沒有悲傷,沒有覺得如何不可思議,我只是想,家里還好不好,靖軒還好不好……」蘇小小第一次與陶柯說這些事情,弄得陶柯一怔,只是有些傻傻的看著她。「我的確是死了的,我的確是李葉桃,我重生了,又活了一輩子,卻是用自己兒子的命換來的。如果我活著,他就一定會死去,靖軒舍去的那些生命年限,會轉接到我的身上。」
陶柯一陣沉默,他能夠想象蘇小小心中有多麼的難受,一個母親,怎麼可能受得了自己的兒子用生命來救自己?
「我的命運,我不能選擇,靖軒已經幫我選擇好了,我不能浪費他的生命,來展示我的母愛。我甚至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該哭,又或者該哭鬧著找回自己的兒子來,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試著做出努力了,我拼了命的努力,卻依舊無法挽回,靖軒會離開我,會離開我,我一次一次的這樣對自己說,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做……我好無力,就算我能重新活過來,就算我曾經是黑桃皇後,我依舊好無力……這是對生命的一種無可奈何,靖軒的離開,甚至要比沈泊濤當初背叛我,還要讓我來得悲傷,偏偏我哪一次都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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